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關心,永遠別回去

夏侯雲歌眼底糾結的複雜,軒轅長傾自是看不懂。隻以為她還放不下那個流掉的孩子,還有夜夜夢魘糾纏,不禁有些自責。轉瞬又覺得,他乃王者,何須因為這等無法彌補之事,困頓精神,裹足不前。

他已經穿了多日的素衣,已經點了長明燈,已經被夏侯雲歌詛咒多日夢魘,已經消磨了他很多寶貴時間浪費在憂思之中。

足夠了,是時候結束那一段了。

前方的戰事吃緊,他沒有時間虛耗在小女兒心思上。

身為他的女人,如果不能在他閑暇時排解他繁重朝務的疲憊與緊繃的精神,那麽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他一直都這樣覺得,也一直在尋找這樣的女子。他覺得柳依依合適,又覺得缺點什麽。

那麽夏侯雲歌……

他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了。

“我還未用午膳。”他坐在桌旁。

這時候,便有道姑在東朔的指揮下,送進來幾碟素菜和米飯。

他端起碗筷,等待夏侯雲歌動筷。

“我吃過了。”

“我還沒吃。”他點完長明燈後,東朔便送來一封密信,忙於處理,現在才得空。

“可是……”我吃過了。

話沒說完,便在軒轅長傾強勢霸道的目光下,夏侯雲歌妥協拿起筷子。

“你也就這點作用。”軒轅長傾冷瞥她一眼,夾了一筷素白菜,慢慢地優雅吃起來。

夏侯雲歌隻覺得要被他噎人的話,氣得吐血。他的嘴毒,也不是一次兩次領教,還是能被精準點中要害,半天緩不過來神。

夏侯雲歌悶悶地夾一塊豆腐,在碗裏碾個粉碎稀爛。

這一幕落在軒轅長傾眼中,他認真地夾了一塊豆腐,雪白透亮,沒有宮中王府大廚手藝,在豆腐上掛上鮮亮誘人的美味湯汁。小心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似很感恩地點點頭。

夏侯雲歌有些詫異,他什麽意思?

軒轅長傾指了指夏侯雲歌搗爛的米飯和豆腐,“如此不珍視糧食,師太還說你有慧根,怕是眼拙了。”

“……”夏侯雲歌陡然攥緊手中筷子,“哢吧”一聲,折斷在掌心。

軒轅長傾眉心攸然一緊,眸色沉了幾分,隻盯著她的手,似要看穿她的掌心,是否受傷。

“若是王爺不同意,那便算了。”夏侯雲歌重重放下筷子。

軒轅長傾也沒了胃口,亦放下筷子,定定地望著她,一眼不眨。

許久,飯菜已經冷了,他又拿起筷子。

“何時歸?”他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夏侯雲歌的心口驀然似有塌陷,紅唇抿動,“看情況。”

“王府中不能少了王妃。”

她何時這麽重要過。

想到他利用自己的種種,夏侯雲歌的神情涼漠下來,又恢複以往的冷傲不屈。

“你的臉色一直不太好,觀中清淡寡味,住兩日便回去。”他的口氣中似有不經意流露的關心。

夏侯雲歌心底隱約燃起一簇暖暖的小苗頭,隨即又熄滅無痕。

“好。”她回的爽快。

見他吃著已冷的飯菜,脫口道,“已經冷了,讓人熱熱吧。”

他的手一頓,抬眸看她,“關心我?”

“才沒有!”夏侯雲歌蹭地站了起來。

軒轅長傾怔了一秒,他有說什麽很過份的話嗎?她的反應如此過激?如若旁的女子,早就殷勤地諂媚,說著一些柔情蜜語,倒貼上來。

“這是身為妻子該有的反應!”軒轅長傾似才找回自己冷漠的聲調。

這次夏侯雲歌愣住了。

他今天怎麽了?總是妻子妻子的!又在演戲還是怎樣?

夏侯雲歌下意識向外看了一眼,不見什麽眼線監視。而這一幕落在軒轅長傾眼中,竟覺得,冷情如她的女子,也有嬌憨懵懂的一麵,格外可愛。

他笑起來,眼底晦色一閃而逝,格外的溫雅如玉,放下筷子。

“歌歌,其實你沒表麵那麽冷,對嗎?”他口氣中的溫柔,隻怕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夏侯雲歌卻被他這樣低柔的聲線,嗆住不住咳嗽起來。她已確定,他今天絕對的不正常!也或許是她不正常了。才會被他的每一句話觸動敏感的神經。

她下意識的逃避,全數落入他的眼底,唇邊笑紋加深。

他很喜歡她像一隻受驚小獸的表情,一時玩心大起。笑意融融的深眸中,帶著點點亮光,“歌歌,你若能笑一下,或許本王心情大悅,一時開恩,允許你在此住一段日子。”

“軒轅長傾!”他還沒完沒了了。

她如冰凍三尺的寒冷聲音,終於讓他略有惱意。

“本王的名諱,豈容你一次次直呼!”

