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心結,糾結

夏侯雲歌噗哧笑了,“小妹妹在偏房,一會奶娘就抱過來了。辰兒那麽喜歡小妹妹,可是要留下來哄小妹妹呢?你可要幫小妹妹換尿布,哄睡覺的哦。”

辰兒很認真很用力地點頭,“沒問題,辰兒長大了,可以照顧小妹妹了。”

“辰兒真乖。”

榮華縫補好小衣服,咬斷線頭,將小衣服折疊規整放起來,笑著倒了一杯水放在夏侯雲歌的手邊。

“妹子,姐在這裏打擾了這麽久,想著要是還找不到辰兒他爹,就回家去了。家裏還有公婆,年歲大了,離不開人太久。”

夏侯雲歌握住榮華的手,心中是十分的不舍,可轉念想想,“也好,回家去,那裏比這裏更安定。”

她連自己都不知道可以再留下來多久,又何必因為心中不忍,將榮華母子留在這戰火連天的危險虞城。

“雲姨,你還會來看辰兒嗎?辰兒好舍不得雲姨的。”辰兒嘟著小嘴,小手抓住夏侯雲歌一根手指,輕輕地搖了搖,一副要哭的樣子。

夏侯雲歌捏了捏辰兒的小臉蛋,“辰兒是男子漢,可不能哭鼻子哦。”

“我才沒有哭呢!娘親說了,男兒流血不流淚,男兒有淚不輕彈!”辰兒倔強揚起小臉,使勁地皺著眉毛,硬是將眼中水色憋了回去。

夏侯雲歌被他可愛的樣子逗笑,又使勁地捏了捏辰兒的小臉蛋。

“妹子啊。”榮華略有歎息地道了一句。

夏侯雲歌知道榮華是有話要說,便側頭看著榮華,等待她的下文。

榮華坐在她身邊,抓起夏侯雲歌的手,放在掌心中,如一位親姐姐一般,讓夏侯雲歌心裏多了一分依賴一般的親切感覺。

“姐看得出來,你和王爺之間有隔閡。姐雖然不知,你們之間是怎麽了。可這夫妻之間啊,哪裏有隔夜的仇恨,孩子都有了,就別計較太多了。這世間,人無完人,事無萬全,能守得住便是一生之幸。”

“是啊,說的真好,能守得住便是一生之幸。”夏侯雲歌感歎一聲,心口一陣酸澀。

守得住?她隻怕是守不住了。

“妹子,你生了個女兒,王爺都待你如珍寶一般,對小郡主更是疼愛有加,當成眼珠子似的。姐都覺得羨慕!姐覺得,王爺不是因為有了自己的孩子而高興,而是因為有了一個和你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是發自心底的高興。不怕妹子笑話……”

榮華的聲音壓低了幾分,看了一眼還在賣力啃果子的辰兒,在夏侯雲歌耳邊很小聲地說。

“在辰兒之前,姐本來還有一個孩子的。那時候,歲數小,胎兒不穩,就找了老郎中來安胎。那老郎中行了幾十年的醫,摸脈特別的準,在惠安鎮一代很有名氣。他一摸我的脈搏,便看出來那是個女孩,雖然胎像不穩,花些錢,也是能保住的。可我的公婆……”

說著,榮華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了,“就連我的夫君,那時候也是允了公婆的建議,一碗墮胎藥遠遠比安胎藥省很多的銀錢。反正又是個女娃,就那樣給墮掉了。”

榮華眼眶通紅,但最後還是笑著將眼淚忍了回去,“都過去了,我也想開了。辰兒健健康康的,公婆和夫君都很疼愛辰兒。雖說我想開了,可想心裏,還是有一道疤。”

夏侯雲歌望著榮華的目光裏多了些憐憫和同情,若換成是她,這個坎是絕對過不去的,會用她的方式反對公婆和夫君,絕不會再給他們家生養孩子,繼續過日子。

那可是眼睜睜,明明有希望能救,因為是女兒就給打掉了。

“妹子,我知道你會問我,為什麽還能忍下這種事。”榮華又恢複了笑容,“轉念想想,誰不希望要兒子,何況那時候家裏也窮,吃不起那麽多的安胎藥的。夫君和公婆後來待我也是不錯的,對辰兒更好。這女人啊,出一家進一家不容易,可不能因為咽不下一口氣,就做了沒有回頭路的事。有句話不是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可你要是進一步,沒準就是萬丈深淵,何必苦了自己。”

榮華的話,就那樣輕易撥亂了夏侯雲歌的心弦。

可她現在,還有退一步的餘地嗎?

