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劫人,選擇跟我走…

夏侯雲歌清涼的的聲音,飄入軒轅長傾耳畔,仿佛周身都襲過一股寒氣,涼透肺腑。

他望著夏侯雲歌那雙涼若寒霜的眸子,薄削的唇角隱約勾起一絲弧度,透著幾許諷刺。

“你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而是詛咒。”

夏侯雲歌揚起明豔絢麗的笑容,與軒轅長傾擦肩而過。

軒轅長傾有一瞬間仿若周身血液逆流,似有什麽東西隨著她的離去而被一下子抽空。耳畔再沒有她涼涼的聲音,亦沒有她身上專有的那股淡淡自然清香。隻有一步步遠去,沉重枷鎖傳來撞擊的嘩啦聲。

他緩緩回頭,看著她倔強筆直的背影遠去……

寒風卷過,揚起他墨黑的長發,衣袂翻飛,心中一片空冷。

他望著她的背影,勾起唇角。

“那麽,你可一定要在地府等我。”

夏侯雲歌被侍衛押上囚車,從角門離開皇宮,要走過大半個皇城,才能到達刑場。

軒轅長傾親自送行,騎在雪白的大馬上,遙遙走在前麵。

一路上,他再沒回頭看過夏侯雲歌一眼,仿佛隻是送一個陌生的重犯去刑場。而他們之間,也隻是監斬人與犯人那樣簡單直接的關係,連最後的一點眼神交流都不願施舍。

夾到兩側擠滿了百姓,對鎖在囚車上的夏侯雲歌指指點點,不時搖頭惋惜。

“到底還是上了刑場了!”

“軒轅家的地盤上,到底還是容不下前朝的皇室。”

“攝政王和攝政王妃在民間,可是被傳為伉儷情深的佳話,想不到最後是這樣的結果!”

“被自己的丈夫親自送去刑場行刑,皇家的恩寵如紙薄,信不得!”

百姓們不禁都對囚車上的夏侯雲歌充滿憐憫,甚至有些人落了眼淚。那畢竟曾經是他們南耀子民的皇後,為今唯一幸存的夏侯皇室。

忽然,不知從哪裏衝出一群百姓,籃子裏裝滿爛菜,七手八腳就向囚車上的夏侯雲歌拋打而來,口裏還怨毒的咒罵著。

“毒婦!連自己的同宗姐妹也敢殺!”

“還做出有失婦德的事,就該浸豬籠!活活淹死!”

“呸!真是不要臉!”

夏侯雲歌在囚車上避無可避,被爛菜打了一身,寒涼的目光射向走在前麵高頭大馬上的軒轅長傾。

他竟然毫無反應,連頭都不曾回一下。

夏侯雲歌自嘲笑起來,都這個時候了,竟然在心底深處,還對他抱有一絲幻想。

多麽可笑!

暴民吵鬧,竟也沒人上前阻攔,隊伍依舊前行。而夾道兩側看熱鬧的百姓卻沸騰起來,從方才還對夏侯雲歌有一點惋惜同情,變成厭惡的鄙夷唾棄。

“原來攝政王妃被處斬,竟是與旁人有私情是真的!”

“攝政王既往不咎封她為正妃,還不知珍惜!”

“就是不知那個男人會是誰啊?連攝政王妃也敢染指。”

這時就有百姓為其解惑,“聽人說啊,攝政王妃正是和上官大將軍款曲暗通,眉來眼去呢。”

“真是不要臉啊。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當初攝政王妃是祁帝皇後那會,連個模樣好的宦官都不如。現在攝政王在乎她了,反而做那不要臉的事了。”

“賤命一條,活該被人拋棄不要。沒準祁帝不要她,就是因為她行為不檢點。”

夏侯雲歌怒目瞪向那些亂嚼舌根的百姓,殺人般陰冷的目光,竟迫得那些百姓一瞬間沒了聲音,沸騰的大街上,有一瞬的死寂。

眾人懼則懼已,緊接著又壓低聲音跟身邊人竊竊私語對夏侯雲歌指指點點。

夏侯雲歌也終於領悟了,什麽叫人言可畏。

她心中忽然有個大膽的猜測,這群暴民,隻怕沒那麽簡單。

怒目瞪向前麵的軒轅長傾偉岸的背影,目光裏多了深深的怨毒。

莫不是在最後時刻,軒轅長傾還想利用她做什麽?

