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妖藥,羌月國古籍

甘泉宮。

薄薄的雲層,遮住了清冷的月色,昏沉的夜晚,宮燈的光線都顯得灰暗無光。

太後就如一架軀殼躺在**,有思想,眼睛也能看得見東西,卻是最不能言,身不能動,與一個活死人,沒什麽區別。

錢嬤嬤和宮嬤嬤盡心盡力的伺候,總希望能挽救出來一線希望,經常幫助太後按摩肢體,可太後多日來的情況就是沒有什麽進展,卻也沒有更惡化一分。

深夜時分,錢嬤嬤和宮嬤嬤都疲憊的打瞌睡,又不敢離開太後床前下去休息,生怕太後有什麽吩咐,不能第一時間感應到。

似睡非睡間,覺得鼻端飄過一股異香,錢嬤嬤和宮嬤嬤錢頭一歪,便沉沉睡去了。

太後也聞到了那股異香,也昏昏沉沉的,好像醒不過來。隨後又感覺鼻端有什麽刺激的味道,腦子頓時就清醒了,猛地睜開眼,就看到魏安站在床頭,正靜靜地望著自己。

太後的一雙眼睛當時就紅了,噙滿了恨意,雙眼緊緊糾纏著魏安,恨不得將魏安身上盯出兩個窟窿來才解恨。

魏安卻完全無視太後這樣憎恨的目光,“太後娘娘,我知道您早就懷疑我了。沒錯,我留在您身邊,確實別有用心,我想得到,羌月國的古籍,想知道那裏麵都寫了什麽,因為那正是巫族失傳已久的秘籍。”

太後噴火的目光,變得更加灼熱,如果那真的是一把火,一定能將魏安燒得隻剩一片殘渣。

魏安依舊無視輕聲問,“太後娘娘,現在可是在怨我?”

沒有回答,魏安便繼續說下去,“怨也好,不怨也罷,古籍我是勢在必得。”

魏安歎口氣,又道,“隻要太後告訴我古籍放在哪裏,我可以考慮,讓你不再這麽痛苦的躺在這裏。”

望著太後吃人噴火的目光,魏安聲音和緩平柔的好像哄著一個孩子,“嫣兒,我了解你,你寧願死,也不要這樣像個活死人躺在這裏,不能動不能說。”

魏安的手,輕輕撫摸太後的長發,“你心氣兒高,受不了這樣的屈辱。”

魏安的話好像觸動了太後最敏感的一根神經,眼角漸漸浮上一層水色。隻是泛著紅色血絲的眼睛,依舊瞪得大大的,一眼不眨地盯著魏安。她的目光倔強淩厲,依舊如往昔那般盛氣淩人,卻又透著些許的無奈與悲涼。

魏安不慌不急從懷裏掏出一個銀白色的小瓷瓶,之後打開蓋子,從瓷瓶內取出一個紅色的藥丸。

“我這裏有一顆藥丸,可以讓你恢複說話,恢複行動,但是這顆藥丸……”魏安的話沒有說下去,隻是定定地望著太後的眼睛。

“如果太後同意跟我交易,這顆藥丸,我便送與太後。算是你我相識多年,多少也有些……”魏安的聲音僵住些許,“交情。”

也隻是交情吧!

魏安緩緩伸出手指,輕輕擦幹太後眼角的一抹潮濕。隨後,手指輕輕撫摸太後消瘦得極為厲害的臉頰,歎息一聲,“幾日不見,你竟老了這麽多,眼角都有細紋了,你最怕老的。你說,老了不好看。往昔的保養,你還如二三十歲的樣子,這幾日病痛纏身,急火攻心,就折磨得你迅速衰老了。失去了往日明豔的光華,就像一個蒙了油垢的瓷器,怎麽擦也不複往昔的光彩。”

