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反逆,七夕博頭彩

“若能博皇上喜歡,臣妾倍感欣愉。”

內監一聲高唱,“傳歌舞……”

一串清脆悅耳的銀鈴聲從殿外傳來,眾人紛紛抬頭望去。隻見兩排風姿綽約的妙齡少女,身穿月白色輕紗裙,同色薄紗覆麵,纖纖玉手持一把白色油紙傘,赤玉足款款而來。纖白腳踝各自係著銀白色的一串銀鈴,隨之纖腰柳擺,聲聲清越。

“月華如水,波紋似練,幾簇淡煙衰柳……”婉轉低吟如鶯鸝般的歌聲,在空靈的鈴鐺聲中慢慢傳來。

少女們和著歌聲環形而立,姿態娉婷,輕快旋轉紙傘,如一朵朵綻放的白色月光花。

“塞鴻一夜盡南飛,誰與問倚樓人瘦……”珠玉落水般的歌聲漸含愁緒,似滿腹柔情無處言訴。

少女們勾手、轉身、提跨、將油紙傘舉於頭頂,像是要穿破這一層障礙寄去相似付盡情意。而後握傘的手挽花而散,揚起片片白色的花瓣飛落。

“韻拈風絮,錄成金石,不是舞裙歌袖……”歌聲乘興而起,婉轉動人。

少女們旋轉飛起手中紙傘,如飛天的一朵朵蒲公英。甩起雪白水袖,陰鈴陣陣更加清脆……

終於那唱歌女子露麵,一頭烏黑長發披在身後,額間掛著碧綠水滴玉墜,更顯清麗出塵。一條鋪滿茉莉織錦的抹胸底裙,外罩開衫白紗,腰間長長的流蘇綴著玉鈴傾瀉而下,清純質樸而又玲瓏寫意。亭亭玉立於水袖飛揚的中間,姿態嫋娜若風。

“從前負盡掃眉才,又擔閣鏡囊重繡……”歌聲漸漸收勢,空靈哀婉。宛若落花有情水無意,隻恨造化弄人徒添淚痕。

紙傘落下,少女們飛旋著圍住那白衣輕紗遮麵的少女,如白蓮綻放,飄香漫漫。

曲樂畢,悠揚歌音仍然繞梁不散。

滿殿無聲,依然無法從方才婉約柔美,盡是南耀江南風情的歌曲中回魂。

“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那唱歌少女,屈膝叩拜。

殿中大臣依舊一臉陶醉,在這個紙醉金迷盡展奢華榮貴的盛大宮宴上,如此清新氣息的一場歌曲,確實占盡噱頭。甚至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摘掉那女子麵紗,一睹芳容,是否如那歌舞般絕世攝魂。

“啪,啪,啪!”

軒轅景宏讚賞擊掌。“好!皇後選出的節目果真別有一番風味。隻是不知那唱歌之人是何人,為何麵覆薄紗,不露真容。”

皇後端莊一笑,清秀的臉上平添幾分光澤。刻意賣了一個關子,“皇上,您猜猜看?”

軒轅景宏凝眉細想,眸色略閃,“梓婷公主?她今日沒來。不對,皇妹可不會江南歌舞,她隻會舞刀弄劍。”

皇後笑著搖搖頭,“皇上再猜。”

底下眾位臣子也跟著紛紛猜測,許是哪家高門貴女,借著宮宴機會,一展歌喉望博得皇上垂青,繼而入宮受寵。

“哦?還會是誰?”軒轅景宏心中一閃,此次宮宴還有一個人沒有到席,她的位置空置。隻是依舊裝作不知,含笑望向軒轅長傾。

“皇弟,你猜猜,這唱歌的人,是誰。”軒轅景宏將這個難題,拋給軒轅長傾。

軒轅長傾悠閑品著蘭雪茶,他可不喜歡這個遊戲。謙和笑道,“皇弟愚鈍,實猜不出。”

