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醉酒,失去才重要

日光漸漸西沉,金燦燦的陽光倒映在湖麵上,滿池裏盛開的荷花,花期正好,清淡的花香飄滿整個湖中小亭。

飛揚的白色薄若蟬翼的垂紗,如那化不開的淡淡煙霧,亭中飲酒的人若隱若現。

柳依依站在通往湖中小亭的回廊上,很是好奇,會是誰在她最喜歡的小亭裏飲酒。

一時好奇,便走過去,撩開紗幔。

當她看清楚那舉杯飲酒的人,駭了一跳。

“竟是皇上!”柳依依趕緊俯身行禮。

軒轅景宏不耐煩地一揚手,“名義上,你我已經是兄妹,無需多禮。”

他的聲音裏滿是酒氣,看來已有些醉了。

柳依依看了一眼石桌上橫躺的幾個酒壺,本想勸一句酒多傷身,就見軒轅景宏指了指旁邊的石凳,說道。

“難得見到個人,過來陪朕喝一杯。”

“依依,不會飲酒。”柳依依對候在外麵的夢兒,擺擺手。夢兒趕緊進來,俯身在柳依依身邊,柳依依輕聲交代,“你去備幾道糕點,還有一壺**茶,放兩塊冰糖。”

夢兒便趕緊小跑地去了。

軒轅景宏挑起一雙醉眼看向柳依依,似笑非笑道,“你備那些做什麽?我沒胃口。”

“我備下了,即便皇上不吃,我也不會落個怠慢皇上的罪名。”柳依依淺笑嫣然,將桌上橫躺的酒壺都扶起來,規矩擺好。

軒轅景宏哼笑兩聲,“在朕身邊,多的是如你這樣怕被落罪,不得不對朕關心之人。而唯一對朕……”軒轅景宏點著自己的心口,“對我,對我這個人,真心實意,隻當我是她夫君的人,如今也不在了!”

柳依依心中明白,軒轅景宏說的那個人的誰。應該就是已經亡故的君錦雲。在她看到夏侯雲歌還活生生出現的那一刻,她也猜到,死在榮慶宮的人,就是懷孕失蹤的皇後娘娘。

夢兒腿腳很快,端著幾道糕點和**茶放在石桌上,便退到亭子外候著。

柳依依斟了一杯**茶,放在軒轅景宏麵前,“**清肝明目,可以解憂鬱。”

“朕的嘴已經很苦了,不想再喝這種苦澀的茶!”

“我在裏麵加了冰糖。”

軒轅景宏端起那一杯飄著**香氣的**茶,直接向著亭子外一傾杯口,**茶便倒入了池水之中。他在茶碗裏倒了一杯酒,放在柳依依麵前。

“都說一醉可解千愁,陪朕喝上兩杯,朕便恕你怠慢之罪。”

柳依依望著那一杯清澈的酒水,忽然失笑,“我又不是這大宅子裏的女主,何來怠慢皇上一說。”

想到方才自己說的話,當真是讓人覺得可笑了。

柳依依起身就要走,軒轅景宏忽然伸手一把拽住了柳依依,微一用力柳依依便跌坐在他的膝上。

柳依依驚得趕緊掙紮,軒轅景宏卻惱了。

“你這女人,朕讓你陪著喝兩杯酒,都不肯!”

“皇上請自重。”柳依依低呼一聲,怎奈她的力氣實在柔弱,根本掙紮不開軒轅景宏的雙手。

“你避什麽嫌?”軒轅景宏的聲音裏帶著醉酒後的沙啞,和幾分調戲,讓柳依依厭惡至極。

“皇上!請您自重!”柳依依低喝一聲。

軒轅景宏也口氣不耐了,“你又不可能是長傾的妃子了,自重什麽!”

柳依依忽然愣住,整個人都木訥了,不再掙紮。就如同心口的傷疤被人揭開,疼痛蔓延全身。

“即便不可能了,也男女有別。”她的聲音好低好低,帶著些許顫抖。

“原先還以為你會是長傾的王妃,整個北越,所有人都這樣認為。最後沒想到,你卻成了他的義妹。當真是世事弄人呐,結局是怎樣,誰也猜不到。”軒轅景宏歎息一聲,緩緩放開自己的手。

柳依依從他的膝上站起來,卻背影僵硬,沒有急著離開。

“人生大致如此,以為順理成章的事,往往會被打破原來的軌跡。如果執拗的去堅持,最後難過的人隻有自己。”柳依依的聲音有些飄忽,目光裏一片空洞。

這話,是在說軒轅景宏,也是在說她自己。

“這話說的當真是好!”軒轅景宏仰頭喝了一口酒,將酒盞重重放在石桌上,“大道理誰都懂,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所以世間才會有怒恨嗔癡,喜怒哀樂。”

軒轅景宏伸手拉著柳依依坐下,將酒盞再度放在柳依依的麵前,這一次她沒有掙紮,也沒有避開,而是靜靜地低頭望著那酒盞中的**。

“人總是這樣,自以為不看重的,觸手可得的,都是最不珍惜的。當忽然有一天離去了,消失不見了,才會恍然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的看重的,到底是什麽。”軒轅景宏悵然苦笑兩聲,眼圈有些發紅,不知是被那酒水辣的,還是心中酸澀,有了落淚的念頭。

“依依卻不認同皇上的說法。如果真的看重,就不會忽視。一旦被忽視了,便是心中根本就從沒看重過。真正喜歡的人,真正放在心裏去愛的人,又怎麽會因為觸手可得,隨處不在,而不去珍惜呢?”

