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愚鈍,你這個女人

夏侯雲歌現在的身體是越來越笨重,若不是有肖秋柏攙扶著,隻怕難以站穩。兩條腿,每走一步路,都酸疼欲裂,即便再辛苦,夏侯雲歌的臉上依舊是恬靜而溫暖的笑容。

她的孩子,就要與她見麵了,這是她最大的欣慰。

手握住脖頸上的遺世,魏荊說這塊玉不詳,她卻覺得這是南楓送給她的寶貝。

夏侯雲歌將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都交托給肖秋柏,她也樂得輕鬆,團扇遮住眼睛,舉目看向空中飛揚如雪的柳絮。

南楓……

現在的你,在何方?

可是在天上看著我?

“娘子,你在這裏等一下。”肖秋柏見夏侯雲歌站穩,才放開手。

“你去哪裏?”

肖秋柏對不遠處正熱氣騰騰掀屜子的包子鋪揚揚下巴,“上次你說那家的包子很好吃,我去給你買幾個,等夜裏你若餓了,可以熱給你吃。”

夏侯雲歌笑眯眯地看著肖秋柏走遠,揮著團扇,驅趕周圍飛舞的柳絮。

最近的確越來越容易餓了,經常半夜裏餓得沒法睡覺,起來找吃的,又總是不合胃口。若有了那家的包子做夜宵,餡兒大皮薄,確實很窩心。

望著肖秋柏在一片白蒙蒙的霧氣中排隊買包子,夏侯雲歌眼裏的笑容漸漸深濃,又漸漸化散。

這般細心體貼的男子……

若在不曾遇見那人的時候相遇,可會有托付終身的念頭?

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變得清冷下來,好似正有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她的脊背。

夏侯雲歌匆忙回頭看去,在來往的百姓中,卻沒看到任何一雙盯著自己的眼睛。

“娘子,在看什麽?”肖秋柏回來,溫聲呼喚她,竟莫名害了她一跳。

“沒……沒事。”夏侯雲歌趕緊回轉身,見肖秋柏買了一大包的熱包子,不禁失笑,“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麽多。”

“穩婆李嬸說你太瘦了,多吃些才好。不然人人見你瘦成這個樣子,都說是我苛待了你。”肖秋柏淺笑著攙扶夏侯雲歌往回家的路走,還細心地舉起手中紙張為她遮去灼熱的陽光。

“也是,我現在丟的可是你的臉麵。”夏侯雲歌不禁覺得有趣,明明不是夫妻的兩個人,整日在人前裝作恩愛溫情的樣子,久而久之,也都自然而然了。

“為了我的臉麵,你要牟足了勁吃,別怕我養不起。”

“嗯嗯,就像李嬸說的,甩開腮幫子可勁吃,要足足多胖十多斤,才是最好的。”

倆人都笑起來,隨著走入巷子越來越深,笑聲也越來越遠。

範大爺奇怪地望著遠去的甜蜜倆人,一陣抓頭想不通,明明鄰裏之間傳的這對夫妻都要離散了,怎麽全然不是傳言中的樣子?正打算轉身去照料攤子,卻不經意看到不遠處轉角出現一個頭戴風帽的紫衣男子,就站在街口望著前方。

那人周身好冷,害得範大爺不禁打個冷戰。

範大爺便順著那紫衣男子的目光看去,那人竟是盯著肖秋柏和夏侯雲歌離去的方向。範大爺很是納悶,那紫衣男子盯著那對小夫妻做什麽?本想過去問一聲是否認識肖秋柏,這時候有人來詢問陶瓷罐子的價錢,範大爺便趕緊去招呼生意。等範大爺再抬頭的時候,街口上已經沒了那紫衣男子的蹤影。

傍晚的時候,範大爺應約來肖秋柏家做糖醋鯉魚。

梅雲在有外人的時候,總會帶著麵紗示人,她終究不希望有太多人看到她的臉,就是不知是為了她掩蓋她的容貌,還是為了掩蓋額頭上的傷疤。

範大爺做好飯,梅雲卻沒有出來吃,而是回了屋,說手頭上的針線活沒做完,趁著天還沒黑趕製出來。

肖秋柏沒有喚住梅雲,自顧盛飯。

夏侯雲歌眼角餘光掃了一眼肖秋柏,梅雲住下來的這段日子,肖秋柏總是自動將梅雲當空氣,不多看一眼,也不多說一句話。

夏侯雲歌很想不通,他們為何非要這般尷尬呢?