夏侯雲歌低頭不語。這場豔壓群芳的歌舞,她沒絲毫心思欣賞,對麵上官麟越,總是盯著她,明顯醉了,目光依舊炯亮如炬。

殿中眾人,皆引頸觀望,心焦如焚,急不可耐想要知道那唱歌女子芳容。

這時,清脆的鈴聲再次響起,不同於舞姬們的空靈飄渺,卻帶著一股碧玉般的清透高華。一步一響,每一聲都敲擊著心頭處那最柔軟的地方。

女子向前幾步,映入通明燈火中,聲軟如水。

“見過皇上,皇後娘娘!”她身上玉鈴清脆作響,嫻靜婀娜。瑩潤的手指緩緩摘下麵紗,露出一張美麗的臉。

竟然是夏侯七夕!

今日,她這一身裝束倒是與以往的華麗富貴截然不同。

夏侯雲歌瞥了一眼,她臉上的傷好的倒是快,已毫無痕跡,看來下了一番功夫。正巧夏侯七夕亦側眸看來,唇邊噙著一絲深笑,眼中卻一片寒冷。

“原來是襄國呀,好!”軒轅景宏大為褒讚。目光卻越過夏侯七夕,看向有些看呆的上官麟越。軒轅景宏已會意皇後心思,唇角掠過一絲意味深遠。

“筵席已開始許久,你才到場,需罰酒三杯。”軒轅景宏笑道。

夏侯七夕笑道,“皇上不獎倒罰,不知襄國喝了這三杯酒,皇上可會賞襄國?”

“那是自然!”軒轅景宏笑著命人上酒。

夏侯七夕接連三杯,仰頭而盡,引得眾人一片呼“好”。

她得意微抬臻首,心中思緒婉轉。不知此次大費周章獻歌舞,可能求來下嫁軒轅長傾的恩許。

哪怕隻是側妃。

皇後喜歡地望著夏侯七夕,連連讚,“皇上,您看襄國,美得好像一朵剛剛綻放的花苞。讓人見了,挪不開眼呢。”

皇後看向上官麟越,他的目光還遊移在夏侯七夕的聘婷之姿,皇後唇邊的笑意加深。

軒轅景宏連連點頭,“連皇後都如此讚譽襄國,那當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依臣妾看,這第一美人的稱號,非襄國公主莫屬。”皇後溫言道。

夏侯七夕羞得雙頰緋紅,輕咬朱唇,嬌羞之態愈顯嫵媚。

軒轅景宏想了想,倍覺合理,便問眾卿家意見。他們這些臣子,自然是主子說什麽便是什麽,趕緊起身附和,皆說夏侯七夕不負第一美人的稱號。

夏侯七夕沾沾自喜,滿麵春光,卻不知底下眾人已滿心同情。

上官麟越猛然一個激靈,怒目瞪向高位上的皇上皇後。這才反應過來,倆人一唱一和,給他設了個套。

“賜座。”軒轅景宏道。

“襄國謝皇上。不過……”夏侯七夕含笑看向夏侯雲歌,拖著長音繼續道,“襄國想坐在姐姐身邊,不知皇上可否準許襄國小小請求?”

“姐妹情深,豈能不準。”軒轅景宏笑道,病弱的臉上亦浮現一抹醉酒後的潮紅。

夏侯雲歌眼底掠過一絲厲色,手卻被軒轅長傾再次攥住,似在提醒她不許再胡作非為。她笑,為軒轅長傾倒了一杯茶,“王爺,請用。”

夏侯雲歌身旁加了個座位,夏侯七夕方一坐下來,便有一股子濃鬱的花香。

軒轅長傾輕輕掩鼻,夏侯雲歌亦端起茶碗在鼻端,驅走那濃鬱刺鼻的花香。她本就不喜歡馥鬱味道,而今聞到,居然厭惡到反胃的程度。

這時,上官麟越忽然大笑起來,聲音洪亮,如雷灌耳。

“哈哈哈……”

