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價值,深夜的空冷

自從楊慧心和宮嬤嬤她們走了之後,夏侯雲歌確實做了必死的準備在家裏等著皇宮裏來人捉拿她。也準備好了說辭,為自己開脫,卻沒想到宮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暴風雨來臨前總是會異常平靜,這個道理她懂得。

“你捅了多少婁子你知不知道!楊慧心的父親在朝堂上隻喊要殺了你,太後那邊自是不用說,現在沒來找你麻煩多半也是想看你被人分屍的笑話。”

夏侯雲歌向前一步逼近軒轅長傾,用質問的口氣說。

“我問你,楊貴妃大還是攝政王大。”

不用說,按照品階自然是攝政王大,可由於楊慧心是皇上的寵妃,見到攝政王自然也不用行禮。

軒轅長傾望著夏侯雲歌的目光裏,竟然多了一分家長看著叛逆小孩的寵溺愁悶。心底的怒火雖然熊熊翻湧,卻多了些哭笑不得的無奈。

“身為貴妃娘娘,理應嫻雅端莊,賢淑知禮,卻口出狂言辱罵當朝重臣,該不該罰?該不該打?”

軒轅長傾被夏侯雲歌問得無言。

夏侯雲歌又逼近一步,“身為你的妾室,聯合外人口出穢言,汙辱自己的丈夫,含沙射影當家主母,該不該打?那些刁鑽女人罵人的話有多難聽,不用我說,你都清楚!”

夏侯雲歌再次逼近軒轅長傾一步,“錢嬤嬤宮嬤嬤身為兩奴才,對我不恭不敬,指鼻謾罵,該不該打?”

軒轅長傾扶額,倍覺苦悶的搖搖頭。

“宮嬤嬤出賣了太後,將太後對我做的惡行全數抖了出來,當時那麽多人在場誰都可以作證,誰也不能再拿那個孩子的事而來侮辱我,也不能再侮辱你,這不是很好?”

軒轅長傾有些挫敗地望著夏侯雲歌,完全被她的理直氣壯,巧舌如簧打敗。

“太過遷就別人,別人就會變本加厲的為難你!太過忍讓別人,別人就會得寸進尺的傷害你!與其自己受盡委屈,滿腹苦水任人欺淩,倒不如,你給我一刀我給你十刀,讓那些人再不敢得意張狂,豈不痛快!”

軒轅長傾望著夏侯雲歌一張一合的小嘴兒,竟然覺得她那牙尖嘴利的小嘴說不出的討人喜歡。總是理直氣壯的言辭鑿鑿,讓人說不出半個字。

也正是因為她這一張嘴,曾經逼迫沈承安大開城門,又在他一次次的設計中巧妙自保。沒想到,今日連太後派來的禦林軍也被她三言兩語製服,而楊慧心的那幫心腹宮女,更是一個都不敢站出來幫著楊慧心反擊,硬是讓楊慧心毀了一張臉。就連皇上軒轅景宏看到楊慧心腫的好像豬頭的臉,心疼楊慧心失了花容月貌之際,竟然實在忍不住,完全不顧楊慧心的感受,笑出了聲。

這個女人到底還要給他多少驚奇?每一次都感覺,對她是一次嶄新的認識。

“你這是孤注一擲!會是萬劫不複的下場!”軒轅長傾竟然歎了一口氣。

“我不會卑微的隱忍!也不會委屈求全!”

“忍耐乃長久無事之基石。”軒轅長傾嚴聲道。

夏侯雲歌不置可否地偏偏頭,“我又幫你解決了一個很大的麻煩,也給自己招惹了一個很大的麻煩。你應該感激我,不是嗎?”

她要做的,他不會懂,也不需要他懂。

軒轅長傾見她偏頭的樣子,倍覺俏皮可愛,緊抿的薄唇隱約浮現一絲笑意。但還是嚴聲訓斥,總要她知道些厲害,才不致日後更加肆意妄為才好。

“你不該口出狂言,說我即將登上皇位。你這不是要造反嗎?現在朝堂上都說我有造反之意。”

夏侯雲歌無所謂的聳聳肩,“國家現在正是用人之際,誰又敢定你的造反之罪?皇上相信你,誰說都沒用。”

軒轅長傾咀嚼兩下她這句話,明知道這是狡辯,還是被噎得哭笑不得。

軒轅景宏纏綿病榻多年,早就磨光了年少時的雄心大誌,也越來越沉迷在瀟灑快意的閑雲野鶴生活,幾次提出要將皇位禪讓給軒轅長傾,皆被軒轅長傾拒絕。他不想要那個位置,即便天下人將他上萬的謀反罪證上呈給皇上,皇上也不會定他謀反之罪,反而會幫他開脫。

即便如此,他身為攝政王,也要以身作則,不能被人詬病,將來史書上多了一筆晦澀。

“你真是……”軒轅長傾指了指夏侯雲歌,想訓斥她兩句,又找不到合適的話了。

這個女人,真是越來越讓他陌生了。再也不是從小認識的那個,嬌縱又膽小的公主。而是完完全全從裏到外換了一個人般,不過有一副相似的皮囊而已。而占據這副皮囊的靈魂,是他完全陌生的,另外一個人。他忍不住好奇,想要靠近,想將她征服,最後反而一次次被她征服。

這種征服欲和被征服感,讓他時時迷茫,又不禁笑出聲。

這個女人,真是越來越讓他刮目相看了。

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夏侯雲歌,目光裏多了兩分犀利的探究,還有一分深邃的沉思。

