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Luna的anti網站轉瞬就多了幾十個,溪川下拉滾動條,果然不出所料,這些反對勢力多為金振宇的fans。

伴隨Luna與軒轅的所謂交往“真相”一起到來的,還有大量Luna、King和軒轅的所謂三角戀情“偽真相”。“腳踩兩條船”的無良女主角顯然要背負更多罵名。

溪川把手指插進發根,閉上眼埋下頭,長籲一口氣。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預感可能是當事人之中的某位,一看來電顯示,果然。

“喂?”

“溪川,我是金振宇。”

[三]

在倒計時的過程中,最害怕的突發事件便是進度卡在當中的某個數字上。

發現梗阻狀況的不僅是溪川,還有另一個人,而他的反應較之溪川卻更鎮定。

易新誠陷在旋轉椅裏逐字逐句地推敲著手中的這篇報道,臉上毫無表情。不知過了多久,才抬起頭對在一旁坐著察顏觀色的鄭理事開口:“你認為會是誰呢?”說著用手在“YXC公司員工”幾個字下麵點點戳戳。

鄭理事麵露難色地搖搖頭:“很難說。”

“以前幾次,包括這次反複刁難SEAL的人都是蘇薇吧?”

鄭理事繼續肯定地搖頭:“不是她。她隻是有點偏執,把迷醉看得太重,打壓迷醉外的一切藝人。但對公司不利的事應該做不出來。”

易新誠做了個斬釘截鐵的手勢止住對方的分析:“我也知道不是她。”繼而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冷笑,“但我需要是她。”

鄭理事微怔,隨即醒悟過來:“的確,她這兩年的行為……”

“太作繭自縛。”

理事長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做了個雙方都會意的動作示意全權委托給鄭理事去辦。

即使作為員工,無可挑剔。

隻能怪你沒有洞察力,傷害了最不能傷害的那個人。

得到點教訓也是理所當然。

[四]

“什麽?你?愛明櫻?”

金振宇早料到溪川得知後會是這種反應,在這句超分貝驚呼之前就明智地將手機離開耳朵一分米距離。

“你不應該那麽意外吧?之前不也有過傳聞嗎?”

“那是緋聞,是緋聞啊大叔!你是腦血管生鏽了還是怎樣?你和明櫻根本就不搭!”

女生過度誇張的反應讓金振宇汗顏。

“……有那麽不搭嗎?”

“……好吧,我承認你和明櫻被外界一直稱為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做遊戲也配合默契,但那隻是遊戲而已。”

“我從來沒把它當遊戲。”換成嚴肅的語氣。

溪川張嘴還想說什麽,卻因為對方認真的態度遲疑了。

回想以前每次PR金振宇的行為舉止、對明櫻說過的每句話,這種細枝末節是不會被安排在導演的劇本裏的,正是與明櫻之間的曖昧,使金振宇在無數人心裏成為“一往情深”的代言人。

無論是不是fans,大家都滿心期望這份感情是真實的。

但,對金振宇本人來說,與明櫻產生一段真實的感情是多麽糟糕的事情。

“哥,我勸你不要陷得太深。”溪川除了勸阻別無他法。

現在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走進明櫻的世界,這一點,溪川太清楚。

“來不及了。”金振宇在通話的另一端淡然笑道,“已經陷得太深。你認為我會在自己還在猶豫的時候打電話告訴你這件事嗎?”

溪川默然。

“那麽,你現在是否可以告訴我一點關於明櫻和軒轅的事?”

溪川不知該怎樣回答。總覺得軒轅在明櫻的世界裏不僅僅是“前男友”這樣的定位。“連我也搞不清楚……這段時間,我覺得明櫻離我了解的那個她越來越遠。軒轅無疑是愛她的,但明櫻的想法……我毫無頭緒。”

“她的確讓人捉摸不定。”

金振宇無奈地笑笑。

溪川覺得那笑聲讓人很難過,卻組織不了安慰的話。什麽也做不了。什麽忙也幫不上。

真正的無能為力。

[五]

3月19日 18∶30 上海虹口體育場

3月20日 16∶00 上海虹口體育場

3月23日 18∶30 上海東方藝術中心

3月24日 18∶30 上海東方藝術中心

3月26日 18∶00 上海萬人體育館

3月27日 18∶00 上海萬人體育館

日程安排雖然很緊湊,但在理事長親自督促下,六場演唱會的人力物力投入都是YXC發展史上之最。可謂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但作為“東風”的明櫻偏偏是最容易出狀況的一個環節。

明明之前休養得基本康複了。臨上飛機時,精神卻好像突然垮了,說什麽也不乘飛機。如果臨時改坐火車的話,一切行程都要隨著變更,而現在這種情況根本不允許。

目光呆滯,猶如靈魂出殼。

勉強把明櫻從醫院架上車拖到機場的一行人看著她的精神狀態,意識到即使把她強行弄上飛機,降落後也無法保證當天晚上的演唱會不被搞砸。

溪川隻能在安撫同伴情緒的方麵做些看上去就不管用的努力。

被理事長安排隨行的鄭理事掏出手機向理事長匯報情況:“……總之,Luna可能是有恐高症。”