“不知何事讓上官將軍如此開懷?”軒轅景宏溫和出聲詢問。

“臣無狀,有話想講,請皇上恕臣魯莽之罪。”上官麟越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就像一座銅牆,猿臂蜂腰充滿力量的美感。

“朕恕你無罪。”軒轅景宏垂眸的一瞬間,揚起的唇角微微抿直,露出無盡的疲憊。

一旁的皇後娘娘見此,細心為他倒了一杯清水,並在桌案下偷偷遞給他一粒藥丸。軒轅景宏接過的同時,與皇後相視一笑。下邊已傳來上官麟越的豪言壯語。

“武將粗魯不懂這軟糯吳語,隻是當真不愛聽這小女兒家的溫溫柔柔。臣曾聞亡國靡靡之音也不過如此,不該沉迷讚譽。血性男兒當引吭高歌,袍澤同守,如此無怪乎我大越能一統兩國,成為當世霸主,傳承千秋!”

夏侯七夕的臉色陡然難看起來,羞惱驚錯混於一起。暗怒上官麟越這匹夫當不懂欣賞,真是粗俗至極。

上官麟越舉杯豪飲幹淨,虎目瞪向對麵的夏侯七夕和夏侯雲歌,兩個絕世姿容的女子。從桌上拿起一支銀筷,敲著杯子,聲音豪邁唱起軍中歌謠……

蠻夷之地,我隻需三千輕騎便可。

三軍將士聽令,今次之戰,隨我深入南庭,克複定襄,威拭南蠻!

以振我大越雄風!

殿中原北越諸臣都是豪爽之人,在歌聲的引領下,無論武將還是文臣都升起一股豪邁激**之情,不由自主的舉起銀筷或敲擊案台或同輕叩杯盞。

上官麟越聲音愈加雄壯,像是仗劍而立馬背之上,如頂天立地的戰神般威懾四方。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唱到此處竟是一躍而起,趁著醉意,以筷為劍,自吟自舞,豪邁霸氣戰意凜凜。

殿中眾人,又有幾人聽出他的反逆之意。

夏侯雲歌嗤笑一聲,這場戲當真越來越精彩了。

“笑什麽呢,恩?”軒轅長傾的手再次覆向夏侯雲歌的柔荑,不動聲色的劃過她的手心,輕輕的捏揉。

夏侯雲歌心頭一顫,似有一股軟軟溫度從掌心傳來,一直流向心口。她趕緊抓起拳頭,阻隔軒轅長傾溫軟的手指。目光如利劍射向軒轅長傾,寒意湛湛。

隻是她未曾發現,眼中冰冷已不再那麽強烈,竟沾染了點點羞澀。本就流光溢彩的眸子,亮若寶石。另軒轅長傾的冷硬的心頭,忽然似有一處塌陷下去。癢癢的,酥酥的,竟說不清楚,如此一個對望,到底是什麽感覺。隻覺得妙不可言,可轉瞬便已消失無痕。

英雄塚,寂寞,恍聽馬蹄迫。

曾有血色映山河。

高吟長歌。

筆走龍蛇。

動風雲為之嬗變顏色。

竟紛遝登場。

留青史幾章。

立天地。

男兒萬古流芳。

歌聲豪邁雄渾大氣,將宮宴本來旖旎的氛圍推向"gao chao"。

底下眾臣子紛紛讚歎,竟有些口無遮攔了。

“好!南人果真是靡靡之音。”

“頂天立地,此乃大丈夫所為!南人多誤國,我大越才堪如此英豪!”

“我大越丈夫當如是!不當那龜鼠南人之流!”

……

軒轅景宏也不製止,戲謔的看著殿中各路人馬的各色表演。

而那些原南耀的舊臣,已臉色青白交加,怒不自抑,渾身顫抖。

軒轅長傾默默觀察著說話的諸人,心中作著另一番打算。看來上官麟越在朝中,已收複不少心腹之人擁護。

夏侯雲歌事不關己,默默的小口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