太後眼角的濕意又重了些許,魏安依舊輕柔擦去,不讓她的眼角流下淚來。

“你也可以不同意,我隻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魏安是聲音沉了下來,透著幾分寒意,“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不會對你如何。畢竟這些年,你對我很好,我的命也是你救的,我也無以為報。”

魏安見太後還沒有任何表示,也不焦急,還會用手指梳理起太後散落在枕畔的長發,那墨黑的長發中隱約有了絲絲斑白,他又惋惜地輕歎一聲。

“你最討厭白頭發,每次見到都要讓我給你揪掉。如今竟然生了這麽多的白發出來,揪也揪不利索了。”魏安的聲音透著一絲蒼老。“如果是往昔,你一定會抓著我的手問,你是不是對我動了心。你就是這麽執拗的,總希望我對你動心。我這顆心,早就死了,再也不會動了,十年前就死絕了。”

魏安長歎一口氣,“我每次都不會對你說什麽,現在也不怕對你說了。你的頭發很柔很順,像極了我原先的主人……”

魏安的聲音猛然頓住,再沒有說下去,隻是眼底浮現的思念遮也遮不住。

太後猛地長大雙眼,她明白了,了悟了,一片通透。

原來在魏安的心裏,真的住著一個人,一個揮也揮不散,讓她永遠無處插足的一個人。

“我搜遍了整個甘泉宮,一直都找不到羌月國的古籍,你到底藏在哪裏了?藏得這樣好。就怕被我找到,離開你是嗎?”魏安的聲音又頓了頓,柔和目光的樣子,好像在撫摸著一件寶貝,“要是往常,我這般的對你,你一定要撲到我的懷裏,就像個少女一樣,祈求地望著我,讓我喚你嫣兒……嫣兒……”

魏安的目光漸漸放遠,“那一年,我和我的主人,剛剛離開巫族來到這片被巫族稱呼為凡土的大地。沒想到,就遇見逃難的你。隻是主人見你在難民中可憐,讓我救了你,你便對我有了情義。我的模樣……”魏安撫摸了一下都快長在臉上的人皮麵具,“這般普通,你那麽美麗如帶著露珠的花朵,你還對我動了心。你最後,還是被一個華服俊逸男子帶走了。”

那個男子正是軒轅長傾的父親,北越國先國主。那時候魏安也不知道這個女子就是亡滅的羌月國公主,已經淪為戰俘奴隸被押送北越,卻是途中逃走,被他從一幫即將淩辱她的官兵中救下,最後那個俊美的男子騎著馬出現,說這女子是他的妻子,就給帶走了。

“一次我問你,都一大把年歲了,為何你就那麽喜歡讓我呼喚你的閨名。你說,那是因為,第一次遇見你時,就喜歡上了你,總想著年輕時最美好的一麵都留給你,可最後再相遇時,我已是別人的妻子,有了孩子的婦人。”

那一次的相遇正是十年前,南耀皇陵,他打算隨葬皇陵,陪同先皇後,巫族的聖女一起入葬的,那時候他已三十歲,到了巫族人的大限。卻不想巧遇了太後派來滿天下尋他的人,帶他去了北越,還救了他的命,一直存活至今。

那時候,她已經是太後了。而他卻不想做那隱藏在後宮的男人,與太後有任何苟且的事,當著太後的麵,揮刀自宮。

“你總說,對我的了解終究還是太少,有關我的一切,隻知道我在北越之後的事。以前的一切,從來都是閉口不言,也從不告訴你。今日我便告訴你,我是巫族人,聖女身邊的影衛。而聖女就是我的主人,南耀先皇後,攝政王妃的生母。就是初遇你時,站在我身邊的那個女子。”

太後張大的眼睛中,隱約浮現了久遠記憶中,那個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靜靜望著她的一個一身素衣的女子。那女子隻是穿了一身普通的長裙,又蒙著麵紗看不到臉,卻渾身都透露著出塵絕世的如仙氣質,讓人一眼難忘,恍若那就是從天而降誤落凡塵的天仙女子……

