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平淡,重生的雲歌

夏侯雲歌見外麵來的男人雖然村民服裝,卻還帶著兩個人,就覺得渾身緊張。

老大娘卻是很熱情地迎了出去,“村長怎麽又來了。”

夏侯雲歌趕緊向後退了一步,稍稍避在老大娘身後,心裏盤算著,要出了什麽事,也能抓個人質做保。

卻沒想到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村長帶人過來隻是再叮嚀老大娘幾句話。

“別忘了早上通知你們的,現在是國喪,最近三個月都不許喝酒,也不許掛紅。過些日子就是新年了,什麽窗花對子都不許貼,更不許大酒大肉的吃,否則被發現了可就是重罪。”村長瞥了一眼,屋裏的老大爺,大爺趕緊將酒壇子放在身後,笑嗬嗬地對村長說。

“是是是,一定記住!一定記住!家裏窮的都要揭不開鍋了,哪有大酒大肉的。”

國喪?

夏侯雲歌心口一緊,是君錦雲的喪事吧。

能稱得上國喪的,也就那麽幾個,皇上,攝政王,太後和君錦雲。可她的心口還是抽緊的,好像在莫名擔心還有旁人似的。

村長又看向老大娘身後的夏侯雲歌,問道,“這人是誰?怎麽不知道你家裏多了一口子人?別忘了上麵說了,發現陌生人,可要上報的!是不是陌生人前來投宿的!”

老大娘趕緊笑著對村長說,“啥陌生人呀!這是我遠房親戚的的表侄女,家裏發生點糾紛,到我這裏住幾天,我們認識的!認識的!”

村長又看了夏侯雲歌一眼,見是個孕婦,也不是什麽能做出大壞事的人,便又囑咐老大娘兩句,“別犯了上頭的忌諱,到時候全村遭殃。”

囑咐完了,村長這才帶人去了下一家,繼續督促一遍上頭交代。

夏侯雲歌鬆了一口氣,看著老大娘扯著自己的手,坐下來吃飯,想到方才自己動的歪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大娘還以為夏侯雲歌,不好意思喝湯,便催促了,“快吃飯吧,都涼了,膩了就不好喝了。”

老大爺搖搖頭,惋惜地將酒壇子放到櫃子底下,又蓋上了一些舊東西,免得自己嘴饞總是忍不住,不免抱怨一聲,“這太後也不過四十多歲,就這樣沒了。說是連貴妃娘娘,也沒了。”

夏侯雲歌隻覺得心口一顫,臉上的神色越發收斂。太後竟然這麽匆忙就去了?魏荊不是說,還能活下來的嗎?

楊慧心也死了?

怎麽宮裏會接二連三有人亡故?

老大娘又唉聲歎氣一陣,“這人呐就是享不起那榮華富貴。這不接二連三的年紀輕輕的都走了!我們老兩口子都快七十了,還硬朗著呢。這一大輩子,就是受苦的命了!受苦才長命。”

“還有旁人麽?”夏侯雲歌聲音很低地問了一聲,怎麽不見他們提及皇後君錦雲?

“沒聽這上頭說又有什麽人,就太後和什麽貴妃沒了。”老大娘見夏侯雲歌還不吃飯,就趕緊再催促,“你再不喝,就白瞎我家那下蛋的老母雞了。”

夏侯雲歌趕緊收拾心情,笑著捧起碗,“我一個人喝不了這麽多,大爺大娘,你們也一起喝。”

為什麽宮裏沒有提及皇後?

難道沒有發現君錦雲死在榮慶宮嗎?

老大爺嘴饞,就盛了一碗湯喝,被老大娘用筷子打在手上,“你個死老頭子,別跟孕婦搶!就這一鍋湯!”

老大爺訕訕地收回手,咂巴咂巴嘴裏的口水,嘟囔一聲,“一年也不見葷腥,你個老婆子。”接著又趕緊對夏侯雲歌抱歉地笑笑,“夫人你快喝快喝,別涼了。”

夏侯雲歌笑著盛了一碗湯給老大爺,“我一個人真喝不了這麽多的。”

老大爺樂滋滋地捧著碗喝了,見老大娘的筷子又打來,趕緊捧著湯躲到一邊,蹲在地上一小口一小口極為稀罕小心地喝起來。

“你個死老頭子。”老大娘忍不住笑了。

夏侯雲歌也忍不住笑了。

沒想到在這樣一戶陌生的人家,她就這樣輕易地卸下所有的防備和不快樂,也將自己冰冷的麵具卸下,終於像個普通女子那樣,想笑就笑,露出了自己最真實的一麵。

老大娘這般照顧自己,又幫自己隱瞞了村長,身上也沒什麽值錢東西好重謝的,就摘下耳朵上的一對珍珠耳墜子,將其中一隻的珍珠扣下來。夏侯雲歌平時不喜歡奢侈的物件,還好這顆珍珠是一般貴婦人都能拿的出來的東西也不會落了什麽麻煩,便塞給在老大娘的手中。

“無以回報,全當我在這裏吃喝的費用。”

大娘說什麽也不肯收,又實在推搡不過夏侯雲歌的一再堅持,便勉為其難的收下了,說要將來兒媳婦回來,送給兒媳婦兒,然後媳婦兒留著給將來的孫媳婦。

夏侯雲歌又忍不住笑了,這顆珍珠雖然小卻是成色極好的,在一般富人家裏也不算什麽稀罕玩意,卻在這樣的普通人家裏當成了傳家的寶貝。

心裏總有些酸酸的,吃過早飯後就告辭了。

老大娘舍不得地抓著夏侯雲歌的手,“你一個孕婦要去哪裏?在路上要有什麽事,可如何是好?不如就暫時先住下來,家裏雖然沒有什麽好東西招待,但至少也安安穩穩的!萬一路上出什麽事,傷著孩子可怎麽辦?”