“我知道了。”理事長卻絲毫沒有意外之感,略作思索便拿出措施,“我現在派我的私人醫生過去。你們先想辦法從VIP通道登機。”

“OK。”鄭理事合上手機,朝助理使個眼色,對方立刻會意,轉身擊掌引起眾人注意:“理事長吩咐先找安全的地方讓Luna恢複鎮定,兩小時後視情況而定。已經聯係上海方麵作好延期準備。”

默契逐漸在眼神傳遞中達成,除了明櫻外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安全的地方”就是VIP候機室。大家從車裏轉移過去,明櫻在聽到“兩小時後視情況而定”之後頓時鬆了口氣,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被帶到什麽“安全的地方”。

二十分鍾後理事長的私人醫生趕到機場。

溪川把礦泉水瓶遞到明櫻麵前,在對方接過去喝的同時撫慰地輕拍她的肩:“沒事的。恐高症也沒什麽,我們改乘火車。隻要你沒事就好。”說這話的時候,內心被愧疚狠狠地啃食著。

寂靜,在所有在場的YMC員工間沉重地擴散。

溪川幾乎要忍不住難過得落下淚來,仿佛那瓶水裏被加進的並非口服鎮定劑而是什麽致命毒藥。拚命在呐喊著“對不起明櫻,對不起明櫻”的心在對方側過頭淡然一笑說“溪川,我有點困”便向自己靠過來的瞬間驟然收緊。

幾個工作人員湊上來把昏睡中的明櫻扶往登機口。溪川一邊跟隨一邊用手揉著眼睛。

大片大片的白光從機場的落地玻璃窗外投射進來,空中幾乎沒有雲朵,全是留白。飛機像巨大的孤獨的鳥從無數看不見的電磁波中穿行而過。

[六]

這是離開你之後第幾次在幻覺中見到你呢?

我已經不記得了。

我隻身一人站在風聲四起的森林裏,周圍的樹高得好像能刺破雲霄。清晨的白色霧氣帶著微薄的涼意彌漫在樹幹周圍,光線充沛得讓我疲倦得閉上眼。

飛鳥三五成群地在眼瞼上投下陰影,卻又迅急地消失而去。

微微睜開眼睛看見自己眼前張開的五指,修長而輪廓清晰,陽光從指縫間篩落下來。

一直以來我身在喧囂中,卻那麽那麽的孤單。身邊所有的色彩被強烈的光線炙烤得喪失水分,逐漸變成統一的蒼白。

親情。愛情。友情。

全都支離破碎。

而我,還必須對著在陽光下折射出絢麗色彩的碎片露出佯裝醉心的微笑。

你出現的時候,那些奇異景象我從來都不曾忘記,白霧緩慢地消散,再次睜開眼看到的依舊是斜斜流瀉的日光,卻開始變得溫暖。它們把突然放大在我眼前的少年的清秀容顏描刻出柔和的線條。

這裏筆直,那裏彎曲,每一筆都收放自如。

迷惘中我聽見你溫柔的聲線從蒼穹的彼端綿延而來--

“不要讓我擔心隨時會失去你。”

這樣的溫柔隻屬於我一個人呢。全世界都感覺不到。

可是,你知道嗎?

歌裏唱,失去才算是永恒。

[七]

溪川從沒見過明櫻這樣的表情。呼吸均勻地熟睡,嘴角微微上揚,流露出一點恬淡的笑容。

從沒見過她這樣幸福。

以至於一瞬間突然冒出了“演唱會什麽的見鬼去吧,隻要明櫻高興就好”的念頭。但藥物的時間有嚴格控製,不由得旁人冒出什麽念頭。

四小時已經到了。明櫻醒過來的第一個動作,皺眉。

揉揉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在賓館裏了。

身邊局促的溪川正搓著手似乎想解釋什麽。明櫻一愣,隨即立刻就明白過來,看了一眼手腕上不協調感強烈的男士表,站起身不在意地笑著拍拍她的額頭:“去準備吧。”

長久以來的低氣壓好像一掃而光,溪川莫名其妙地望著明櫻的背影,覺得有點不真實。

不可否認,SEAL的兩個女孩真是天生屬於舞台的。尤其是明櫻,一旦暫時擺脫內心的陰影,就是這個世界最閃亮的聚焦點--光源。

開場時,巨大的發光球體設備將明櫻和溪川升到距離地麵四米的高度,從溪川的角度望去,明櫻就像是站在另一顆星球上。

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熒光電筒搖曳成一望無際的銀白色海洋,像真正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