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羨慕,一定聽錯了

梅對遠遠站在書房周圍的人,厲斥了一聲,“都看什麽看!還不抓緊去幹活!王爺隻是在懲罰一個不會做事的宮女!誰再看,也都拖進來被王爺一並處置了!”

站得遠遠的宮人,一個個嚇得趕緊作鳥獸散。

屋裏是何番景象,不用去看,也能從濺在窗紗上的淋漓血跡,可以想象屋內之人受了極重的刑罰。

誰也不敢再往書房那邊多看一眼,甚至遠遠避開,生怕自己也落了那樣的劫難。

梅見眾人都散開了,趕緊轉身入了書房,將門緊緊閉上。

隻是還能聽到書房內,傳來隱約砸碎東西的聲音,還有幾聲女子驚恐的低吟,隨即便安靜了下來,再沒有任何聲音。

夏侯雲歌站在回廊上,遠遠的望著書房的方向許久,雙腳好像灌了鉛,無法向那個方向邁動一步。

她能隱約猜到,軒轅長傾可能是毒發了,卻不敢過去印證猜測。

回身正想回房,再不去關心有關他的一切,卻不經意看到柳依依站在她房間的窗口,正靜靜地看著她。

夏侯雲歌緩步走了過去。靠近了,這才清楚看到柳依依的眼睛,空洞毫無焦距,如同窗外橫生的枯枝,沒有點鮮活的色彩。

“窗口風涼,你不該站在這裏。”夏侯雲歌低聲說。

柳依依沒有反應,依舊看著方才的方向,不知到底在看什麽。

夏侯雲歌望著她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那一襲白衣都不及她臉色蒼白。嬴弱的病容,更顯她身體單薄的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

夏侯雲歌的目光變得恍惚起來,那會夢中見到的柳依依,滿麵紅光,唇邊盡是幸福洋溢的笑容,軟軟依偎在軒轅長傾肩頭,腹中懷著他們即將臨盆的孩子……

心口似被什麽東西蜇了一下,猛然一個冷戰,清醒過來。

魏荊說,沾染了真情之淚的龍玉,會讓人看到自己的過去和未來,前世和今生……那麽夢中見到的那個真實的恍若現實的畫麵,難道就是五年後的情景?

軒轅長傾為帝,柳依依為後,他們有了孩子,很幸福的在一起。

那麽她呢?

夏侯雲歌笑起來,她終究是要走的人,何必糾結他們的將來!

強迫自己的心,不再有任何感覺,恍惚的目光漸漸清明,正要去關上柳依依的窗子,阻住冰涼的風,吹透柳依依虛弱的身體。

小桃說,小產的人,不能吹風,否則會落下跟隨一輩子的病根。

柳依依的目光忽然落在夏侯雲歌身上,那樣空洞無光的眼神,讓夏侯雲歌關窗子的手猛然僵住。

“王妃……”柳依依的目光落在夏侯雲歌的肚腹上,雖然不堪明顯的顯懷,卻如針一般刺痛了柳依依幹澀的眼。

她紅了眼眶,卻沒有眼淚。

似乎,她的眼淚,已經幹涸了。

夏侯雲歌本想轉身離去,不想柳依依再觸景傷懷,手卻被柳依依冰冷的手一把握住。

“王妃。”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夏侯雲歌再不想接受這個稱呼。

“可以進來陪陪我嗎?”柳依依那樣祈求的細弱聲音,讓夏侯雲歌無法拒絕。

夏侯雲歌進門時,柳依依還站在窗口。夏侯雲歌過去關上了窗子,阻住了柳依依向外看的目光。

“窗口風冷,你還要小心身體。”沒個好身體,將來如何幸福的和軒轅長傾在一起。

後半句話,夏侯雲歌沒有說出口。

柳依依還站在窗前,即便眼前隻有雪白的窗紗,她也不願挪動一步。

她不說話,夏侯雲歌便也不說話。

過了半晌,柳依依緩緩轉身,望著夏侯雲歌,微微勾起唇角,笑容很蒼白。

她說,“你終究還是比我幸運。幸運好多。”

“現在不幸,並不代表將來也不幸。”還有什麽比,將來與心愛之人,共同攜手站在天下的最頂端,成為母儀天下的女人,更幸運的事。

柳依依弱弱地搖頭,“不會了!能失去的,不能失去的,都已經失去了。”

“不到最後,何必定論那麽早。”

夏侯雲歌再不願去看心灰意冷的柳依依。都說夢是反的,也不願相信夢中見到的畫麵會是將來的事實,還是覺得那樣真實的畫麵,未必隻是一個夢境那麽簡單。

“他到底還是更在意你一些。”柳依依無力的聲音,帶著澀澀的沙啞。

“你錯了,依依,在他心裏,一直住著的人,都是你。”夏侯雲歌是親耳聽到,軒轅長傾自言自語,想和柳依依有個挽回的餘地,他也親口承認了。

柳依依卻執拗地搖頭,“他是覺得虧欠,才會更多關心我,可他的心,卻與我……”她的聲音又澀住,“越來越遠了。”

夏侯雲歌不知柳依依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觸,大抵是病中容易生一些消極的想法吧。

“那時候,我倒希望他救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柳依依的眼圈又紅了,依舊沒有眼淚,隻通紅地望著夏侯雲歌,“我本以為我可以大度的放下了一切,在我們成為兄妹後,用親情來麵對彼此,最後我發現,真的好難好難……”