否則,一群平頭百姓,怎敢驚擾攝政王的隊伍!

夏侯雲歌冷笑一聲,他如此絕情對她,她也絕對不會再對他再存一絲丁點的心軟。

隊伍依舊有條不紊地向前行進,仿佛一切都在平靜之中沒有任何波瀾。

就在即將到達刑場時,林密的樓閣之間忽然躍出數條黑影,手中揚起雪亮的長劍,瞬息而至,便與大隊的侍衛廝殺起來。

街上擁擠的百姓們,嚇得尖叫亂竄,不時傳出驚懼的哭喊聲,場麵瞬間變得極為混亂。

軒轅長傾勒住馬韁,安靜坐在雪白的大馬上,不驚不動。

仿佛這一切,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亦早有應對之策。

夏侯雲歌頓時心如明鏡,想來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了!

就在黑衣刺客手中長劍向軒轅長傾刺去時,東朔忽然現身,護在軒轅長傾周身,讓那些刺客的刀劍根本近不了軒轅長傾的身分毫。

刺客們互相對視一眼,轉瞬便改變攻擊目標,凶猛的攻勢瞄準在囚車周圍的侍衛。

夏侯雲歌冷靜看著這場廝殺,猜不透這些刺客到底為何而來。

如果是來刺殺她,她已經就要趕赴刑場受死了,何必多此一舉。

難道是……

劫刑場?

那麽又是誰?費盡心思前來救她?

不遠處的街口上,湧來大批的官兵,整齊劃一的步伐,震得大地轟轟直響,可見來人眾多。

官兵們將整條街,圍得水泄不通,連隻蒼蠅也飛不出去。緊接著,又有大批的侍衛,開始挨個街口嚴密盤查搜尋,應該是在找那幕後主使之人。

一切部署如此有理有條,可見軒轅長傾早有設防。

黑衣刺客們並不戀戰,發現身中埋伏,便紛紛飛向房頂,企圖遁逃。

“追。”

軒轅長傾豈會給他們逃走的機會,一聲令下,趕緊有大批的侍衛,飛身追向逃走的黑衣人。

就在軒轅長傾穩若泰山,靜待事態下一步發展時,他不經意看到對麵的屋頂之間,有一抹墨綠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那背影,他再熟悉不過,正是認識多年的上官麟越。

軒轅長傾再按捺不住,還是盯著對麵的屋頂之上猶豫了一下。

“東朔,你留下保護王妃。”

軒轅長傾終還是不想錯失生擒上官麟越的機會,憑借他的輕功,定能追上上官麟越。縱身從馬背上飛起,直奔那抹墨綠色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東朔擔憂不已,也隻能站在囚車一側,渾身戒備警惕盯著四周,保護夏侯雲歌。

街上的百姓早已嚇得藏匿起來,滿大街上隻有橫躺的幾具屍體和嚴密布陣的官兵守衛。滿地的鮮血,場麵一時間顯得緊張可怖。

夏侯雲歌心中滿是狐疑,麵上依舊沉靜如水。

卻在心底的最深處,對那個總是垂涎她美色的上官麟越,莫名的多了一分擔憂。

沒想到,在最後時刻,隻有上官麟越前來救她。

即便心冷如冰如石,也會多一絲感激的觸動吧。

就在軒轅長傾離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時,情況再度出現驚變。

又一批黑衣人飛身而來,這一次的攻擊顯然比上一次更加凶猛如虎。眾多的侍衛竟然抵擋不住,輕易便被黑衣刺客圍困住囚車,連東朔應對起來都很吃力,可見這一批刺客,武功極其高強。

一襲大紅色的人影,從天而降,豁然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還來不及過多反應,一股奇異的芬芳襲來,眾人頓時渾身無力。

一方帕子已掩住夏侯雲歌的口鼻,囚車轟然四分五裂,殘骸飛濺。

夏侯雲歌身體一輕,跌入一個結實的懷抱,眼前漫開一片如血的紅色衣袍。

在夏侯雲歌的印象中,對穿著殷紅如血袍衫的人,並不陌生。

正是讓女子聞名變色的采花大盜,百裏非塵。

就趁附近眾人身中"mi yao"之際,夏侯雲歌身體一飄,便已被百裏非塵抱著衝入半空。

一切的驚變發生的極快,不過在短暫須臾之間。

而街上那些侍衛,都已身中"mi yao"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夏侯雲歌被人劫走,幾個起落便已隱入林密錯落的樓閣之後消失不見。

