《冥冥》這張專輯中隻有《冥冥》這一首歌是明櫻自己作詞作曲的,其餘的歌,大多數是韓棕或軒轅作詞,曲子則一概是軒轅的作品。《時間》有點特殊,這是明櫻和軒轅唯一一首合作的歌,由明櫻作詞,軒轅作曲,其中獨白的男聲是軒轅。說實話我覺得這麽多年過去,能與這首歌媲美的曲子寥寥無幾。

每當聽到《時間》,心就會不由自主地隱隱作痛,每個人都有同感。但是親眼目睹過明櫻和軒轅這段戀情的人一定會更有感觸。

高二時,明櫻的感情世界非常混亂,男友也是三五天一換,雖然如此,但總讓人感覺受傷更深的是她自己。結束這一切的是軒轅轍,我們誰也沒想到。

明櫻和軒轅,也許是彼此唯一真心愛過的人。

但卻是一個隨意得像是玩笑的開端。分科時,明櫻自然選了物理。雖然分科卻沒有分班,每天語數外主科都在原班上,到了該上物理課時才去分配的教室學習,由於是四個班選物理的人一起上課,經常需要占座。

當軒轅感到明櫻和男友嚴重的不協調時問她:“為什麽會和那樣的人在一起?”明櫻不在意地笑著說:“因為他幫我占座啊。”

後來軒轅對我說,那一秒,看見她的笑容,感覺像心髒被針紮了一下似的,突然很難過,即使她全身都是刺也還是想保護她。但當時沒有表現出來,軒轅以一種更為隨意的輕浮口吻說道:“甩了他跟我吧。我幫你占座。”兩個人是在這種遊戲般的告白中開始的,真讓人感到不可思議。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樣開始的戀情居然能維持兩年之久,尤其是相對他們一貫的個性而言,顯得更加難能可貴。

在極長的一段時間裏,明櫻幾乎和軒轅形影不離,大概是我當時還沒有和韓棕分手的原因,和我的關係反而變淡了。明櫻成天和軒轅出雙入對。

外人是捉摸不透他們之間的感情的,看上去感情很好,平常走路時卻永遠保持著相隔一米的距離,又好像僅僅是感情好的普通異性朋友而已。

每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韓棕和軒轅去排隊,我和明櫻坐在位置上等待,等他們把雙份的便當端過來,再相互對坐著吃,四個人在一起的時光總是很美好。周末也會約著一起去看電影,但在電影院我們分開坐。

在黑暗裏我去拉韓棕的手,他有修長的手指,他的眼瞼半垂著,不斷變換的彩色光線映在他的臉上,光線不斷地變,他卻總是那樣冰霜般的神色,安靜的冰冷的,讓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縮回來,就是那樣強烈的、拒絕似的神態。把手收回來之後,我會感到寂寞,情不自禁想起明櫻。明櫻是不是也會在電影院的黑暗裏拉軒轅的手呢?多半沒有這種可能,更可能發生的是反過來。在任何一樁愛情中都必須有一方主動,在我這邊是我,在明櫻那邊毫無疑問是軒轅。

不知為什麽,這個發生在電影院的小細節讓我一直無法忘記,和後來SEAL的第一張專輯《涅盤》中那首由明櫻作詞作曲的《光影》一起,成為了我回憶韓棕的僅有的兩條線索。

[三]

光影

詞曲:Luna[明櫻]

演唱:SeikEAnuL[溪川 明櫻]

電影院裏 彩色光刺破黑暗 像宇宙中的射線

它們在你的臉上暈開星雲般瑰麗的神態

藍色是憂鬱 紅色是開懷

到底哪一種是你真實的情緒 我不明白

Why I say I love you

當我在哭泣

卻沒有勇氣在你懷裏與你緊緊相依

Why you say you love me

當我看向你

卻看不見自己的影子掛在你的瞳仁裏

溫柔夢境 想像你逆光而來 撥開我周圍霧靄

醒來後四周卻隻有比霧靄更堅硬的牆壁

夢境終離開 幻覺不複在

占卜的花瓣落一地 我依舊不明白

Why I say I love you

當我在哭泣

卻沒有勇氣在你懷裏與你緊緊相依

Why you say you love me

當我看向你

卻看不見自己的影子掛在你的瞳仁裏

明明近在咫尺 卻又感到無法跨越的距離

表麵假作歡顏 其實心中的傷痕無法痊愈

喧囂背後是黑暗的寂靜

光影在黑暗中幻現交替

你的臉

沒有表情 沒有感情 充滿了強烈的震懾力

光與影之間 我讀到無聲的抗拒

不得不放棄 因為我真的不懂你

[四]