太後終於明白了,隻怕在魏安心中的女子,便是他的主人,那個從未謀麵,隻在傳言聽說過長得極美極美的女子。而南耀先皇後宮中,唯一是一個女人,寧願一生隻有一個女兒,也再未另納嬪妃。她曾經眼紅的羨慕過,北越的先國主,口口聲聲說愛她,照樣在後宮中姬妾成群,嬪妃無數。

魏安又拿出那個紅色的藥丸在太後的眼前晃了一晃,“嫣兒,這個藥啊,你想吃嗎?你若真的想吃,你就眨眨眼睛,我喂你吃下去。”

太後倔強地瞪大眼睛望著魏安,不眨眼,目光也不動,眼裏全是氤氳水霧,幽怨的嗔恨地望著魏安。那神情,假如她現在能動的話,一定會甩魏安幾個耳光。

可她動不了,也發泄不了,隻能揣著滿心滿心的恨意,最後化成一抹自嘲的苦笑。

即便能動又如何,能言語又如何?

她已經不想再說什麽了,也不想再做什麽了!

魏安最後歎息一聲,把玩指尖那個紅色的藥丸,“這個藥,不吃也好。這不過是讓你能維持十二個時辰的妖藥,可以行走,可以言語,如同正常人,卻是不知疼痛,不知感覺,猶如一個僵屍。十二個時辰一過,你就會油盡燈枯,魂歸地府。”

魏安隨手毀了那顆藥丸,化成點點斑駁的紅色,從他的指尖緩緩飛揚。

“嫣兒,你就是不肯告訴我,羌月國的古籍在哪裏?”魏安看了太後一眼,環視一眼大殿,這裏早就被他搜個遍了,就連地磚都曾悄悄撬開過。

太後的眼珠動了動,雖然沒有聲音,口型卻張了張。

魏安趕緊仔細辨別,太後竟然是說的是,“休想!”

魏安閉上眼,神情上似是一絲不忍,“嫣兒,你還是選擇讓我心寒啊。可我怎麽忍心……”

魏安的聲音,浮現一絲顫抖,“忍心讓你如此備受煎熬。”

太後的唇角浮現嘲諷的冷笑,眼底一片厭惡。

魏安便緩緩地說,“在你這裏搜不到,便是被你藏到了別處。我知道,你最疼愛梓婷公主,怕是已經叫你秘密藏在梓婷公主的身上了。”

果然,魏安成功在太後的眼中捕捉到了一抹慌亂的神情。魏安笑了起來,心中一片清明。

“原來真是如此。”

太後掙紮著想要喊什麽,口型好像是,“魏安你敢……”

可魏安已經不再願意浪費時間,有些無奈又有些不忍,混雜在一起,最後又是長長歎息一聲,大手便輕輕覆蓋在太後的口鼻上。

他的力道很輕,卻讓不能掙紮的太後,再也不能呼吸。

“嫣兒,我知道,你寧願死,也不願像個活死人這樣,備受煎熬的躺在這裏。這是我能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太後的目光,漸漸迷蒙地軟了下來,呼吸憋悶的痛苦讓她臉色青紫,眼淚就如泉湧一般從眼角滾落,濕了她斑白的長發。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不甘心到最後,也沒能匡複羌月國。”

魏安的手漸漸用了點力氣,太後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瞪大通紅的眼睛,漸漸無力地緩緩閉上,耳邊還傳來魏安的一道輕軟的聲音。

“你未必就是為了匡複羌月國,而是因為痛恨軒轅氏,想將軒轅氏踩在腳下,而唯一能做到此,便是站在權利的最頂峰……”

太後閉上的眼角,最後流出了一滴晶瑩的淚珠,緩緩滾落,滲入枕畔。最後,再沒有眼淚流出來,眼角隻剩下兩道漸漸幹涸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