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遊戲,何為純粹心…

軒轅長傾痛苦的在房裏踉蹌掙紮,不小心打翻了燭台,滅了燈火,房裏昏暗下來,他跌跌撞撞地坐在地上。

靠著一旁的座椅,抬眸看向窗外,那隻剩枯枝的樹枝暗影,在昏黑的夜裏就像張牙舞爪的鬼魅,透著一種孤獨的淒涼。

尤其在看見對麵房間一片黑暗,燥熱的身體隻有心口一片空****的冷。

那就是他的母親,他的母後,與他有著骨血相連親情的人,還不如那個女子……

他深深記得,那一次他在書房三日不曾出門,毒發痛苦忍了三日,那時候他的樣子,他不用對鏡照看,也知道形容不比今日好到哪裏。

在她撞門而入的那一刻,清冷容顏的她,卻給了他一種恍若陽光的錯覺。

她沒有像他的母後那樣恐懼的避開他,而是一步步靠近,不畏不懼的望著他,那份膽大的淡定,無形中給了他莫大的安慰。

他自己清楚,任何人見到他現在的樣子,都如見到魔鬼一般,退避三尺。

他害怕見到旁人恐懼退縮的目光,會讓他的堅持瀕臨崩潰的邊緣。他一直偽裝自己是高高在上天神一般的存在,決不允許這樣的一麵,毀了一直以來精心偽裝的形象。

他的驕傲,不允許。

然而,她的毫不退縮,給了他一種他並沒自己想象中那麽可怕的錯覺,莫名給了他戰勝壓製住一切的力量。

他喜歡這種感覺,打從心底的喜歡。

甚至有了一種依賴,在每次毒發時,奢望身邊能有她陪在身邊。他想,不再用肮髒的吸血行為,隻要抓著她柔軟的手,他就有忍受住所有痛苦的勇氣,至少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可這隻是一種奢望罷了。

他們已勞燕分飛,徹底決裂,各自向著遙遠的兩端而去,再不可能平靜地坐在一起了。

那一次相對飲酒,當真是一次彌足珍貴的回憶了。

他苦笑起來,怎麽會想這麽多紛雜的東西來浪費他寶貴的所剩無幾的時間。

“嗬嗬嗬……”軒轅長傾低低地啜笑著,渾身火燒一般的滾熱依舊摧殘他的意識。卻又莫名的清晰,感受每一條神經的劇痛都那麽侵入骨髓。

他隻是嚇唬嚇唬他的母親,她便那樣恐懼畏縮地跑了出去。

他明知會是這樣的結果,本不該再有任何難過的情緒,這麽多年,他深深了解他的母親的!可還是覺得心裏空****的難受。

除了至陰之血,可以控製他體內的魂噬,其餘人的血,隻會加劇劇毒蝕心,徹底淪為一頭嗜血的猛獸,完全喪失理智。

他決不能讓自己變成那樣可怕的魔鬼。

每次毒發,他都將身邊人統統趕走。

一個人麵對所有的痛苦煎熬,一次次的忍受過去。

柳依依不在身邊,不再用靠柳依依的血來壓製魂噬,反而舒心不少。

總不能靠一個女子的血,這樣惶惶一輩子。

是他的命數,逃也逃不掉,隻能坦然去麵對。

“東朔!備冰水進來!”軒轅長傾低吼一聲。

東朔趕緊將早就準備好的冰水提進來,倒入浴桶之中。

軒轅長傾急不可耐地奔入浴桶中,那冰寒得刺骨的冷水,猛地浸透他滾熱的身體,鋪天蓋地襲來的冰冷,一點一點熄滅體內滾燙的瘋狂。

他也恨夏侯雲歌,恨那個女人曾經對他做的一切,每次毒發,便對她的恨意加深一分。可又忍不住自己的心,一點一點的剝離,一半痛恨,一半靠近。

周身漸漸冷了下來,他終於有了短暫的舒坦。

渾渾噩噩想要疲倦睡去,體內的熱量又再次躥湧,肆意流竄。終於,漸漸消停,寒冷沁入骨髓,額頭卻滲出豆大的汗滴,沿著眉梢滾落,濺入水中,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王爺……小心身體。”東朔擔憂的小聲說一句,再不敢發出過多的言語。

軒轅長傾實在冷得渾身顫抖,意識漸漸清晰明朗,所有的倦意也被他強硬壓製下去。

他根本沒有時間倦怠,更沒有時間休息入眠。

他渾身濕透地走出浴桶,顫抖的身體,踉蹌幾步走向書桌,四處翻找,不小心撞翻了一側高疊的書冊。

東朔趕緊奔過來,在地上一堆書籍公文中找到一個冊子,交給軒轅長傾,“王爺是不是找這個?”

