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殘殺,毫不為所懼

錦畫倒在一片血泊中,腹部長劍血跡斑駁,殷紅灼目。沉重的眼皮早已無力睜開,還是不忍閉上,她害怕……害怕一閉上再也看不到他……

夏侯雲歌就如局外人,靜看這場鬧劇演化到難以收場的田地。波瀾詭譎,跌宕起伏都無法完好形容這場好戲。

尤其在看到軒轅長傾,麵色黑沉,目光晦暗不明,牢牢鎖在錦畫身上。無情?還是多情?已分辨不清,夏侯雲歌亦不想去分辨……

不管有情還是無情,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隻聽軒轅長傾低沉的嗓音,沙啞難辨,“還不快去請太醫!”

夏侯雲歌抬眸看向殿外,牆頭的紫薇花開的熱鬧繁華,融融暖風帶著花香四散開來。手習慣性按住胸口的遺世,襯著一身大紅喜服,一雙手愈加瑩白如玉。

楊慧心早已嚇得藏在軒轅景宏懷中,“皇上!臣妾好怕。大將軍王居然連自己女兒都下的去手!”

軒轅景宏撫摸楊慧心一頭烏發,低聲問她,“愛妃覺得,此事該如何收場?”

楊慧心抬起美眸,看向殿內一片血紅,雖不忍看,毫無懼色,“錦畫小姐為王妃擋下一劍,如此深明大義,豈能無名無份就那麽算了。入攝政王府,勢在必行了。”

軒轅景宏垂眸,唇邊傳出一聲無奈輕歎。“誰說莽夫無謀,朕看大將軍很有謀算。”

幾位太醫行色匆匆地被人請進來,趕緊為錦畫拔劍止血。

錦畫痛得臉色蒼白如雪,緊緊抓住軒轅長傾的手,這才似得了無上動力,咬唇強忍,額上冷汗涔涔,染濕鬢邊碎發,硬是沒發出丁點*。

君無忌痛心不已,渾身都在不住顫抖,蒼老的聲音終於染上幾許滄桑。

“陛下,老臣為國征伐戎馬一生,三子歿於戰場,唯獨我一把老骨頭苟活至今,實已無法忍受白發人送黑發人之悲痛!”

軒轅景宏的手放在楊慧心的手上,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扣著,麵上浮現少見嚴肅。低頭悲聲一歎,微有顫抖。

“老王爺之痛,朕心深有體會。”

“陛下雖能體會,卻從未經曆切膚之痛,如何真切感受老臣灼心之苦。”君無忌老目噙淚,滿麵苦痛。

君無忌的話,一時噎得軒轅景宏無言以對。臉色稍有不悅,卻隻掩嘴咳嗽。

“本宮知道大將軍王痛心愛女所為,禦駕之前有失言行也情有可原。可對皇上說話,是不是應該尊重一些?”楊慧心可不管大將軍王軍權在手,威懾朝堂,聲音婉轉口氣微重,氣得君無忌老目圓瞪,極為駭人。

“區區一介貴妃,也膽敢對本王如此不敬!不分尊卑貴賤,該當何罪!”她女兒可是執掌鳳印的皇後,除去大將軍王的身份,他還是國丈。

楊慧心被君無忌軒霸氣勢迫得再難言語,雙頰漲紅,嬌嗔一聲,附在軒轅景宏懷中,“皇上……”

軒轅長傾依舊隱忍不發,深眸幽邃,如覆薄霜。他沒有說話,而是看向殿門口候命的東朔,隻是淡淡對望一眼,東朔便已會意,匆匆離去。

軒轅長傾的唇角隱約浮現一絲笑意,隻問太醫,“錦畫小姐,傷勢如何?”

太醫滿頭大汗,輪流診脈定脈之後,為首一人偷偷瞧了眼對麵大將軍王君無忌的神情,努力鼓起勇氣,叩首回答,“回攝政王,小小姐雖未傷及要處,卻失血過多,隻怕……”

太醫觸及到君無忌吃人的目光,嚇得當即沒了聲音。

“隻怕什麽!”軒轅景宏的臉色白了一白。

若錦畫今日,在劫難逃一死,君無忌很有可能以此為借口起兵造反。現在正是越國根基未穩之時,群雄逐鹿野心勃勃,都想趁機一舉奪下皇位,坐擁如畫江山。

老太醫顫巍巍匍匐在地,“隻怕小小姐恐有性命之虞。”

“什麽?你們這幫庸醫!”君無忌雙眸暴凸,麵容猙獰,暴聲大喝。

君無忌抓起染了錦畫血的長劍,劍鋒在半空中掠過一道明亮弧線,那太醫臉上驚恐還未散盡,便已倒地沒了氣息。脖頸上一條極細的紅痕汩汩湧出溫熱的血,灑落滿地猩紅。

殿內響起一片驚叫聲,眾人失了陣腳,抱頭鼠竄,衝出大殿逃命。

楊慧心急急大喊,“護駕護駕……”

剩下一幫臣子,紛紛簇擁上高位,做出護駕之狀。侍衛們舉著長劍圍攏在君無忌四圍,迫於君無忌滿身駭人殺氣,誰也不敢靠近。

夏侯雲歌淡掃一眼已死去的太醫,傷口極細極深,一劍致命,狠絕毫不留情,足見君無忌出招手段之高。如此高超手段,在殺她時已滿身殺氣,絕無可能失手,而刺向錦畫的一劍卻是未傷及要害。

夏侯雲歌微微一笑,這場戲,原來隻是這對父女唱的一出苦肉計。

隻是不知,最後的贏家,會是誰?