“他已經將我放在外人的位置了,而你與他生死與共的默契,那才是真正的心靈相通!”柳依依的眼角終於留下一顆晶瑩的淚珠,“我倒寧可,他救下的人是你,而與我一同跳下萬丈深淵。”

夏侯雲歌不說話,靜靜看著柳依依眼角的淚珠,沿著她蒼白無色的臉頰緩緩滑落。

半晌,夏侯雲歌聲音很低很低地呢喃一聲。

“我倒是很羨慕你,有個人那麽在意你。”

夏侯雲歌轉身,離開柳依依的房間,身後隱約傳來柳依依的一聲歎息。

“那是他的孩子,你為何不告訴他?”

夏侯雲歌的背影,僵滯在門口,沒有回頭看向柳依依淚眼朦朧的雙眸,“你猜錯了。”

還沒等夏侯雲歌回到房間,梅匆匆趕來,喚住了她。

“王妃,王爺想見您。”

夏侯雲歌身體猝然一頓,見她?作何?

“我累了。”夏侯雲歌推開門,正要進門,梅忽然跪在地上,祈求道。

“王妃,您就去見見王爺吧。”

東朔重傷正在修養,軒轅長傾身邊的事,都落在梅身上,望著她誠懇祈求的樣子,夏侯雲歌一時間有些難以拒絕了。

“他……”夏侯雲歌深吸一口氣,“到底怎麽了?”

“王妃去看了就知道了。”梅一臉的犯難與擔憂。

夏侯雲歌不用去看,也大致猜測到,軒轅長傾可能是毒發了。現在喚她去做什麽?她不得不有個第一直覺,他是想用她的血解毒嗎?

但她的腳步,還是隨著梅,緩緩走入了書房。

書房內一派淩亂,軒轅長傾形容狼狽地癱坐在書房的角落裏,身邊散落一堆書籍。他隻穿了雪白的內衫,上麵染著斑駁的血跡。

屋裏地上的血痕,已被打理過,沒有什麽血痕,房裏卻還充斥著濃鬱的血腥味。

夏侯雲歌不知道軒轅長傾身上染著的,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魏荊站在一旁,一襲寶藍色的衣襟也染上了,另他厭惡的血跡斑駁。他看了夏侯雲歌一眼,沒有說話,目光卻略有澀痛地落在軒轅長傾身上。

夏侯雲歌站在書房的門口,沒有再向前一步。

軒轅長傾始終沒有抬頭,也不知找她來到底要做什麽。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瓊華殿的門口傳來老臣子們喧嘩的聲音,想要衝進來找軒轅長傾商議朝中大事,卻被門口的侍衛攔在瓊華殿的宮門外麵。

軒轅長傾微微有了反應,垂著的手,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他還是沒有抬起頭,不知是在想些什麽,還是在承受什麽痛苦。整個人就那樣孤零零地癱坐在角落的暗影中,似乎隻有黑暗的角落,才能給他一點點安定的踏實感。

他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憂鬱的讓人心疼,想要抱緊他,給他一些暖意。

魏荊轉身出門,在途徑夏侯雲歌時,停下腳步,側頭看向她,低聲說,“已經沒事了。”

他似乎在給她一顆定心丸,又似有什麽話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說了什麽。”夏侯雲歌覺得,龍玉就在她身上的事,不該過早泄漏給軒轅長傾,她還不想將玉這麽早交出來,連最後能保命的一線重要價值也失去。

“我可不是多嘴之人,有些事,還是你自己說吧。”魏荊舉步離去,寶藍色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門口,所去的方向正是柳依依的房間方向。

“過來!”

軒轅長傾終於開口了,命令的口氣,透著必須遵從的霸氣。

夏侯雲歌緩緩向前靠近了兩步,他還不滿意,“過來!”

夏侯雲歌便走到他身邊,他的手一把拽住她的手,摟著她跌入他的懷中,她也終於看到了他的臉,沒有看出什麽異樣,隻是臉色有些發白。

她掙紮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他卻更緊地圈住她的身體,不給她逃脫的機會。

“你那日說的話什麽意思。”他忽然問她。

“什麽話?”夏侯雲歌的心口忽然提到了嗓子眼,隱約想起,昏睡之前,他一直逼問她說了什麽,而她自己完全不知道昏迷之前,到底說了什麽。

“你自己說的話,你卻不記得?”他逼人的目光,害得她心口亂跳起來。

夏侯雲歌不說話,他便掰著她的臉與他對視。

“說!你說這個孩子是我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他終於將糾纏心底兩日的問題逼問出來,當觸及到夏侯雲歌眼底的慌亂,他心中一喜,眼底浮現的光亮,讓人不忍心去擊碎。

夏侯雲歌的喉口好像堵住一個硬物,一時間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在昏迷前,說過這樣的話嗎?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夏侯雲歌,我真心不喜歡你總是沉默不語的樣子。”軒轅長傾恨不得掰開夏侯雲歌緊閉的嘴,可即便他加重了力道,捏得她下顎的皮膚泛紅,她依舊沒有丁點聲音,隻一雙眸子,冰冷地望著他。

半晌,她終於開口了,卻讓他心口一寒。

“我想,你一定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