軒轅長傾一把奪過,正是他要找的這幾日研究的戰略計劃。

他哆嗦著身體,顫抖的執起毛筆,展開冊子,在雪白的紙張上,沿著上次研究的計劃,繼續寫下去……

“王爺,還是休息吧。”東朔微小的聲音,滿是擔憂和不忍。

“我時日無多了!”軒轅長傾哆嗦的聲音低弱的無力,“不能再過多浪費……必須,抓緊時間。”

他不住顫抖的手,寫下毛草的字跡,明明連筆都握不住還是在咬牙堅持。

“幸好……幸好上天眷顧,今年初冬少雨……”軒轅長傾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東朔想要為他披上披風,被他一把推開。

他現在正處於毒發,絕對不能沾熱,越冷才能越控製住。

東朔隻好安靜站在一側,手緊緊抓成拳骨節泛白,一雙眸子疼痛不忍地望著軒轅長傾。

軒轅長傾終於堅持著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才將接下來的作戰計劃,書寫大半。最後終是堅持不住了,筆從手中跌落,手顫抖無力的再拾不起來,才作罷癱在椅子上,疲憊地閉上布滿鮮紅血絲的眸子。

幸好今年初冬少雨,虞城周圍水域又被上官麟越投了劇毒,方圓幾百裏的百姓都不敢飲水,雨水又少鬧了旱災,不少百姓向北邊靠近皇城一代遷移。

雖然百姓受了苦,卻在此同時,也因為少雨,牽製住了祁梓墨。

祁梓墨的水軍一直圍困虞城,月餘下來船上積攢的糧草已用大半,海水含有劇毒,不能過濾成飲用水,讓祁梓墨的水軍在海上因長久缺水而難以度日。

祁梓墨的軍隊,又因海上成群上萬的死魚腐爛,散發的惡臭,致使戰船上不少士兵沾染了時疫,一時間人心惶惶,軍心渙散。

祁梓墨無奈之下,隻好退兵回島上重振旗鼓。

如此,眾人皆以為一觸即發的大戰,便暫時擱淺了。

這還要感激上官麟越極端的做法,挽救了一場惡戰,也為他爭取了時間。

軒轅長傾已派出沈承安火速趕往虞城鎮守,但願在海水漲潮後,祁梓墨再次大軍壓境時,可以周旋獲取更多的有利時間。

軒轅長傾休息片刻,便又開始提筆書寫戰略計劃,希望在他再次毒發之前,完成全部策略部署,交給軒轅景宏去安排。

上官麟越見夏侯雲歌像挺屍一般的麵對他,終於沒了什麽興致,一把捏住夏侯雲歌的臉,怒聲道。

“你真的掃興!”

夏侯雲歌不言語,冷漠的目光也沒有任何表情起伏。

“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麽!還對本將軍不滿意什麽!”上官麟越覺得自己一定是不正常了,竟然一直糾結這個,想要問個明白。

“那麽將軍,你就告訴你,我想要的是一個心,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心,而不是口頭空話,以為做出了一點點的付出,便想討要回報。你不要再為你那肮髒的目的打著喜歡我在乎我的口號,我真心覺得惡心。”

夏侯雲歌冰冷的聲音每一個字都敲擊在上官麟越的心房,**起一層一層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他低喃一聲,“純粹的,毫無目的的……那是什麽?”