夏侯雲歌確實也有點舍不得,雖然住了兩夜,也不認識老大爺和老大娘,卻莫名地多生出一些親切的情愫來。也在心裏深處有了熱切的渴望,若可以在這裏平平淡淡地安穩一生,也是極好的事。

可這裏離皇城太近了,實在不適合留在這裏長住下來。

雖然不知上頭要找什麽陌生人,假若上頭發下話來是一個懷孕的陌生人女子,那麽她就遭殃了。

最後,夏侯雲歌隻好謊稱說,要去親戚家,就離這不遠,老大娘這才依依不舍地放人,還給她收拾了個小包袱,怕她路上冷,裏邊多加了一件衣服,又塞了幾個野菜烙的粗麵餅子。

“若將來有緣分,我會回來重謝大爺大娘的。”

老大爺老大娘一直送著夏侯雲歌到村口,逢人就說這是遠房親戚的侄女,也掩蓋了夏侯雲歌陌生人的身份。

一路再往南走,穿著老大娘兒媳婦的粗布衣,又是普通的麵容,走在路上也不用遮遮掩掩,多了一份踏實的普通感。

可是這一路上,她到底是一個懷孕的婦人,隻身上路,多少都會讓人側目看來。而且逃難的人一般都往北走,隻因南邊要打仗了,她這樣冒冒失失的繼續往南走,實在招人懷疑。

想著不如找個小鎮子,暫時安定下來,等孩子平安生產之後,再想辦法去虞城找小桃。

或許,根本用不著去虞城了。小桃很可能被軒轅長傾抓入了天牢,就和菩提觀的那些道姑在一起,不知會被軒轅長傾如何處置。

歎息一聲,隻能對不起小桃了。

夏侯雲歌也不知道宮裏的情況,會不會有人追擊出來尋她,一切都是未知數,必須加快步伐。

在途經一個名叫惠安的小鎮時候,天色漸漸放黑了。在街上選了一個小客棧,安穩地住了下來。

次日中午的時候,她上街買了一把很小很細的刀,藏在身上防身。

街上很少有男丁,即便有也是老弱的年邁者,不禁有些好奇。就多嘴問了賣菜的婦人一句,這才知道,男丁都被抓去當兵打仗了,連年滿十歲的孩子也不放過。

現在正是即將打仗的緊急時刻,北越的兵將大多不會水性,短時間訓練又倉猝,不如廣招會水的南耀百姓參軍打仗。即便軒轅長傾給了參軍家屬優渥的待遇,十年免賦稅,參軍歸家後再多分三畝田地,更對家屬有許多優待,但百姓們依舊是悶悶不樂愁眉難解,誰也不希望打仗,何況衝鋒陷陣生死渺茫,誰也不希望和自己的丈夫孩子分開。

可又有什麽辦法?

百姓也隻能聽從上麵的安排,生死都不由自己。

夏侯雲歌在小鎮上住了幾日,一來二去便和客棧下麵街邊賣菜的婦人熟悉了。那婦人叫榮華,二十四歲的年紀,容貌端秀長的不錯,有個五歲的兒子,名叫辰兒。

辰兒長得胖嘟嘟圓滾滾的,極為可愛。那孩子很孝順,日日天沒亮就幫著母親從村裏提菜上鎮裏來賣。見母親腰酸難以直起身子,就用他胖胖的小拳頭幫母親捶背。

夏侯雲歌很喜歡辰兒,經常買了隔壁街口上的包子給辰兒吃。辰兒從來不白白要夏侯雲歌給的吃食,會用他賣的大白菜來換。夏侯雲歌住在客棧,也不做飯,要了這白菜也沒用,但又怕辰兒難過,隻好拿回客棧給了廚房送去。

辰兒也很喜歡夏侯雲歌,每次來賣菜了,都要探頭探腦地向客棧方向張望一陣子,就盼著夏侯雲歌能快些下樓來找他玩。榮華怕辰兒調皮碰到夏侯雲歌的肚子,經常一手拽著辰兒,就生怕辰兒撲到夏侯雲歌身上去。

“這孩子有這毛病,喜歡誰,就喜歡往身上爬。不拽著點,就要長翅膀撲雲歌妹子身上去了。”榮華笑著打了下辰兒的小胖手,辰兒這才收回拽著夏侯雲歌袖子的小手。

夏侯雲歌忍俊不禁,“小孩子又沒多大力氣,我沒那麽矜貴的。”

夏侯雲歌小心撫摸辰兒黑亮的頭發,他瞪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骨溜溜地望著她,看得她心裏暖暖的。

“我也是真心喜歡辰兒的。最近天氣涼,看小手凍的這樣冷。”夏侯雲歌心疼地握住辰兒冰冷的小手,“榮華姐出來賣菜,怎不將辰兒放在家裏?也少讓孩子跟著遭罪。我經常看辰兒困的在你身邊打瞌睡,小孩子睡不夠,會影響長身體。”夏侯雲歌發現現在的自己,話也多了心腸也異常的柔軟,離開那個金色的牢籠,當真就好像脫胎換骨,重生的一個人。

自此,她不再是現代的冷血殺手夏侯雲歌,也不再是越國的攝政王妃夏侯雲歌,她現在隻是一個普通婦人……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