他想立規距,她偏不從。

“王爺,一把刀也有鈍的時候,不經保養磨礪,如何為你衝鋒向前!”她擲地有聲的語氣,終讓他節節敗退。

“不願回去就永遠別回去!”他起身,漠然離去。

他以為她會害怕嗎?正是她求之不得。

夏侯雲歌心底的喜悅將將升起,走到門口的軒轅長傾,又忽然轉身。

“本王差點中了你的計。”

“王爺又多慮了。”夏侯雲歌漠然側頭,看向窗外又落下一層枯葉的幽靜禪院。

“你這女人心思太深,本王不得不多想一些。”他淡漠的聲調,如那秋風幽幽。

“痛快一些,留便留,不留便現在回去!”夏侯雲歌舉步便往外走,與他擦身而過之際,手腕上的鴛鴦鐲,兀然傳來強大的吸力。

她忙側開手腕,避開雌雄鴛鴦鐲相吸一起。

“你在逃避什麽?”他一把扼住她的手臂,深眸犀利,似要將她裏裏外外看個通透。

掌心傳來,隔著布料她柔軟肌膚上的溫暖,有那麽一瞬撫平了他眉心的褶皺。

夏侯雲歌想要抽身離去,他卻緊緊不放手,強硬的態度,猶如他必須盡快處理的一堆公文般公事公辦不夾雜任何私人感情。

她卻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蘭香,猶如不舍居開滿的蘭花,香氣撲鼻,清雅恬淡。

“我們之間不過是逢場作戲,沒必要事事都要求個究竟。”這話,似乎她是在對自己說。

軒轅長傾眉心微擰,自是分辨不明,她話裏的深意。卻又恍惚覺得,似有一根綿細的針,刺入他心房最柔軟的地方。

逢場作戲……

“確實。”

淡漠的兩個字,他說的那麽嘲諷好笑,一把甩開她的手,大步離去。

一陣秋風拂過,紛紛揚揚的枯葉,模糊了他遠去的背影,似有淡淡的蕭索,讓他的背影更顯孤清高遠,難以觸及。

夏侯雲歌又覺得有些冷了,似是失去了所有的溫度,下意識地抱緊肩膀。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小桃急匆匆小跑過來。

“娘娘,我看到王爺他們上馬走了。”

夏侯雲歌轉身進屋,坐在冷硬的床板上,本該高興的,為何心緒煩亂起來?尤其遠處隱約的嗡嗡誦經聲,更讓人覺得心煩意亂。

她趕緊深呼吸閉目斂神,煩亂的心緒總算漸漸平靜下來。

“娘娘……”

過了稍許,夏侯雲歌才出聲,“王爺有留人下來看守嗎?”

不等小桃回答,梅蘭竹菊就已兩兩分站在門口兩側,一臉肅謹,恪盡職守。

又是那四個人!

夏侯雲歌不禁有些頭疼,對於梅蘭竹菊,已被她戲耍過一次,斷然不會再被她耍第二次,否則也不配軒轅長傾值得信賴的暗衛。

如今,想從她們四個手中逃走,隻怕難上加難。

攝政王府。

軒轅長傾從菩提觀出來,直接入宮處理繁重朝政,幾日未曾回攝政王府。

柳依依在房中閑來無事,便拿一本藥書看。

夢兒前來稟報,說是襄國公主求見。

身為襄國公主卻求見貞德郡主,夏侯七夕如此屈尊,柳依依哪有理由拒絕不見。

何況,柳依依從不會拒絕人。

夢兒引著夏侯七夕入了紫荊苑。她脫下身上的深色披風,露出內裏素色衣裙,頭上隻有小巧的簪子將一頭烏發簡單的挽成發髻。

如此素雅淡靜的裝束,麵上的妝容卻是一絲不苟,小巧的五官被研畫的楚楚動人,別有一番風情。與夏侯七夕往日堂皇富麗的裝扮,簡直判若兩人。

“許久未見,郡主一切可好?”夏侯七夕親切寒暄。

“咳咳……參見襄國公主。”柳依依虛弱的咳嗽兩聲,想要起身行禮已被夏侯七夕阻止。

“郡主仍在病中,無須多禮。”

“實在怠慢公主了。”柳依依又咳了兩聲,趕緊命夢兒備座上茶。

“郡主何須與我這般客套。是妹妹我不請自來,叨擾郡主素日安閑呢。”夏侯七夕謙和溫柔的神色,與禁足前的張揚傲慢,完全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就在前幾日,還不是如此溫雅得體。

“襄國公主真是折煞依依了。”柳依依淡然一笑,似有淒苦之意,“依依不過是一名醫女,雖有幸晉封郡主,豈敢與公主姐妹相稱。”

夏侯七夕笑意純然,大大的眼睛露出誠摯的真情。上前握住柳依依的手,“姐姐現在是攝政王的義妹,是皇上親封的郡主,身份尊貴,你還這麽說是不願認七夕這個妹妹了?”

柳依依有些局促,嬌弱的臉上微微泛紅,“萬萬沒有這個意思,隻是覺得是我高攀……”

話沒說完,便被夏侯七夕的笑聲打斷。坐在床邊,親昵之態好似閨中姐妹。

“依依姐姐,你就不要推辭了。害得我都不好意思求姐姐相助了。”

柳依依麵上浮出淺紅,豔若桃李,垂眸有些不好意思,因而錯過了夏侯七夕眼中的不屑,以及埋在眼底深處的算計。

“今日妹妹前來叨擾,是有一事相求,還望姐姐能慷慨相助。”夏侯七夕表情為難。

柳依依迎上夏侯七夕懇切的目光,“我隻會一些簡單醫術,其他方麵幾乎一竅不通。隻怕力不從心,讓襄國公主失望。”

夏侯七夕失望收回雙手,手指捏著衣角,幾次開口都無聲,好像真有什麽難言之隱。

柳依依有些為難了,“公主?”

“還請姐姐幫我。”夏侯七夕聲音中含著急迫焦灼之意,“還是姐姐看一下再說吧。”

碧倩在夏侯七夕的示意下,從門外帶進一薄紗敷麵的侍女。

正當柳依依奇怪之時,侍女臉上的薄紗被揭開。

“啊!”柳依依掩住口鼻,讓那聲驚忽咽下,不至於招來外人,“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