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驗貞,一封親啟信

連素的眼睛不住張大,額前滲出豆大的汗珠。恐懼彷徨迷茫不知所措,卻在眼底漸漸浮上一絲癡貪之色。

夏侯七夕又擦了擦眼角,淒苦歎息一聲,“本公主能力有限,寧願自己受些委屈,也不願意見你們也都跟著受苦。攝政王妃做出苟且之事草菅人命,欺人太甚,可是……我現在被皇上禁足,自身難保,實在沒辦法替連翹出這口惡氣。”

“公主,是夏侯雲歌太狡猾,您要保重身體,您還病著呢。您若不是為了連翹求情,豈會被皇後重罰廷杖。”碧倩哭著攙住夏侯七夕,忙扶到**。

連素感激涕零,不住磕頭,砰砰作響,極為誠懇,“公主為家妹勞心了。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日後定為公主做牛做馬。”

“公主今日叫你相見,豈是為了讓你做牛做馬。公主隻是看不慣小人得誌猖狂橫行,想叫你們家心裏有個數,你妹子是遭人害死,不想你們蒙在鼓裏不知仇人是誰。”

“謝公主指引明路。”連素又是一陣磕頭,“民婦明白了!民婦一定想盡辦法為家妹報仇。”

夏侯七夕抬起帕子掩住唇角燦笑,命碧倩取了五十兩銀子,給了連素。

“本公主與連翹到底主仆一場,這五十兩銀子,就當是連翹為家裏留下的。”

連素狂喜望著手中白花花的銀子,又是一陣磕頭,“民婦這一輩子也賺不到這些銀子,謝公主賞賜,謝公主賞賜。”

夏侯七夕疲憊擺擺手,連素趕緊跪著後退退下。

碧倩一邊送連素出去,一邊叨叨。“回去好好置辦一身衣服,為家裏的弟弟妹妹也多買些補品,看你瘦弱的,好像一陣風就能卷走。這人啊,還得吃好穿好,才被人瞧得起。日後待你家那個妹子成了攝政王府上的侍妾之類,還愁不吃香的喝辣的。”

連素連連稱是,眼中浮現從來不敢想象的光鮮亮麗。

碧倩回到夏侯七夕房中,掩嘴悄笑。“公主好計策,看夏侯雲歌還能猖獗幾時。”

夏侯七夕抓起枕頭下的人偶,用針一陣猛刺,“夏侯雲歌你個賤人!你以為可以順利嫁給長傾哥哥就得償所願了!本公主就是要你身邊藏著一把貼身的刀,隨時給你致命一擊。”

長針瘋狂刺著手中布偶,那麵目眉眼,繡的極好,一眼便能認出是夏侯雲歌的模樣。

夏侯七夕滿臉諷刺,雙眼迸出血紅的恨意:“賤人,夏侯雲歌你這賤人,不得好死!終有一日,我會親手掐死你。”

手中布偶捏得嚴重變形,卻不慎被針尖刺破手指。

碧倩低呼一聲,忙用帕子擦拭夏侯七夕的纖纖玉指,“公主,連素就是一個無知村婦,待品嚐過大魚大肉的日子,一定瘋了般求自家妹子向上高攀,誓求過更好的日子。您就靜待好戲吧。”

天色漸漸放亮,宮門剛剛開鎖,柳依依便來榮慶宮為夏侯七夕請平安脈。

門外的宮女恭聲進來稟報,“公主,瓊華宮的主兒,來請平安脈了。”

夏侯七夕抓緊繡拳怒喝一聲,“大膽!區區一個低賤醫女,也敢稱為主子!”

那宮女嚇得噗通跪在地上,“奴婢,奴婢知罪。奴婢隻是不想落人口實,才……才……”

“掌嘴!”

碧倩拿了戒尺,就狠狠抽打那宮女的雙頰,頓時唇邊滲出血痕,那宮女也不敢出聲,隻能不住流淚。

柳依依翩然進門,就看到有人受罰的一幕,有些困惑。

夏侯七夕眼中血紅漸褪,眸中光芒微閃,笑著迎柳依依到跟前,“這宮女,嘴不好,總是說錯話,今日叫她吃些苦頭,日後長些記性。”

柳依依低眉淺笑,從身邊侍女的藥箱子取出脈枕,開始為夏侯七夕搭脈。

“依依姑娘,本公主總覺得心口發悶,睡眠亦不太好,可有良方?”夏侯七夕低聲問。

“公主肝火旺盛,氣血瘀滯,依依會為公主開個良方。”柳依依在藥箱子裏取了筆紙便開始寫方子。

夏侯七夕眼眸低轉,“依依姑娘的藥,本公主也吃了兩日了,卻沒有什麽效果。我覺得,我這心病還需心藥醫。依依姑娘是醫者,心地純善,可願意幫本公主一個忙?”

“公主但說無妨,依依若能做到,一定照辦。”柳依依寫好房子,交給殿內的一個宮女,“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火候要適中,不過太旺。公主的飲食也要清淡,不可厚味過重。”

夏侯七夕拿出一封信,“依依姑娘,可否將這封信交給攝政王?”

柳依依抬眸看著那信封上寫著“長傾哥哥親啟”,不由一愣。

“依依姑娘不願意?”

