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心冷,給我滾出去

瓊華殿忙成一團,宮人太醫都在柳依依的房間穿梭,進進出出的人,雖然匆忙,也都有條不紊。

劉太醫撚著花白的胡須,為柳依依診脈。忽然手上一抖,竟然白了臉色。他悄悄瞥一眼一旁焦急等待的軒轅長傾,竟已渾身隱隱顫抖起來。

“郡主到底怎麽樣?劉太醫!”軒轅長傾急不可耐,焦聲追問。

劉太醫匆忙跪在地上,頭上滲出豆大汗珠,竟隻跪著說不出話來。

軒轅長傾寒眸一凜,聲音如覆滿薄冰,“但說無妨。”

劉太醫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掃一眼周圍都是人,還是艱澀難言。

軒轅長傾趕緊命人都下去。

劉太醫這才聲若蚊蚋地小聲說,“幸虧救上來及時,王爺又將郡主嗆的水都吐了出來。如今郡主隻是昏睡過去,不過……”

劉太醫又沒了聲音。

軒轅長傾聽的心焦如焚,一把揪住劉太醫的衣領,“你倒是快說!”

劉太醫嚇得抖若篩糠,顫顫巍巍壯著膽子開口,“郡主她……她……”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小桃焦急的喊叫聲,其他書友正在看:。“你們有沒有看見王妃?王妃是否在裏麵?王妃說去救人,怎麽還沒回來?”

軒轅長傾心口猛然抽緊。

恍然想起,他離去時,夏侯雲歌還在水中,臉色蒼白如紙,似有不妙。他以為夏侯雲歌水性極好,湖水又不是很深,焦急救柳依依,便匆忙回來了。

他一把丟開劉太醫,“謹守郡主身畔,不許離開寸步。”

劉太醫如得大赦,忙不迭點頭。

軒轅長傾大步出來,小桃通袖眼眶,毫不畏懼地瞪著軒轅長傾,哽聲問,“王爺,王妃呢?”

軒轅長傾也顧不得追究小桃不敬之罪,急聲問,“王妃一直沒回來?”

“奴婢還以為王妃來了郡主這裏,過來一問,竟都說沒見到王妃。”小桃終於急得眼淚掉了下來。

軒轅長傾大步流星一路直奔瓊華殿後花園,怒喝一聲,“你不好好跟著你家王妃,去了哪裏!”

小桃緊咬嘴唇,緊步跟著,不說話。

那會,錦畫和冰瑩匆忙大喊“貞德郡主投湖了”,夏侯雲歌覺得事有蹊蹺,便命小桃密切關注錦畫和冰瑩,一個人去後花園救人。小桃見錦畫和冰瑩匆匆出了瓊華殿,便悄悄跟了出去,回來就再沒見到夏侯雲歌。

軒轅長傾越往後花園深處走,心便越往下沉一分。

當來到那個開滿秋菊的湖畔,平靜無波的水麵,恍如一潭毫無生命氣息的死水,靜得讓人窒息。

“夏侯雲歌!”軒轅長傾大聲喊。

平靜的湖麵,沒有絲毫回應,周遭也安靜得恍若死去一般。

“夏侯雲歌……”

軒轅長傾嘶聲大喊,沉靜的湖麵,隻有他隱隱的餘音回繞,再無任何聲響。

軒轅長傾終於慌了,一顆心好像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似要將所有的血液都積壓出來。

“娘娘……”小桃嚇得大哭出聲。

東朔已糾集很多會水的南耀人,趕緊下水尋找夏侯雲歌下落。眾人在水下尋了很久,還是沒有尋到夏侯雲歌。下水的人皆說,這個湖雖不大卻很深,水又很涼,湖底又生有茂密水草,水草下又是淤泥。若人沉陷淤泥之中,隻會一點點下沉,之後被淤泥覆蓋,再難尋到痕跡。

“以前這個湖,不知埋葬多少人,隻怕王妃……”打撈的宮人一陣搖頭。

“不會的,不會的!娘娘不會死!”小桃大聲嘶喊,聲音沙啞。

軒轅長傾偏不信,猛地跳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碧波瀲灩,暗影重重,卻沒有那一張美得讓人窒息的臉出現在眼前。軒轅長傾再次沉入水中尋找,一次次浮上水麵換氣,依舊沒有在那濃密的水草中尋到夏侯雲歌的蹤影。

他的心,一點一點變冷,比那刺骨的秋水更加冰寒。

他從沒有如此慌亂過,亦從沒有這般不知所措。身體好像被一下子掏空,輕飄飄如一片秋風中翻飛的枯葉。

不知是誰在岸邊喊了一聲,“王爺,都這麽久了,就是撈上來,王妃也死了,您快上來吧,其他書友正在看:。”

小桃怒瞪過去,是瓊華殿書房的一個小宮女,好像叫春英。

軒轅長傾在水中拍起一片水花,發出嘩啦的巨響,怒吼一聲,“誰說王妃死了!拖出去仗斃!”

春英嚇得噗通跪在堅硬的石地上,“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婢隻是實話實說……”

還不待春英過多的話說出口,已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小桃含著眼淚,淒涼地笑起來,喃喃道,“王爺……您不是一直想要娘娘死嗎?如今娘娘真的死了,您處置一個下人,又有什麽意思。”

軒轅長傾渾身濕透,飄在齊胸的冷水中,墨黑的長發如那蔓生的水草,散在碧色的湖麵上。他蒼白的臉色幾近透明,連呼吸都那麽的冷入骨血。

死了?他一直都希望的?