而那些黑衣刺客,亦飛上屋頂,追隨而去。

等到街上遠處的官兵追擊而來,哪裏還有那紅色的身影半點蹤跡,隻能順著方才消失的方向匆匆追去……

大紅色的身影,在蔚藍無雲的天空下,格外顯眼。

那些追來的官兵,也隻能看著那一抹紅色速度極快地,越飛越遠,再難追擊。

“怎麽是你?”

夏侯雲歌難得安靜伏在百裏非塵懷中,口氣帶著幾分驚訝。

“雲歌,我冒死前來相救,怎麽也要多些感激的表情吧!”百裏非塵戲謔一聲,望著夏侯雲歌的目光,多了幾許柔情。

“救命之恩,我當然感激了。”夏侯雲歌忙垂眸避開他火熱的目光,臉上還是有一點點遮掩不住死裏逃生的歡喜。

“你的感激太平淡了,我都沒看出來。”百裏非塵不滿道。

“手舞足蹈的感激,我不會。”

“我隻要你笑一下。”

夏侯雲歌的臉色變得更加緊繃,百裏非塵抿著唇角,噙了一絲調笑。

忽然,百裏非塵長臂一緊,將夏侯雲歌緊摟在懷中。夏侯雲歌沒有推開,她機敏的耳朵也聽到了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音。

一隻箭矢擦身而過,百裏非塵紅色的袍袖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沒想到前麵也有埋伏,眾多手持弓箭的官兵,平地而起,拉滿弓弦,羽箭紛密如雨線,劃破長空紛紛射來。

百裏非塵趕緊縱身飛高,躲過鋒利箭矢。

夏侯雲歌心底躥起一股寒意,若百裏非塵的動作再慢毫厘,那些羽箭便是穿身而過了。

“皇城如此危險,你還敢以身犯險,勇氣可嘉。”夏侯雲歌緊摟住百裏非塵的窄腰,服帖的窩在他懷中。

她可不想成為流矢下的亡魂。

“左右你的夫君也要殺我,與其讓他費盡心思到處找我,不如我主動現身。”百裏非塵腳尖踩過一片屋頂碎瓦,飛身躥了出去,又一批羽箭擦身而過。

隨後眾多黑衣人揮舞長劍,將林密的羽箭抵擋。為百裏非塵的逃脫,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你倒是善解人意的很。”夏侯雲歌哼笑一聲。

“他殺不了我,還是我來殺他吧。”

“方才是你的調虎離山之計?”夏侯雲歌的心口猛然一緊。

百裏非塵揚唇一笑,“不然雲歌以為上官麟越真的隻是泛泛莽夫之輩?自泄行蹤前來救你?”

夏侯雲歌的心口又收緊一分。

“我正是利用軒轅長傾急於抓住上官麟越,略施小計,他就上鉤了。”百裏非塵加快速度,試圖甩開身後那群不住湧出來追擊的侍衛。

“你要殺了軒轅長傾?”夏侯雲歌低聲問。

百裏非塵挑眉,“雲歌,舍不得?”

“才沒有!”夏侯雲歌喝道。

百裏非塵撇下嘴角,“我還以為,他想殺你,你還舍不得他去死。”

“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百裏非塵笑著點點頭,“這個機會我給你。”

夏侯雲歌袖中的手,抓緊拳頭,靜默無聲。

百裏非塵的手臂更加收緊,夏侯雲歌隻能緊緊貼在他的胸膛內。他強健有力的心跳,不住敲打她的身軀,莫名覺得渾身發熱。夏侯雲歌安靜隱忍,現在百裏非塵是她唯一的一線生機了。

“你又想利用我什麽呢?我可不會忘記,在芳華殿,是你設計我與上官麟越有私情,一切的流言蜚語,也始於此。”夏侯雲歌心下疑惑紛起,百裏非塵和夏侯七夕的關係,有沒有到為夏侯七夕報仇的程度?

