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魚嘴角的笑意直到解衣下到溫泉裏的時候也沒消下去。

“你就這般高興?”阿稚的手放在腰間,衣帶尚未解開,見他笑意久久不散,便順嘴問了一句。

“自然。”伯魚毫不掩飾自己的愉悅。

阿稚再次在心裏歎息道,真是可憐的孩子啊!

隻是很快,這份笑意就要被迫收斂起來了。

“誰?”伯魚單掌拍向水麵,激起一道水波,水波在半空中凝成水箭,朝不遠處的濃密樹冠飛去。

“倒是警醒。”來人輕笑一聲,從樹冠中飛身而出,翩然立於牆頭。身後是清風驅逐烏雲後露出的一輪皎潔明月,銀輝灑落來人一襲清淺藍衣之上,猶如落了滿湖碎金一般,粼粼若水波推散。他臉上覆著兩指寬的白綾,遮去了一雙眼,卻掩不住那挺直鼻梁和丹霞似的薄唇。

“二哥?”阿稚驚喜地大喊了一聲,顧不得外衫敞開,隨便拉扯好,便小跑著朝來人撲去。

“你小心些。”二哥聞言下了牆頭,接住了張開手撲過來的阿稚。

“二哥,二哥,二哥。”阿稚興奮得像一隻聒噪的鸚鵡。

“嗯,我在。”二哥摸了摸阿稚的後腦勺,臉上笑意不絕。

伯魚咬牙切齒地換上了一身玄色衣裳,束袖卻是沒有換下。

“二哥!我好想你!”阿稚直言道,臉上高興與難過摻雜成了一團。

二哥一臉慈愛的模樣,掐住阿稚的臉龐:“我們家阿稚怎麽出來了也不找哥哥們,反而和這個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

“亂七八糟說誰呢?”伯魚用力勒了一下腰帶,表情不善。

“誰應說誰。”二哥皮笑肉不笑。

伯魚氣結:“你……”

“伯魚莫氣。二哥莫鬧。”阿稚安撫道。

“阿稚偏心,二哥哪有鬧?你竟然偏幫外人來說哥哥?”二哥捂著胸口,一臉受傷的模樣。

“老瞎子,你要臉不要臉啊?啊?”伯魚抱臂站立。

“我不要。”二哥微笑看他,語氣輕飄。

伯魚再次氣結。

“等等。”阿稚見勢頭不對,趕緊拉住伯魚,“莫氣莫氣。”

“看在阿稚的份上,我懶得和你計較。”伯魚咬牙。

“看在我們家阿稚的份上,我就饒你一命。”二哥一副仙風道骨,飄然欲仙的模樣,說出的話卻是針似地紮人。

“二哥。”阿稚喊道。

“嗯?怎麽了?”話對著阿稚,一出口,又是那個溫柔平和的好二哥。

“二哥你有點……不一樣。還有你的眼睛……”阿稚回想了一下萬年前的二哥,那確然是一個翩翩君子,溫柔儒雅的二哥。哪怕是對待灑掃的宮娥,也唯恐夜燈過熱,燙了佳人指尖的主。怎的現在對別人這般……不客氣了?

“沒事。阿稚莫要害怕,二哥哥隻是將滄海分流的一部分氣息封印在了自己體內。代價不過一雙眼睛罷了,又不是沒了眼睛就看不見,不妨事的。”二哥輕描淡寫道。

“滄海氣息?”阿稚瞪圓了一雙眼。

萬年之前,滄海還是一灘黑沉的水,朝裏頭扔什麽沉什麽,還撈不起來。這灘子水裏萬物不生,充其量也就像是一頭死了的巨獸,你不去找死,還是能夠平安無恙的。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灘黑水裏竟然吸納了六界的愛恨情仇,七情六欲。這些東西在黑水裏走了一遭,居然分化為極善和極惡的兩支支流,朝著六界流去。當初無人警醒此事,還鬧出過老大的亂子。如今二哥和他說,他將滄海的氣息封印在體內,他又怎能不憂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