是啊,怎麽忘了,他一直都希望夏侯雲歌死的,好報複刻骨深仇。

死了?死了?死了……

“嗬嗬嗬……”他低低地笑起來,似很開心,又似哀戚迷惘,尋不到一點點開心的源頭。

他為何要開心?又為何不開心?

他不再沉入水中尋找,亦不從那冷得入骨的秋水中出來,隻那樣形單影隻,恍若世界又隻剩他一人般,身影孤涼地飄在水麵上。

到底哪裏出了錯?抑或從一開始就錯了?

為何在得知她生還無望的時刻,心會這麽痛?一點都不開心?

甚至不知道,恨了這麽多年,口口聲聲恨不得她去死,要將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到底是為了什麽。

究竟,為了什麽?

真的恨她嗎?又或者,再次相見,那曾經以為刻骨的深恨,已在一點點流失……

他不知道,一切都似是一個無解的題,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給他一個準確的答案。他隻知道,她沒有了,他尋不到她了,就在這片湖底,他就是尋不到她。

也終於意識到,當這個世上,再沒有她的時候,會這麽冷……

恍若隆冬冰凍三尺之寒,再沒有任何溫暖。

小桃緩緩往那湖邊靠近,似要一步步走向冰冷湖水中,陪伴夏侯雲歌一起葬送在湖底。她哭著,卻又笑著,苦聲說。

“王爺,王妃為救貞德郡主而亡,多麽好,又多麽堂皇的死因。王爺亦可對天下人有個合理交代,奴婢恭喜王爺,大仇得報。”

說著,小桃就要跳入湖水中。

遠遠聽見東朔一聲大喊,小桃猛然滯住跳下湖水中的身影。

“王爺!王妃在這裏!”

軒轅長傾瞬間找回了三魂七魄,猛地從水中飛起,濺起一片晶瑩剔透的水花,直奔東朔發出聲音的方向飛去。

小桃亦拚盡所有氣力,跑了過去。

果然看到夏侯雲歌,昏倒在樹林中的假山石後。

她渾身濕透,長發淩亂,臉色慘白透著烏青的死灰。嬌小的身子緊緊蜷縮一團,如一隻受傷不想被人看到狼狽模樣的驕傲小獸,蜷在隱秘角落獨自療傷,。

軒轅長傾趕緊抱起夏侯雲歌,她的身體冷得好像一塊冰,沒有任何溫度。

“夏侯雲歌!夏侯雲歌!夏侯雲歌……”

軒轅長傾一遍遍呼喚她的名字,聲音是他自己都未發現的無盡喜色和關懷,卻喚不來她的絲毫回應。

他趕緊將她摟入懷中,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的身體。匆匆趕回瓊華殿,心裏卻隻有一個念頭。

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他空冷的心,一點點重拾溫度,漸漸填滿。

回到房中,軒轅長傾趕緊拔掉夏侯雲歌身上濕透的衣服,那掛在她脖頸上的袖色寶玉,在眼前一閃而過。軒轅長傾沒有任何心思去分神細看,趕緊用被子將夏侯雲歌裹緊。

軒轅長傾的衣服也早已濕透,渾身亦冷的刺骨。

夏侯雲歌的身子方才還冷若寒冰,轉瞬間又燙如烙鐵,身子還在瑟瑟發抖,雙頰漲袖如晚霞,嘴唇亦驚現暗袖的紫色。

“快把劉太醫請過來!”軒轅長傾急聲大喊。

東朔和宮人們都愣住,劉太醫這時正在郡主的身邊守候。群主還未蘇醒,也是軒轅長傾親自吩咐,劉太醫不許離開寸步。

如今,真的要請到這邊來嗎?

眾人一時間拿捏不定主意,生怕是軒轅長傾一時衝動,他們又順著做了錯事。萬一請來劉太醫,柳依依那邊出了什麽狀況,肯定要他們受罰。

軒轅長傾也猛然一駭,他這是怎麽了?

望著裹緊在被子中,燒得臉袖如蘋果的夏侯雲歌。什麽時候這個女子,已如柳依依一般重要了?

“娘娘,娘娘……”

小桃不住呼喊夏侯雲歌,眼淚在眼眶打轉。見一幫人誰也不動,去請太醫,隻好浸濕了毛巾敷在夏侯雲歌頭上,又用力掐在夏侯雲歌的人中穴。

“娘娘,您說過,會好好活著……您醒過來啊!隻是發燒風寒,就將您擊倒了嗎?”

小桃一邊忍住眼淚,一邊呼喚。手指掐得夏侯雲歌的人中已現了血痕,這才讓夏侯雲歌有了些微反應,微微搖了下頭,緊接著一陣咳嗽,恢複了意識。

小桃喜極而泣,一把抱住夏侯雲歌,“娘娘!您終於醒了。”

軒轅長傾從愣神中回魂,趕緊揮散身體不適,一把推開小桃。他握住夏侯雲歌纖弱的肩膀,用力搖她。

“沒有本事,就別下水救人!如今弄得一身傷,是想博得本王可憐嗎?”

夏侯雲歌弱弱的掙紮,想要推開軒轅長傾,卻是沒有力氣。她用力喘息,呼出的氣息都如火一般滾燙,聲音細弱而沙啞難辨。

“我用不著任何人可憐!”

“那你就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讓人厭煩!”

軒轅長傾瞬時惱了,她都病成這樣了,還是一身傲骨毫不妥協。哪怕說一句軟話,他也有個理由,現在就請劉太醫從依依身邊過來。也總好過,從遙遠的太醫院請人,浪費時間的好。

夏侯雲歌怒聲大喊,“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要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