“你這樣說不對!失去了,方知可貴,方知心裏難受,方知這裏很疼。”軒轅景宏一下一下點著自己的心口,又仰頭灌了一口酒,似乎隻要那火辣**,才能緩解他心口的疼。

“心疼,不過是覺得可惜罷了。覺得這個世間,再不會有那樣的一個人出現在身邊。而這種感覺,未必就是愛。”柳依依忽然抓起酒盞,猛地仰頭而盡。

那火辣的**,沿著喉口一路燃燒到身體的深處。渾身都一陣沸騰燥熱起來,頓然有一種痛快愜意之感。

軒轅景宏見她如此痛快地仰頭而盡,不禁撫掌讚道,“好個外柔內剛的女子!你都這般爽快,朕連飲三杯回敬你。”

說著,軒轅景宏就連飲了三杯。

他說話的聲音,開始有些吐字不清,聲音更加沙啞。

“如果夏侯雲歌,不是一次次,消失不見。長傾又怎麽會幡然醒悟,那個人在他心中的位置,一次次更加重要!長傾到底比我更幸運!”軒轅景宏又去倒酒,手開始搖晃,怎麽倒也倒不到杯子中,反而灑了一桌子的酒水。

他索性便端著酒壺,直接仰頭灌。

柳依依心頭一顫,那一句“比我更幸運”,依稀仿佛,她也對夏侯雲歌說過。抬著泛紅的眸子,望著喝酒的軒轅景宏,莫名了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她看著他,漸漸的視線有些模糊。恍惚覺得眼前喝酒的人,處處帶著軒轅長傾的影子。

他們兄弟倆人,同父異母,樣子雖然乍一看不像,可眯起眼睛看,還是有些相似之處。

具體哪裏相像,柳依依也說不上來。鼻子?眼睛?臉型?還是誤以為他們很像?她笑起來,十指在軒轅景宏麵前晃了晃。

“皇上的說法,依依不讚同。失而複得,固然覺得重要,不愛便是不愛,不走心便是不走心,即便你消失再多次,再回來,結果終究是一樣。”

“不不不,當失去了方知再也不可能得到,再也不可能獲得,到那時候就會發現,自己的心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軒轅景宏也伸出食指在柳依依麵前擺來擺去。

“如果皇後現在還能活過來,難道皇上就會愛她如命了嗎?”柳依依低聲笑起來,頗帶幾分自嘲,“裂痕已經存在,不可能完美如初了。一份純粹的感情,經過曆練之後才會發現,到底真不真實。感情就好像煉金,不屬於你的金子再多的火候,再多的磨練,終究得不到。”

“得不到才是最好!得不到才是最深入心坎的疼痛!方知難得可貴!”軒轅景宏仰頭咕咚咕咚,又灌了幾大口酒。

他最後撐在石桌上,再無力說話。想要起身,搖搖晃晃一陣,最後又跌坐在石凳上。

柳依依悵然地又飲了一杯酒,從未飲過酒的她,已然醉了。感覺四周都在搖晃,身體輕飄飄的,似要隨風而去,很是輕盈。

見眼前的軒轅景宏晃來晃去,柳依依覺得格外逗笑,便輕聲笑起來。

“皇上,你醉了。”她的舌頭也麻木的,聲音帶著含糊的尾音。

“我沒醉,是你醉了!你不要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的!”軒轅景宏胡亂地揮起手,想要將柳依依推開,但還是感覺柳依依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嗬嗬……我哪裏有晃,是你在晃來晃去。”柳依依的笑聲更加清越,想要站起身卻怎麽也站不起來,最後還是夢兒擔憂她,闖進來,扶住了她。

“郡主和皇上怎麽喝這麽多的酒啊!奴婢這就去喊人,攙扶皇上回房去休息。”夢兒見自己一人,實在扶不住兩個人,隻好匆匆跑出亭子,去找人來幫忙。

柳依依坐在石凳上,有風吹了進來,明明覺得頭腦很清明,眼前的東西晃的卻更加厲害了。她身體一個不穩,隻好就近一把抓住軒轅景宏,穩住身體。

“皇上,你說這人啊,這一生到底是在為什麽而活?窮人為了過上好日子,權臣為了更多的權勢,王者為了更多的疆土。爭來鬥去的,殊不知,出生時什麽都沒帶來,死去也不過化為一撮黃土,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又都在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