“不是。隻是……”

“我想見長傾哥哥一麵。”夏侯七夕將信放在柳依依手上。“在長傾哥哥大婚之前,我必須見長傾哥哥一麵。依依姑娘,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她不能就這樣被他們遺忘在榮慶宮。待一個月後禁足期滿,外麵不定又是一番什麽景象。何況,她更想知道,夏侯雲歌是否將祁梓墨的事告知軒轅長傾。

最近幾天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愈加忐忑難安,又從柳依依這裏探不到話。

“王爺明日大婚,國事又繁忙,不一定會有時間過來。”柳依依實話實說。

“隻要長傾哥哥看了這封信,一定會來見我。”夏侯七夕格外篤定。

“依依會幫公主將信送到。”柳依依收拾東西起身。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夏侯七夕的眼光如刀。心中腹誹,一個低賤醫女還裝出一副攝政王跟前大紅人的嘴臉,當真作嘔!

不過是一個年過雙十,還沒嫁出去的老女人!

終有一天統統踩在腳下。

柳依依出了榮慶宮便有些心緒不寧。

身邊是侍女夢兒,低聲問,“姑娘,您怎麽了?”

柳依依放著手中的信件,有些為難,“襄國公主的信中不知寫了什麽。”

“那是襄國公主的事,姑娘,您擔心這個做什麽?”夢兒背著沉重的藥箱子,跟在柳依依身後。

柳依依駐足在長廊迂回的湖心,望著遠處冉冉升起的驕陽,聲音有些悵然,“明日就是王爺和王妃大婚的日子了。襄國公主這時候給王爺送信,不定又想玩什麽把戲。”

“姑娘的意思是……”

“王爺娶王妃,關係社稷江山,誰也阻止不了,亦不能阻止。”柳依依抓緊手中信件,有些為難。

“姑娘,不如就將這封信毀了算了。”夢兒迎著陽光望著柳依依那一身雪白長裙,在風中輕浮,美若水上仙子,歎了一聲。“府上誰不說,姑娘才是王妃最佳人選。王爺也曾說過,娶妻當娶賢,隻有姑娘賢惠之德才配王妃之名。”

“夢兒,這種話日後爛在肚子裏,也不許再吐出半個字。”柳依依捏緊手中的信,沿著長廊匆匆離去。

夢兒趕緊跟上,“我知道錯了。”

柳依依扶了扶有些發暈的頭,夢兒趕緊扶住,“姑娘,您是不是病了?”

“無妨,可能是暑氣太盛,回去喝碗酸梅湯就好。”柳依依搖搖頭,最近頭暈的厲害。

夢兒趕緊撐起傘,遮住明媚的陽光,“這南方啊,就是熱,都八月了,太陽還這麽辣。要是在我們北越,涼風送爽,馳馬草原,多麽自在。”

柳依依望著遙遠的天空,有些發呆。稍許笑了笑,低喃一聲。

“那樣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瓊華殿,柳依依猶豫稍許,還是將信件送去書房給軒轅長傾。受人之托,還是照辦為好,至於他怎處置,全看他的選擇吧。

軒轅長傾看了一眼安靜放在桌上的信件,抬眸看向柳依依。

“這是什麽?”他的聲音有些疏冷。

柳依依低眉,“這是襄國公主讓我轉交的。她說,想見你一麵。”

軒轅長傾隨手拿起信件,對著桌上還未熄滅的燭火,點燃燒盡。

“長傾……”柳依依低呼一聲。信件燒到微角,他還不放手,她很擔心燙到他的手指。

“以後這種事,你別再做!”軒轅長傾的聲音更加冰涼,自從他和夏侯雲歌的婚事定下來,他就對她這般冷漠了。

柳依依紅著臉,咧開唇角勉強笑笑,“是。隻是覺得襄國公主也是一片女子癡心,不忍拒絕。”

“你倒是大度!夏侯雲歌可憐,夏侯七夕也可憐!那麽你呢?”軒轅長傾丟開手中的火苗,怒聲相問。

柳依依一驚,臉色瞬時白了幾分,“我?”

軒轅長傾不再說話,繼續埋首桌上堆疊成小山的公文。

柳依依唇角輕顫,似要說什麽,終沒能說出口,忍住眼底水霧,轉身出門。

中秋節的喜慶,皆被明日攝政王大婚的繁忙給壓了下去。

夏侯雲歌也隻是在晚膳時,吃了一塊月餅,算是過節。

本想坐在窗前八月十五日夜玩月,卻被梅蘭竹菊催促早些歇息,明日天不亮就要起身梳妝打扮。

試過太後娘娘親自督辦的大紅嫁衣,便被催促早早睡了。

八月十六,欽天監卜大吉,宜嫁娶,宜家室。

攝政王軒轅長傾迎娶前朝嫡長公主夏侯雲歌,皇帝軒轅景宏帶病親自主婚,百官齊賀,萬民同慶。

子夜時分,夏侯雲歌就被人喚醒起來沐浴更衣。她本就一夜無眠,眼睛有些泛紅。

屋內又被送來許多寓意忠貞的淺金茉莉,繁花錦繡,暗香襲人。

宮殿之中,各位宮侍嬤嬤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大婚中的每一道工序,除了匆匆的腳步聲,謹慎而安靜。

宮嬤嬤和錢嬤嬤一同進門,跪在地上,手中托盤放著一些奇怪器具。

夏侯雲歌挑眉,不知這兩個老奴才,又來做什麽。

錢嬤嬤行止規矩,毫無錯處,口氣恭謹道,“準王妃娘娘,老奴依照宮規,要給您驗貞。”

殿內忙碌的宮人們,瞬間安靜下來,皆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夏侯雲歌。

她們在等一場好戲。

一個曾與祁梓墨八年夫妻,且不說有沒有與祁梓墨行夫妻之實,世人皆道他們伉儷情深。太後今日卻要玩一把驗貞,明擺著要在她大婚當日,給她最為羞恥的一記悶棍。

夏侯雲歌隻覺諷刺,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