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刻,陳啟總算明白心中為何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越是往寨子深處走,心緒越是有些不寧。胸中一顆魔心如同一個安靜的炸藥庫,隻需要一點火星,便能引發一場吞天爆炸。

如今這“火星”便在眼前,幾十丈之外的祭壇上。

亂石堆中,一絲妖氣繚繞。

若有若無,已經極其微弱,卻依然逃不過陳啟的嗅覺。

“看樣子已經離開了,時間還不短。不過在這段時間裏能留下一絲妖氣,倒是個不錯的對手。”

雨水衝刷而下,陳啟穿過滿地的亂石,踩過泥漿,在泥濘中留下一串腳印,卻連鞋子都沒有打濕一分。

“杜老大,陳老大是要去祭神?”蔡道疑惑道。

杜景山沒好氣道:“陳頭領這麽拉風的少年,祭什麽神?八成是陳頭領眼尖,發現那祭壇上有什麽線索。”

“要不我們也上去看看?”蔡理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話沒說完,卻發現杜景山早已經邁開步子跑了過去。

走上祭壇,依然是一片廢墟。黑黢黢的火盆翻到在地,已經變了形。陳啟正埋著頭,在一堆黑乎乎的炭灰中找著什麽。

“陳啟,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蹊蹺?”杜景山靠了過去。

“蹊蹺倒是沒有,不過這火盆裏藏著個東西。”陳啟一陣摸索,忽的站起身來,手裏捏著一個黑乎乎的紙片一樣的東西。

雨水一番衝刷,很快就現出了形狀。

是一張鱗片。

“就是它了。”

陳啟將鱗片拿在眼前仔細端詳了一番,隨手一戳,鱗片便化作了一團碎片。

“老白,你怎麽看?”陳啟心道。

“一頭小妖怪血洗了一座小山寨,我還能怎麽看?這種芝麻小事,就別來打擾我了。”白閻天似乎提不起什麽興致,隨口答了一句便沒了聲音。

整個大夏王朝連修士都十分少見,更不用說是妖了。不過如今修士越來越多的露麵,甚至連妖都出現了,自然不會是什麽好兆頭。

亂世即將到來,正是男兒伸展手腳的時候。

“這鱗片應該是自然脫落。想必是那頭妖吸食了不少血食,然後褪下了一塊鱗片。否則憑這種小山寨,一個武學宗師便足以血洗,更不用說讓一隻妖掉一片兒鱗片了。”

想到這裏,陳啟心裏漸漸有了一絲興奮。

能與另外一頭妖廝殺,想一想都有些期待。更何況若能成功擊殺,奪得一顆妖丹,更是對陳啟領悟妖魔之道大有裨益。

“陳啟?”

杜景山伸出濕漉漉的衣袖在陳啟眼前晃了晃。在他眼中,這位副頭領似乎有些呆了。

“剛才,那是什麽東西?”

杜景山有些不明白,找出來的東西又把它給捏碎了,是為何?

“鱗片。”

陳啟吐出兩個字來,隨後又道:“是一頭妖身上退下來的鱗片。”

“什麽?”

杜景山心頭咯噔一跳,“你說,這,這裏有妖怪?”

作為赤虎衛,杜景山的實力雖然偏弱,不過對於修士的世界

還是有所耳聞。這世上不僅有修士,還有妖魔。他自己所看到的世界,不過是冰山一角。

“已經走了”陳啟笑道。

“原來已經走了,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杜景山剛剛懸起來的心,立馬又落了回去,不停地拍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若真是有妖怪還在這金山寨中,那這條老命恐怕就要交代在這裏了。雖然陳啟很厲害,可是卻不敢抱什麽希望。畢竟是妖怪,要吃肉喝血的怪物。

陳啟無言一笑,伸手指著祭壇下的一間屋子。

“過去看看,那屋子裏還有個活的。”

言罷縱身一躍,便已經到了門口。

在進入金山寨之前,陳啟便已經用神識掃過了,沒想到還有活口留下。並且陳啟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對方的意識波動,那是一種極大的恐懼感。

這樣一來,應該是幸存下來的村民。

“出來吧,我不是來殺人的。”

陳啟站在屋子門口,朝著屋子裏喊了一句,心道:我隻是來殺妖的。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啊!”

一個中年男人從牆角的碎石堆後鑽了出來,一身山民裝扮,身子還在微微的發抖。

“你倒是識相,一叫就出來了。”杜景山道。

“大爺饒命啊,饒命!”