在那時候的L-ETHER,明櫻無疑是大家的公主,我以為這和明櫻的相貌有關。隻需看一眼就能感覺到了,明櫻是那種不會被女生稱讚,但是所有男生夢中情人的長相。

她有窄窄的巴掌臉和精致小巧的五官,尤其是微微下陷的眼睛,使她看上去有歐洲血統,身材瘦高,棕色的直發長至腰際,下巴比一般人抬得略高,身體任何時候都是挺拔的。

怎麽形容呢?隻要看她一眼,腦海中就立刻條件反射地出現三個字--大小姐。美麗--而不是可愛--的大小姐,高貴--而不是親切--的大小姐。再加上能讓人產生幻覺的縹緲歌聲和出類拔萃的舞技。

這樣的女生,再怎樣受男生歡迎也不為過。L-ETHER裏兩個帥氣的男生都寵她寵到溺愛的地步。

天賜的相貌,和後來她冷漠驕傲的個性反倒相匹配。事實上,高一剛進校時,明櫻的性格很活潑開朗,單純善良,會任性,會淘氣,會撒嬌,會耍賴,會狡辯,會惡作劇,純淨如水,與現在判若兩人。我們都銘記著她單純快樂的那些時光。

她的人生有一次突轉,就在高一升高二的暑假,也就是《冥冥》發行後不久。

自那以後,明櫻變成了現在的模樣,沉默、冷酷、警惕、自私。

那個暑假究竟發生了什麽,她從不肯說起,直至今日,即使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我也毫不知情。

這讓我想起L-ETHER剛成立不久時,我們幾個人曾經去廟裏求簽。實際上都不是迷信的人,隻是一個儀式罷了。那時候不是商業團體,無所謂什麽合同,需要一樣東西來維係彼此間的關係。對命運的敬畏把原本毫不相幹的幾個人放進了同一個維度裏。

那天,是個陰天,早晨下過一陣雨,很快就停了,太陽卻就是賴著不肯出來。氣溫也不高,直到上午十點左右地上還是陰濕的。廟宇在陰霾的天空下顯得更加神秘叵測。

拜過神明們之後,軒轅提議去求一支簽。其餘三個人都興奮起來,大家一起慫恿我們的公主、L-ETHER的核心明櫻去抽簽。

當時明櫻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我運氣一向很差的。”她說。

“沒關係啦,如果抽到不好的簽我們就不相信,集體把它忘到腦後。”

“如果連運氣一貫差的明櫻都抽到上上簽的話,那就說明L-ETHER的未來不可阻擋地一片光明。”

明櫻躊躇了很久,推辭不了,最後終於像被押赴刑場一樣戰戰兢兢地去抽簽。

結果,運氣很差的明櫻竟然真的抽到了上上簽,當時每個人都高興壞了。從廟裏出來後又接著去味千拉麵吃烏冬麵,然後去KTV唱歌。

關於那天興高采烈的慶祝活動我不想回憶了。問題的關鍵是,當天傍晚發生了一個意外。

因為各自的家住在不同的方向,我們在人民廣場分別,我和明櫻順路,一同乘地鐵二號線回家。出地鐵站時明櫻在書包的側口袋裏摸索車票,見她太費勁我便折到她右側去幫她拿。在地鐵票終於被拽出來的瞬間,明櫻和我同時看見一樣東西一同被拽了出來掉在地上。

是半支簽。

我們上午在廟裏抽到的那支珍貴的上上簽,軒轅說要好好收藏,特地問老和尚要來留作紀念,但卻在回家時擁擠的地鐵車廂裏被壓斷成了兩截。

明櫻臉色鐵青地把那半支簽撿起來,放回書包裏。

“回去看看還能不能粘起來。”她一邊出站一邊對身旁的我說,“別告訴他們。”

我點了點頭。

像是一個凶兆。雖然之前一直說不會在意,但心情還是不可挽回地敗壞了下去。

現在想來,明櫻後來在暑假的突然轉變,就像那支原本光滑筆直的竹簽從中間折斷。

為什麽明櫻會變成這樣呢?

我們都不知道原因。

[五]

升上高二後,我明顯感到那段時間明櫻的話少了,無論團隊討論什麽,明櫻總是坐在一旁保持緘默。因為高一快結束時團隊裏發生了一點小變故,所以當時我們都把明櫻的這種狀態理解為合理的暫時反應,沒有太過在意。

開學第一天,隻有報到、交作業和大掃除等等瑣事,大家都沒穿校服。明櫻很反常,穿著白色的校服襯衫,頭發束成馬尾辮,戴了個黑色的棒球帽,帽沿壓得很低,但也可能是因為她一直低著頭,總之,隻看得見小半截臉。即使這麽朝氣的裝束用在她身上,還是掩飾不住人的蒼白和疲憊。

我當時坐在第三排,而明櫻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隔著遙遠的距離,我望向她。聽見軒轅在和她開玩笑,說“是不是整個暑假窩在家裏沒見過陽光”之類的。明櫻才仰起臉來看站在她座位前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