百裏非塵好看的麵皮上多了一絲落寞,一對桃花眼微微眯起,笑意卻不達眼底,“真是個記仇的女人。”

“你們男人不見得就比我大度。”

“至少我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你了。”百裏非塵扯碎身上一片紅色料子,拋在地上,隨後一個掠身而起,轉換了路線。

百裏非塵故意留下線索,就是要混淆視聽。

“我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嗎?”夏侯雲歌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試探,眼光細細看著百裏非塵。

“你對我熱情一些便是對得起我了。”百裏非塵麵色無異,笑容依舊如往昔般帶著幾分調戲。

夏侯雲歌冷下臉色,“你還是快些吧,我可沒心情與你一起成為刀下亡魂。”

百裏非塵竟然落在屋頂上,靜止不動了,“能與美人一起共赴黃泉何嚐不是一件美事?”

“如果你想這樣我也不介意,反正我也是要死之人了。”夏侯雲歌扯下一塊衣袍上的碎片,就要丟在地上,被百裏非塵一把接住。

他笑起來,聲音清朗如清泉咚咚,“哈哈哈,若能與美人做一對戲水鴛鴦,總好過成為兩座孤墳。”

百裏非塵隻是稍做休息,便縱身而去,這一次的速度讓那些侍衛再連他的絲毫蹤跡都難追尋,隻是紮眼之間便從視線裏消失不見。

這才是百裏非塵的真正實力。

百裏非塵沒有直接帶著夏侯雲歌出城,而是去了一戶荒廢無人的民宅。

夏侯雲歌知道,百裏非塵能入得了皇城一定出的去。很可能,百裏非塵秘密潛入皇城的通道正是夏侯七夕在宮裏寢宮的那條密道。

若真的可以從那裏逃出去,就徹底能逃出軒轅長傾的掌控了。

隻是……

“你現在要帶我去哪裏?”夏侯雲歌冷聲問。

百裏非塵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流光,一襲紅袍在風中飛揚如盛開的木芙蓉。

“看心情。”他道。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挑起夏侯雲歌的下顎,“也要看雲歌的選擇,如果你願意跟我,我就找個地方金屋藏嬌自此誰也找不到我們。”

夏侯雲歌一把打開百裏非塵的手,“我也看心情。”

“哦?那麽雲歌,是心情好選擇跟我走呢?還是心情不好,跟我走?”

“看心情。”

百裏非塵長臂一伸,將夏侯雲歌固定在懷中動彈不得,“我有的是時間,等你回答。”

夏侯雲歌掙紮不開,索性不再掙紮,仰頭一臉冰冷地問百裏非塵,“你到底打算帶我去哪裏?送我去祁梓墨那裏?”

百裏非塵忽然沒了聲音,一雙含情的桃花眼裏,多了幾分涼意。

“如果,左右橫豎都是死,我願死在皇城!至少,會更有尊嚴一些。”夏侯雲歌無比的清楚,若再落到祁梓墨的手中,他一定不會放過她,他會將她活活折磨死。

“我不會讓你死。”百裏非塵的聲音有些低沉。

“你又能做得了誰的主!”

百裏非塵終究是祁梓墨的手下,必須聽令於祁梓墨。

果然,百裏非塵又沒了聲音,隻一對眸子深深的掙紮地望著夏侯雲歌。

“……”百裏非塵輕歎一聲,擁緊夏侯雲歌入懷,下顎抵在夏侯雲歌的頭頂。他的聲音很低,低得輕易就被寒風吹散。

“你不要那麽堅強,讓人心疼。讓我……總是狠不下心。”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夏侯雲歌抓緊拳頭,故作冰冷的聲音道。卻在下意識裏,收緊雙臂,抱住了百裏非塵。

在這樣寒冷的初冬季節裏,百裏非塵給了她潛意識裏最想要的一絲溫暖。鼻頭一酸,有種想哭的衝動,趕緊閉上眼,靠在他結實的懷抱裏。

“這一刻,你終於像個柔弱女子了。”百裏非塵含笑的眸光裏,泛起一絲心疼,側臉緊緊貼在夏侯雲歌的額頭上。

“我隻是累了,就歇一會。”

還以為可以得半刻安寧,卻不想……

耳邊傳來長劍破空之聲,鋒利劍尖逼來的位置,正是夏侯雲歌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