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素昧平生……”

“我在家中排行第一……”那人忽然開口道。

“大郎?”少年郎君脫口而出。

那人低頭悶笑:“讓你失望了,我叫伯魚。”

少年郎君尷尬拭汗:“伯……魚?”

伯魚抬眼:“怎麽?這名字與我不相配?”

“沒……”少年郎君已經局促得忘記了他們似乎不認識一事。

伯魚笑道:“喊大郎也不是不可以。”

“沒……真沒。”少年郎君頭都要低到胸口去,把自己藏起來了,“伯魚、挺好的。”

“那你呢?你叫什麽名字?”伯魚問道。少年郎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眼前的人問這話的時候,嗓音都有一些顫抖。

他看了他那沉穩自在的麵容一眼,估摸著是自己想多了。

好一會兒,少年郎君才道:“喚我、阿稚吧,我乃、家中幼兒。”

伯魚從善如流:“阿稚。”隻是聲音低沉,聽著過分情深了。

阿稚撓了撓耳朵,紅著臉搶過靴子道:“謝謝你、幫了我,也謝謝、你的、靴子,我自己來、就好了。”

伯魚看他臉皮紅得快要滴血了,便也沒再如何了。再進一步,人就得跑了。

“合腳嗎?”

阿稚跺了跺腳,走了兩步,才抬頭笑道:“很合腳,很舒服,謝謝你。”

伯魚又掏出一套墨綠長袍:“換上?”

阿稚奇怪這人到底哪裏來的熱情,連連擺手:“不必了,無功、不受祿。我……”

伯魚挑起那修長濃眉:“誰說的無功不受祿?我是有求於你。”

阿稚一怔,心裏倒是鬆快了起來,他就說,怎麽無緣無故會有人對他這般好。好得他心裏有些惶恐,不踏實了。他臉上的表情不加掩飾,伯魚一眼便能看出來他在想什麽。

“那……”阿稚猶疑道,“要不、你先說說,我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伯魚捧著衣服的手一緊,衣服都被捏出了褶子來。

阿稚急忙道:“你莫要、生氣,我不是、懷疑你、的意思。”

伯魚眉頭一皺,似是不滿:“你竟不懷疑我?”

阿稚呆住,不明白他怎麽莫名其妙就生氣了,更不明白自己不懷疑他怎麽反倒惹了他生氣。

“荒郊野嶺的,一個陌生人就這樣跳出來順手幫了你一把,誰知道是不是別有所圖、另有用心?你竟連懷疑都沒有?”

阿稚愣愣地眨眼:“可是……我沒什麽、好圖的、了呀。”

伯魚滿腔起伏的思緒在他一雙澄澈的眸子裏煙消雲散,轉成了一種難言的誰也看不清明的情緒。

“你要去哪兒?”他沉默許久,忽然問道。

阿稚偏頭思索:“進城一趟。我許久、沒出山了,都不知、如今是個、什麽世道光景,須得、打聽打聽。”

“哦?”伯魚複又笑道,“那便巧了。”

“嗯?”阿稚抬眼看他。

伯魚微微俯身,與阿稚麵對麵:“我也要進城一趟。”

“哎?”阿稚有些歡喜,“那我們、可以結伴、而行了?”

伯魚也忍不住勾唇:“阿稚很歡喜?”

阿稚點頭如搗蒜:“那是、自然了。”

伯魚喜不自勝,看著山花都覺得爛漫了。

阿稚繼續道:“你可是、我出山後,見著的、第一個、活的好人。”

伯魚的喜不自勝僵住了,他假裝若無其事地將墨綠長袍塞進阿稚懷裏:“換上。”

阿稚手忙腳亂地接過:“啊?”

伯魚解釋道:“你這樣子進城太紮眼了,換一身衣裳。”

阿稚抱著袍子愣道:“可你、一副、新郎官、的打扮,不紮眼嗎?”

伯魚:“……”

看伯魚氣悶的樣子,阿稚明白自己肯定又講錯話了,怎麽感覺自己這一覺睡醒,頭腦好像就不太靈活了:“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

“算了,我和你計較什麽。”伯魚無奈地掐了掐眉頭,大氣道,“你先換上這袍子再說。”

莫名覺得自己氣短的阿稚愧疚地捧著衣裳跑到了土丘後。

末幾,阿稚便換好了衣裳。衣袍有些長了,他提起走了出來,有些像是偷穿了相公衣裳的小娘子,紅著一張臉,有些無措地看著伯魚。這一身墨綠衣袍襯得他越發的皮膚瑩潤白皙、眉目精致、玉雪可愛。

他放下了提衣袍的手,提著袖子嗅了嗅,然後才將衣袖折了兩道,抬眼看向伯魚:“太長了……”

他一出來,伯魚就怔住了,見他提著袖子湊到鼻間,臉上更是起了一陣熱意,直到聽到他的聲音才從袖中掏出一把古樸無華的小刀來,“唰唰”就將曳地的衣擺割到了腳踝以上。

阿稚擰起袍角看了看,邊沿齊整,連線頭都沒冒出,這一手刀耍得十分利索。

“你真、厲害。”

伯魚斜靠在樹上:“算不得什麽。”

阿稚奇道:“這也、算不得、什麽嗎?”

伯魚點頭:“我用得最趁手的武器可不是小刀。”

阿稚追問:“那是、什麽?”

伯魚笑道:“棍棒。”

“……”可別騙他,他也是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