君無忌殺招一出,威震滿殿,皆驚恐望著君無忌,生怕殃及池魚下一個無辜受累的會是自己。

剩下幾個太醫,磕頭如搗蒜,哭聲求饒,“大將軍王饒命……將軍王饒命……饒命啊……”

“算你等有眼力,還不快為小小姐醫傷!”君無忌總算找到至高無上的感覺,身上殺氣漸漸消減。

就在此時,軒轅長傾放開懷中錦畫,長身掠起,速如閃電。眾人隻看到一抹紅色幻影一閃,宛若蛟龍。待一切定格時,軒轅長傾峨冠博帶,長袖翩躚,手中一把吹發即斷的小刃,幽明刺目寒光懾人,斑駁血跡淋漓滴落……

“即是庸醫,留來何用!”軒轅長傾緩緩開口,聲音平淡無波。

那黑沉如夜空的雙眸,冷冷覷著表情瞬間呆硬的君無忌,陰沉如墨。

幾個太醫,身體晃了一晃,倒地一動不動,身下蜿蜒出一大片血泊。皆是一刀入心,不偏不倚不深不淺,正可要人性命。

眾人大駭,麵白如紙,甚至忘了呼吸。在須臾轉瞬間,已解決四個太醫性命,這速度……早便聽說,攝政王軒轅長傾有一必殺技,可悄無生息出現在敵人身後,一刀入心斷其性命。

極少有人見過他出招,隻因見他出招之人,皆已成為一具死屍。

如今眾人親眼見了,方知何為恐懼,如死一般的窒息。

殿內宮女望著滿地死屍,尖叫一聲就暈了過去。高位上的楊慧心亦受不住,埋首在軒轅景宏懷中,不敢再多看一眼。

就連君無忌,臉色亦變了變。狂妄的氣勢,終於在軒轅長傾的殘佞之下,弱了幾分。他萬沒想到,隻會輕功的軒轅長傾,有一把世間最鋒利的小刃。更沒想到,一向寬厚仁慈示人的軒轅長傾,會當眾露出陰狠如魔的一麵。

殿內唯一毫無色變之人,隻有夏侯雲歌。

她依舊脊背筆直,姿態桀冷,巍然未動半分,甚至在她臉上自始至終未曾出現半分懼色。

君無忌睨向夏侯雲歌,眼中閃過一抹狠色。對高位上的軒轅景宏,粗聲哀淒道,“陛下,老臣戎馬一生五十載,統禦北疆三十萬大軍,不說功勞亦有苦勞,臣的女兒卻是落得如此……攝政王還將所有太醫賜死,是要斷絕小女唯一一條生路啊!老臣心如刀割!老臣要問問陛下,攝政王到底是何用意!老臣今日非要討個說法。”

殿內之人,皆聞弦歌而知雅意。

君無忌終於露出狐狸尾巴,要拿那三分之一的兵權做要挾了。

軒轅景宏雙眸稍稍垂下,旋即爆出一陣咳嗽,虛弱指著軒轅長傾,斥責一聲,“皇弟,你……你……咳咳咳……”

皇帝咳嗽得再說不出話來,隻能不住擺手,“咳咳咳……藥……藥……”

楊慧心慌了手腳,趕緊拿出小瓷瓶,倒出一顆藥丸放入軒轅景宏口中。

軒轅長傾眸若深潭,慢條斯理道,“大將軍王,您雖有國功,此事卻是本王家事。皇兄身體不好,何需皇兄為本王家事勞心費力。大將軍王,想討個什麽說法?”

“小女今日若有三長兩短,此事決不善罷甘休!”君無忌怒聲低吼。

軒轅長傾不緊不慢,擦拭小刃上的血跡,認真之態就像擦拭最珍貴的珠寶。擦拭幹淨,小心收起小刃。看向殿外,遙遙看到東朔已回來。他揚起唇角,東朔的速度總是這麽迅速,甚得他心。

東朔在殿門口站定,對軒轅長傾微微點頭,示意已事成。

軒轅長傾淺勾薄唇,已恢複往日溫善謙和模樣,音色卻是陰冷如冰,“大將軍王,上天待您並不薄,還給您留著一個兒子養老送終。”

君無忌登時麵色驟變,“你把清揚怎樣了!”

軒轅長傾緩緩踱步向君無忌。“將軍王不要著急,不過請清揚過來攝政王府做客幾日。清揚一直纏著本王,想學輕功,正巧近日本王得空。”

靜謐的大殿,除了呼吸聲,便隻有軒轅長傾不緊不慢的清淺腳步聲。似一聲聲敲擊在君無忌的心房,他雖暴怒,卻在軒轅長傾寂靜篤定的目光中,一點一點頹然若殘燭將熄,終現滿頭白發的老邁之態。

軒轅長傾沒有走向君無忌,而是站定在夏侯雲歌身畔,柔聲問她。

“歌歌,你就一點都不怕?”

身為一個女子,麵對滿地死屍,麵對君無忌的敵意,竟毫不色變。他知她城府極深,沒想到竟有勝過男子的沉穩如山。

雷霆起於側而不驚……這樣的女子,很適合做他的王妃。

隻可惜,他們不是一條心。

“與我何幹?”夏侯雲歌回的幹淨利索。

軒轅長傾微怔,接著笑得好像一位溫雅如玉的貴公子。

夏侯雲歌望著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錦畫,目光越收越緊。這便是男人的戰場,身為女人,即便是女兒,是癡情的戀人,一旦淪為棄棋,生死便如此不值一顧?

“你們與其有時間在這裏咬文嚼字,不如再給錦畫一刀,也免得她死的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