範大爺本就不看好肖秋柏趁著夏侯雲歌懷孕又在家裏納小,直接坐在夏侯雲歌身邊,請都不請梅雲,隻一個勁招呼夏侯雲歌快點嚐嚐他做的魚可合口味,若真願意吃,就經常來家裏做飯。

“多吃多吃,一口都別剩!”範大爺不住往夏侯雲歌碗裏添菜,“娃娃在肚子裏,容易補,不然生出來就難補養了。”

夏侯雲歌望著塞了一碗的鮮嫩魚肉,連連苦笑。“是是是,我一定多吃,最近我真的胖了很多,衣服的肩膀都窄了,還得添置新衣,很是浪費錢財的。”

“年紀輕輕想的倒是多,有吃有喝你就安心受著!沒衣服穿,就叫小相公多賺錢給你置辦,苦了誰別苦了有身子的人。”範大爺後半句話揚高聲音,明顯意有所指。

在範大爺眼裏,梅雲穿的可比夏侯雲歌好太多,雖然平時也沒看見過梅雲的臉,但梅雲那腰肢纖擺的樣子,像極了善於勾搭男人的花街柳巷中女子。這當然不是範大爺自己的想法,而是鄰裏間的婆娘都在私底下這麽說,便也跟著這麽認為了。

夏侯雲歌無奈地搖搖頭。

飯後,範大爺也不多停留,連肖秋柏有意留他下棋都不睬肖秋柏。他就雙手背在身後往外走,走到院門口又忽然折了回來。

夏侯雲歌詫異問,“大爺可是落了東西。”

“今天白日遇見一件怪事,想跟夫人說說。”範大爺走到夏侯雲歌麵前,雖然看著夏侯雲歌,話卻是對肖秋柏說的,“你們小夫妻是不是在外麵得罪過什麽人?”

“……”夏侯雲歌心口收緊起來。

就在範大爺要往下說時,屋裏猛然傳來梅雲的一聲尖叫。

肖秋柏當時臉色就繃緊了,趕緊往屋裏衝去。

夏侯雲歌也忽地站起來,範大爺以為她吃醋,趕緊攙住她,勸道,“夫人,千萬別動氣,別傷到身子。”

屋裏又傳來梅雲的一聲尖叫。“啊!有蟑螂!”

夏侯雲歌臉色一沉,繃緊的神經也鬆懈下來。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原來是這般!

屋裏傳來肖秋柏低沉又有些僵硬的寬慰,“已經處理掉了,到時候買點藥粉灑在牆角。”

夏侯雲歌回身坐在搖椅上,正要問範大爺剛才想說什麽,範大爺對屋裏方向瞪了一眼,一摔袖子,哼了一聲氣囔囔地走了。

“小相公還真忙!”

“誒!”夏侯雲歌想呼喚,範大爺已將院門摔緊。望著搖晃的院門,搖搖頭。

這老人家,當真實誠的可愛。

東朔找到軒轅長傾的時候,他正在一戶民宅之外,深濃的夜色在他身上蒙上一層陰鬱的寒煞之氣。

“王爺。”東朔低聲提醒。

軒轅長傾依舊目光陰沉地望著那戶光火昏暗的民宅,鐵拳捏得作響。

良久,東朔終忍不住再提醒一聲。

“王爺!我們該回虞城了。上官將軍那邊……”

當東朔感受到軒轅長傾渾身愈發陰冷的氣息,漸漸沒了聲音。

“上官麟越。”軒轅長傾聲音很低很低地咬牙一聲。

當軒轅長傾剛剛趕到虞城時,見到上官麟越,那廝竟然不分尊卑地在他耳邊威脅了一句,“你讓她死了,你活著可心安?”