“一個隻會強硬手段的虎將,怎麽會懂。”夏侯雲歌嗤哼一聲。

“人心叵測,怎麽可能純粹!”他怒道,是完全的不讚同夏侯雲歌的說法。

夏侯雲歌看向還守在門口,一動不動的子夜,“將軍在用人方麵不是也在用一顆純粹的忠心,愛情也是如此,如果不夠真誠毫無所求回報的付出,便不是真愛,一切都隻是虛偽的謊言!毫無價值。”

話落後,夏侯雲歌有些覺得自己可笑了,一個冷血殺手,哪裏知道什麽是愛情呢。

不過這話是南楓曾經對她說過,“歌歌,你可曾想過,我對你的感情並不純粹,我曾經喜歡過元靜。我們之間,似乎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可否想過,你對我的感情隻是出於對兄長的依賴。如果你真的能想清楚,待我們脫離組織後,便結婚吧。”

這話是南楓出事前一夜,在電話中對她說的一段語音留言。

待她聽到留言的時候,南楓已經死了。

她抱著電話哭了許久,不住兀自倔強的喊著,“南楓我愛你,愛你!一直都是愛你!什麽依賴,根本不是!”

她不懂什麽是依賴,隻知道,她的生命裏根本不能離開南楓,從小到大,一直都隻有南楓陪在她身邊。唯一的親人、朋友、戀人、都是南楓,也隻有南楓。

而如今,在經曆了那麽多那麽多之後,終於明白,在生命中再次出現別的男子後,她對南楓的感情那麽脆弱容易摧毀。

她對南楓的那種感情……

她又混淆不清了,是否真的有別於對軒轅長傾的感覺。

到底什麽是純粹的心?她自己都不清楚,居然還說給上官麟越聽。

如何不可笑。

南楓說的對,感情本就是界限模糊的一種事。

親情是感情,愛情也是感情。

上官麟越愣了許久,還不能從夏侯雲歌方才的話語中回神。

夏侯雲歌見他猶疑不定,有所鬆動,趕緊乘勝追擊,忙聲道,“得到一個人的身體,遠比得到一個人的心更容易。將軍叱吒風雲多年,一定也厭倦了前者吧。不如我們玩個遊戲。”

上官麟越當即雙眼放光,透著晶銳的光芒,“什麽遊戲?”

“如果將軍能得到我的心,我便一生追隨將軍,永不離棄。”

上官麟越揚起唇角,富有深意一笑,“在為你自己開脫嗎?狡猾的女人。”

“將軍玩不起便直說。”夏侯雲歌知道身為武將,最怕激將法。

果然。

“誰說本將軍玩不起!”他低吼一聲,一手撐起,放開夏侯雲歌稍許,她終於可以舒暢地呼吸。

“好,希望將軍一言九鼎。”夏侯雲歌掩飾住眼底的厭惡,淺淺含笑。

上官麟越被她絕美的笑意,迷得如癡如醉,手指輕輕劃過夏侯雲歌白皙的臉頰,“本將軍還是想試一試,在你享受過本將軍勇猛的雄風後,還會不會說這些毫無營養的廢話!”

夏侯雲歌一把打開他的手,聲音瞬時冰冷如寒冬臘月,“將軍再敢對我亂動手腳,休怪我破釜沉舟,抱死不從!”

“你又威脅我!”他凝沉的聲音,透著不悅。

“絕不是威脅!”她眼底迸射的堅定,終於讓他知道,決不是玩笑話。

上官麟越低低地笑了起來,“有意思,有意思。”

“將軍還年輕,不如玩一次,也讓你枯燥的生活多點樂趣。”夏侯雲歌陰涼的目光,黑沉如千年寒潭,輕易便勾起了上官麟越強烈的興致和好奇。

“你真是個特別的女子!本將軍就不相信,你能逃出我的五指山!”接著,他貼近夏侯雲歌的耳邊,霸道而曖昧地宣布一句,“我身體內的這把火,可是與美人初次見麵,你親自點燃的。”

“如此說來,還是我自掘墳墓了。”夏侯雲歌目光暗沉幾分。

“美人,你逃不掉了。”他笑著,目光曖昧黏膩地在夏侯雲歌的身上遊移,透著貪婪的渴望。

夏侯雲歌微微含笑,心下卻暗忖一聲:逃不逃得掉,不是你說了算。

“還不起來!”夏侯雲歌道。再壓著她,她就真的要窒息了。

“別亂動!”上官麟越卻微惱了聲音,低喝一聲。俊容上是一種隱忍的痛苦,眼底還燃燒著未熄滅的**。

夏侯雲歌清楚知道那是什麽,當即不敢亂動,強忍著耐心等待他忍耐過去。

終於,煎熬了許久,他終於翻身起來,還帶著未得逞的不悅。

夏侯雲歌終於得以釋放,長吐口氣,倍覺天清氣爽。

“我知道,你在跟我耍手段,不過這個遊戲,很有意思,本將軍跟你玩了。”上官麟越扯過一側的被子,蓋在夏侯雲歌的身上,再多看她瑩白玉雪般的肌膚一眼,他一定會再次把持不住。