“姐就看重王爺待你的一片心。聽跟王爺一起去海邊的人說,王爺下海幾次差點窒息過去,任憑人力勸還是親自下海撈那黑珍珠。這世間,白珍珠都難得,更何況是那黑珍珠。王爺如此舍命相待妹子母女,其情之真,妹子可不能不領情啊。”

夏侯雲歌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過心裏卻覺得,為何這些人都來勸慰她呢?難道真的是自己過份了?一直以來,她雖然沒對軒轅長傾做什麽,卻是因為軒轅長傾又愛又恨的難以自拔了。

“榮華姐,謝謝你。”而今,夏侯雲歌能說的話,僅止於此。

再多的話,她也沒有那個勇氣說出口,或者保證什麽。她現在沒有自主權,她還要等魏荊的抉擇。

蘇氏抱著小福兒回來,辰兒歡喜的在小福兒的搖籃旁看了許久,才依依不舍的跟榮華離去。

晚膳時,軒轅長傾來用晚膳。

廚房裏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夏侯雲歌卻沒什麽胃口,見軒轅長傾吃的很有胃口,便也裝作很有胃口的樣子陪著他吃完一頓飯。

軒轅長傾見她也不跟自己說話,甚至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隻主顧坐在搖籃旁,看著在那蹬腿玩的小福兒。她那樣子,就好像不多看小福兒一眼,就會再也看不見了似的。

軒轅長傾便也坐在搖籃旁,跟著夏侯雲歌一起看著那粉雕玉琢愈加漂亮的小福兒。

良久,倆人都是一言不發。

軒轅長傾忽然就起身往外走。

“長傾!”

夏侯雲歌脫口呼喚一聲,軒轅長傾離去的腳步猛然僵住,脖頸好像石化了般,還了半晌才回過頭來。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見夏侯雲歌慌張地紅了臉低下頭,他笑了。

她還是第一次呼喚他的名字,以前她隻是賭氣地叫他“傾傾”,那是全無感情的稱呼,全然不如一聲“長傾”,份量千金重。

夏侯雲歌被他看的再一次緊張得不知所措,趕緊到桌旁倒了一杯水,一口一口喝起來,試圖掩飾慌張。

軒轅長傾知道,這個女人一緊張的時候就喝水。

忽然就舍不得走了,便也走到桌邊,也倒了一杯水,也一口一口地喝起來。

又是良久的沉默。

夏侯雲歌一直喝了三杯水,才放下手中茶碗,又恢複往常平靜淡漠的樣子。

軒轅長傾便好整以暇地望著她,以為她會有什麽下文,可又等了良久,她還是沒開口。

時間漸漸拖下去,夜色也越來越深,外麵一片靜謐。

小福兒都玩累了,自己熟睡了。

蘇氏本想進門看一眼小福兒,見夏侯雲歌和軒轅長傾之間的氣氛有些曖昧又有些別扭,也沒敢進門,就悄悄候在偏房,萬一有必要,將小福兒抱出來在偏房睡。

終於,軒轅長傾有些耐心被耗光了。

“書房還有些公文沒處理。”他說了一句,便舉步往外走。

“我……”夏侯雲歌忽然站起身,望著他的背影,又沒了動靜。

軒轅長傾回頭,見她又要去喝水,不忍心地提醒她,“別喝了,再喝晚上就不用睡了。”

夏侯雲歌這才發現,她的胃已經漲滿了,最後隻好放下手中茶碗,也不敢回頭看軒轅長傾,倆人便又這樣別扭地沉默了。

軒轅長傾微乎其微地輕歎一聲,“最近軍營糧草吃緊,我去忙了。”

他雖這般說,卻沒有動,一直望著夏侯雲歌的背影,等待她的回複。

等了半晌,隻聽她淡淡地“哦”了一聲。

軒轅長傾頓覺失望透頂,便轉身大步離去。

聽見他離去的腳步聲,夏侯雲歌長長鬆了一口氣,直接癱坐在椅子上。

這才發現,竟然冒了一身的熱汗,大概是南方的天氣實在悶熱吧。她不住用手煽風,還是覺得熱,索性就解開領口。

下意識發現脖頸一空,伸手去摸,這才恍然想起,脖頸上的遺世已被魏荊拿走了的。

這兩日,魏荊出奇的安靜,柳依依也很安靜。

魏荊在庵堂不是答應了柳依依要娶她的嗎?若倆人成親了……夏侯雲歌回頭看向搖籃裏熟睡的小福兒,心中忽然多了一絲光明。

若他們真的成親,她是不是就不用離開了?不用離開她的孩子,還有他。

次日一早,有個小尼姑以為王妃送平安符的名義進了府裏,被人帶到夏侯雲歌麵前。

果然是那日在庵堂遇見的那個掃地的麵貌普通的小尼姑。

夏侯雲歌不動聲色接過平安符,對下人揮揮手,“你去派人給庵堂裏送些香火錢,算是感謝師太為小郡主求的平安符。”

下人恭聲應諾下去了。

房裏隻剩下夏侯雲歌和那個麵貌普通的小尼姑,夏侯雲歌一動不動地望著那個小尼姑,終於是確定附近沒人了,那個小尼姑噗通跪在了地上。

夏侯雲歌勾起唇角笑了,也長長籲口氣,“沒想到,你已經先到了虞城。”

本來她還很擔心,原來是多慮了。

“自從那日在菩提觀和娘娘見過麵後,奴婢便在當日離開了菩提觀,後來聽說菩提觀的人都被抓了。奴婢沒敢當時就離開京城,逗留了兩日,見城門也開了,便匆匆離開皇城,一路向南,來了虞城。本是一身道姑打扮,沒處可去,便如了庵堂,做了尼姑。”

“小桃,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夏侯雲歌親自攙起小桃。

小桃感動得雙眼淚光閃爍,“娘娘,小郡主平安降世,娘娘下一步有何打算?”

可就在這時,軒轅長傾直接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