這個女人,總是以一種殺手的狀態,透著同歸於盡的狠辣,還能輕易抓住別人的弱點加以利用,讓人以完全臣服的心態,屈服在她的手腕之下。

這個女人……

“攝政王在想什麽?”夏侯雲歌見軒轅長傾許久不說話,隻是目光時而陰沉,時而淺笑,時而高深莫測,時而銳利如芒的望著自己,不禁有些困惑。

“本王在想,如果將你放在國家的朝堂上,你將會有一番大作為,收服許多門生為你效命。本王還想,若將你放在戰場上,你將能很好的鼓舞軍心,令士兵們士氣大振。”

軒轅長傾說著便有些詫異,今日明明是來訓斥她,讓她收斂一些別再為所欲為,沒想到最後卻變成讚許。

“我沒有王爺說的那麽厲害。我隻是為了自保,賭了一把。”

“朝堂弄權者皆是賭徒,玩的就是萬種人心。”

“攝政王不用再思考我還有多少價值了。”夏侯雲歌實在不喜歡,他總是用利用的眼光看待自己。

“你竟然又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已不再如原先那般抵觸,反而多了一份笑意。

“為權者向來都是善人任用,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自己有利的人和事,不是嗎?”夏侯雲歌哂笑一聲。

如軒轅長傾這種人,確實向來如此,不管看誰率先想到的都是他有多少價值。

軒轅長傾微微揚唇,“一個女子還是糊塗一些,比較好。”

太過聰明的女子,往往會讓人覺得危險,尤其是太過美麗的聰明女子。

“王爺,還是先去找柳依依吧!”夏侯雲歌不想在繼續這個讓她會有些心痛的話題了。

軒轅長傾方才已完全忘記了這件苦惱的事,如今再度被提起來,隻覺得又是心煩意亂,焦頭爛額,沒有任何頭緒。

還是第一次,他的暗衛如此沒用,也越加讓他覺得,他最信任的暗衛裏出了內奸。

會是誰?

將線索如此不著痕跡的,指引錯了追尋方向,遲遲尋不到柳依依的線索。

夏侯雲歌見軒轅長傾迷茫的神色便知道,他在尋找柳依依的事上還毫無頭緒。

“我覺得,你應該去甘泉宮看一看……”

軒轅長傾一對深邃的眸子猛然張大,就像在迷霧之中被人點燃了一盞明燈。他關心則亂,隻按照線索,一路出城追擊,完全疏忽了,柳依依很可能就在他完全沒想到的皇宮之中。

他也正是沒想到,在經曆了這麽多事後,太後還執意要對柳依依動手。

他一直以為,太後真正想對付的人是夏侯雲歌。在柳依依落水險些溺亡之後,還是再一次選擇相信了自己的母親。畢竟這麽多年來,太後應該清楚,柳依依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不僅僅是當初的最佳妻子人選,如今更多了一份兄妹之情。

是的,兄妹之情。

他們隻是兄妹了,他已經開始接受這個事實。

為何,太後還是咄咄逼人,不肯罷手!

當真是不再顧及那一份岌岌可危的母子情了!

夏侯雲歌的話還沒說完,軒轅長傾轉身就不見了蹤影,是用了他獨門絕技的輕功迅速離去。

夏侯雲歌望著外麵漆黑的夜色,清冷的深秋夜裏,幹枯的虯枝在夜風中嗚咽作響,猶如鬼聲低吟。

他那熟悉的頎長背影,再沒有絲毫蹤跡,外麵隻有讓人心靈空**的黑暗。

隻是在她的鼻翼間,依舊覺得他身上的淡淡蘭香,流轉纏繞揮之不散。

“今天宮嬤嬤說的話裏,有些疏漏,我覺得柳依依很可能已經被太後抓走了。”

夏侯雲歌神情訥訥地將後半句話說完,轉身回到**,蓋上被子,努力閉上眼睛。

她努力地讓自己什麽都不去想,什麽都不要想,麻痹自己的意識,拚命陷入沉睡。卻越是這樣,意識便越清晰,怎麽都睡不著。

隻能再度睜開眼睛,望著上方朱紅色的床頂。

這間房,是她和軒轅長傾的婚房,床頂是用金線繡製的百福圖,蠶絲被麵上繡著的也是寓意百年好合的比翼雙飛鳥,枕頭上也是繡著寓意夫妻恩愛的鴛鴦戲水。

從來沒有覺得身邊這麽空過,也從來沒覺得這個房子這麽大,這麽冷清,兩床被子蓋在身上都不夠暖,寒意還是直鑽骨縫。

夏侯雲歌撫摸向自己的肚子,輕輕笑了笑,“我怎麽會是一個人呢,我還有我的孩子陪著我。”

“……”

軒轅長傾還是晚了一步。

當他和東朔隻有兩個人潛入甘泉宮,找到甘泉宮的密室時,密室內竟然橫躺了一地屍體。

那些肥壯婆子和健壯的宮女,全部死相淒慘恐怖。是被人割了喉嚨,又都不是當即致命,傷口不深不淺,正好發不出任何聲音,每個人的身上,都被塗了劇毒,屍體上有明顯劇毒燃燒**的潰爛傷痕,具具屍體潰爛見骨,最後卻是慢慢受盡痛苦血盡而亡。

從每具屍體的掙紮死相,足已看出,死前受了多麽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