男子一個勁的點頭哈腰,嘴裏不停地求饒,雙膝一軟,就要跪下。

不過剛剛一彎腿,便覺一陣風吹過,好似一塊兒墊子似的,把雙膝穩穩的拖住,竟是跪不下去。

“站好了說話。”

陳啟走上前去,將這男子打量了一番。

男子皮膚黝黑,衣服破爛肮髒,全身上下還有幾道刀傷,臉色有些慘白,不停地發抖,隻會說“大爺饒命”這幾個字。

“看來是被嚇著了。”

杜景山撇了撇嘴。

現在來看,要從男子嘴裏問出點東西來似乎不太現實。

一般人親眼看見妖怪,又目睹了整個村子被血洗之後,還沒有崩潰,也是十分難得了。

“那就在這稍作歇息。”

陳啟揮了揮手,就地坐了下來。

這房子隻塌了一小半,躲雨便是夠了。

道理二兄弟很快便找來一堆柴火升起火來,幾人圍坐在一起。

天色已黑,雨不見停。陳啟從天木戒中摸出一個葫蘆,仰頭咕嚕咕嚕喝起酒來。

頓時酒香四溢,讓人精神一震。

“拿去,這是兌過水的。”

陳啟甩給三人一人一個酒葫蘆,三人自然是欣喜接下。

“諾,吃下去。”

陳啟又隨手一拋,一顆圓溜溜的丹藥便落在男子手中。

“不管你身上有多少悲劇,能吃上這一顆丹藥,也是便宜你了。”

杜景山道。

陳啟給的,自然是自己煉製的療傷丹藥。遠比一般的“神藥”什麽的要珍貴好幾倍,其他赤虎衛或許一輩子都吃不到一粒。

男子雖然精神有些恍惚,不過聞到靈酒的酒香之後,出於本能的產生出極大的食欲

。一聽陳啟叫他吃掉,便把手中的丹藥一口吞了下去。

一入口,便覺口舌生津,身子忍不住一顫。

片刻之後,一粒丹藥便已經下肚。

很快,男子的氣色就有了好轉。

“小人阿金,多謝,多謝大爺救命之恩!”

男子雙手一舉,對著陳啟就要跪拜。

“我不是佛,可別拜我。”

一陣微風卷過,阿金便軟軟的坐了下來,心裏頓時對這年輕的救命恩人又多了幾分崇拜。

“大爺想知道什麽,小人如實稟告。”阿金道。

吃了那粒丹藥之後,阿金便覺得全身上下的熱血都在流動,放佛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身上的傷痛也變得淡了起來,尤其是腦子也變得清醒了許多。雖然整個人還有些虛弱,不過熱血依然在流動,感覺是越來越好。

這可是神仙手段啊,比當初寨子裏大巫醫的醫術要高明不知道多少倍。

一下子,阿金便知道自己遇到了厲害的人物。

“說說,這金山寨究竟是怎麽回事?”陳啟揮了揮手。

“是,是,小人如實稟告。”

阿金連道。

“小人是金山寨的人,大概是在五天前,寨子外麵忽然來了一群手拿武器的人,來勢洶洶,把我們的山寨圍了起來。這些人穿著不像是其他寨子的,其中還有一個穿著紅衣服的領頭人,說是什麽蒼天道的,要我們跪拜求饒,交出所有的錢財和食物。一開始我們還以為是一般的土匪,可是......”

說到這裏,阿金眼中有些濕潤,“可是誰知道......哎!”

“那有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陳啟盯著阿金,他最想知道的是那片鱗片的來曆。

“奇怪的東西?”

阿金有些疑惑道,想了片刻,忽然深吸了一口氣。

“有,有鬼!”

“哦?你說的那鬼怪長什麽樣子?”陳啟接著道。

“我也沒看清。”阿金搖了搖頭,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似乎不願回想。

“我本來被砍傷後,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後來夜裏醒過來,隱約就看見一個很肥很高大的人形怪物,長著尖嘴尖耳。身後,身後還有一條長尾巴,埋著頭在吃人。當時,我就又暈過去了。”

陳啟點點頭,心裏已經有了底。

阿金嘴裏的鬼,是一頭快化出人形的妖。

“金山寨已經沒了,寨子裏又鬧鬼,你為什麽還不走?”

“這就是我的根,我能去哪裏?”阿金反問道。在這些山民心中,就算是整個山寨都已經被屠光,這裏依然是自己的家。離開了山寨,縱使天地再大,也沒有了容身之處。

“大爺,你們該不會是來抓鬼的吧?”阿金忽然道。

“你看我像道士嗎?”陳啟笑道。

“道士是什麽?”

阿金反問道。

“道士就是......能抓鬼的人。”

“哦。”阿金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我看大爺你挺像道士的。”

“像你大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