軒轅長傾清楚在上官麟越身上感受到,壓抑的怒火和蘊藏的報複眼神。

上官麟越現在手中握有重兵虎符,軒轅長傾心裏清楚明白,自從他選擇放過上官麟越的那一刻起,上官麟越的性命便脫出了他的掌控。可上官麟越絲毫不感念當日在天牢,軒轅長傾有意放水留他一命之恩。若是軒轅長傾從中動了手腳,軒轅梓婷豈會那般輕易入了天牢,又與上官麟越逃出皇城。

不過,即便上官麟越現在擁有反將他一軍的實力,軒轅長傾也不打算告訴上官麟越,夏侯雲歌還在人世的實情。

他不喜歡他的王妃被旁的男人惦記。

哪怕一丁點的關心,都另他厭惡到渾身不適。

可就在眼前的院子中,這個破舊到充滿酸寒氣息的地方,她竟然跟別的男人過起了日子!還一副恩愛親密相,相依相偎招搖過市!

她就不知一點廉恥?

那個男人,不正是威武山的二當家嗎?

他們才認識多久?就這樣輕易相信了一個土匪!

“都說她聰明睿智,我看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愚不可及蠢鈍如豬!”軒轅長傾連聲咒罵,還覺得不夠解恨,恨不能直接衝進去,將那個女人揪出來,好好教訓一番。

東朔趕緊收斂氣息,生怕一個不慎就惹怒了軒轅長傾。

軒轅長傾終於拔動了雙腳,卻不是衝入院子教訓夏侯雲歌,而是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

一路快馬加鞭未下鞍,直接趁夜趕回虞城。

回到虞城的別院中,軒轅長傾滿腔怒火依舊橫衝直撞,似要衝出他軀體的束縛爆射開來。

他在一個房間門口來回踱步,整顆心根本沒有心思去處理火急軍務。眼前不斷徘徊夏侯雲歌和肖秋柏在一起相視而笑攙扶在街上走過的溫情畫麵。

他揮去拳頭砸在門板上,門上雕花哢吧一聲碎裂。

他看向屋內被褥規整的床鋪,就是這裏,夏侯雲歌曾身負重傷在這裏養了數日,他永遠忘不掉她在深海之中心狠手辣絕非善類般解決那些殺手的畫麵,大海的水都被血色染紅。當他從海水中,撈起臉色蒼白氣若遊絲的她,那時候他的心簡直比那海水還冷,比傷在她身上的奪命傷口更痛。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那是什麽感覺。

抑或在前幾日東朔說,暗衛找到夏侯雲歌的下落時,還不明白那狂熱的喜悅到底意味著什麽。

現在終於明白了,柳依依說的一點都沒錯,他早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喜歡上了那個女人!那個他以為恨入骨血的女人!

那個總是輕易牽動他喜怒哀樂的女人!

他走進屋內,昏黃的燈火下,隱約似看到夏侯雲歌蒼白臉色躺在這張**的畫麵。她那時候,已被軍醫定了藥石無靈,她就是那般幸運又堅強地挺了過來。

她那總是倔強寧死不屈的樣子……

他的唇角浮起淺淺的笑意,抬起手想要觸碰那柔軟的被褥……忽然,他的手又僵住。

他還清楚記得,她在高燒昏睡中,囈語不斷,喊著一個男人的名字。

南楓。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軒轅長傾的手緊緊又抓成拳頭,轉身怒氣衝衝地出門,東朔在門口急聲呼喚。

“王爺,您去哪裏?”

東朔就見軒轅長傾又上了馬,趕緊跟出去,軒轅長傾竟然又往懷昌鎮的方向駕馬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