夏侯雲歌不做聲,靜靜地看著床頂,身體是險中再次逃過一劫的虛脫。

上官麟越整理好衣衫,便起身往外走。

這時候門外的子夜敲了一聲房門,上官麟越“嗯”了一聲,子夜便推門進來,手裏還拿著一隻沒有放飛的信鴿。

子夜附耳在上官麟越身側低聲說了什麽。

上官麟越不屑地哼了兩聲,“攝政王以為,派個沈承安去虞城就能鎮壓住局麵了?也太高看沈承安那個黃毛小子,低看了我上家兵的實力!”

上官麟越的親兵部隊,還鎮守在虞城。不會輕易就接受一個新去的小將領,上家兵從來都隻聽從上官麟越的號令。

夏侯雲歌安靜的躺在**,心頭微微一動,前日還見到沈承安,想來次去前線,也是極為匆忙,軒轅長傾手下失了一名得力助手,是否應對起來就會輕易很多?

夏侯雲歌心裏這樣想著便開始盤算,如何可以從上官麟越的手中逃脫。

上官麟越果然信守承諾,沒有再對夏侯雲歌僭越分毫。次日一早,上官麟越便告知夏侯雲歌,當晚便離開皇城。

不知上官麟越做了什麽準備,那一份篤定可以離開的堅定,讓夏侯雲歌鬆了一口氣。

先跟著上官麟越離開危險重重的皇城也好,總好過在這裏東躲西藏,最後被抓送上斷頭台的好。

上官麟越此次秘密回城,不過因為軒轅長傾將他一人丟在前線置之不理,明知虞城防線低弱,竟沒有派去大部隊支援,任由他腹背受敵,拚死搏殺,險些喪命。

他本以為可以逼軒轅長傾親自趕赴前線,也倒是慰籍了他心中不甘。卻沒想到,軒轅長傾竟然謊稱出征,設下埋伏將他圍困。

上官麟越一直想不通,為何軒轅長傾會如此敵對於他,真的隻是因為他秘密返回京城,對他的王妃心存穢意這麽簡單?

上官麟越原以為,他和軒轅長傾之間的關係,還沒有僵硬到你死我亡的程度,而如今軒轅長傾步步緊逼,不得不讓上官麟越為以後多做一些打算了。

如今前線戰事不穩,總不能顧此失彼,最後連他能與軒轅長傾抗衡的兵權也喪失,讓他的上家兵在前線,淪為被人魚肉的笑柄。

當天晚上,上官麟越便帶著夏侯雲歌匆匆離開了這個暫時落腳的大宅院。

夏侯雲歌特意和上官麟越都換上了夜行衣,也好方便行動。

一路上,上官麟越早就安排好了路線,沿著狹小的箱子,一路直奔出城方向。

他們路線的目標卻不是城門,而是高聳二三十米高的城牆下。

“你要翻過去?”夏侯雲歌忍不住好奇,低聲問。

那麽高的城牆,想要翻過去,機會幾乎是零,何況城牆上還有守衛。

上官麟越微微勾唇淺笑一下,手指在城牆的磚瓦上輕輕敲擊,終於聽到了另他滿意的空洞的“咚咚”聲。

那牆壁有一處的空的!

夏侯雲歌也不禁一驚,上官麟越本是北越人,如何能知道城牆上有這樣的空缺?

想來,熟悉城牆守衛中,有上官麟越的耳目了。

“本將軍在朝中多年可不是白混的,總要有幾個相處好的!暗中幫助一二,才能長久不是。”

上官麟越便和子夜趁夜用利器撬開城牆上的磚石,果然早就被人動了手腳,很輕易就撬開了,且隻有薄薄的一層磚石,取下一塊便看到了外麵空洞洞的漆黑夜色……

夏侯雲歌臉上漸漸綻放歡喜的笑容,終於可以逃出去了!

可就在這時,漆黑的夜裏忽然亮了起來,一片火光,將大地照得恍若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