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清空,誰先動了心

夏侯雲歌脫掉大紅嫁衣,沿著攝政王府幾丈高牆一路疾奔。

終於尋到一處臨牆生長的粗壯柳樹,迅速爬上樹,抓住柔軟柳枝,借力從空中**起,一手勉力攀住高牆光滑的琉璃瓦。

正當她用力爬上高牆時,遠遠就看到軒轅長傾一襲大紅喜袍的身影,速如閃電飛掠而來。

夏侯雲歌心頭一緊,趕緊用盡全部力氣爬上高牆。

然,她終還是慢了一步。

軒轅長傾如鷹爪般一把抓住她的後衣領,狠力一拽,她便從高牆上跌了下來,正好落入軒轅長傾懷中。

夏侯雲歌揮手一拳,擊向軒轅長傾的側臉。他明顯有所防備,一把丟開她,閃身一避,拳頭與他擦身而過。

軒轅長傾衣襟上的盤扣,劃過夏侯雲歌纖白的手背,留下一道鮮紅血痕,火辣辣的疼。

她仍不罷休,又揮出一拳。

軒轅長傾已閃身到她身後,從後麵用臂彎圈住她的脖頸,鐵力一收。到底還是男人的力氣大,她再難出擊,困在他的鉗製之下。

“王妃愈發能耐了!大婚當日也敢逃婚!”軒轅長傾俊臉緊繃,字字從牙縫擠出。

虧他還以為,她被挾持。一顆心,緊張地砰砰狂跳。

他不否認,當發現她不在房中,真的害怕了。既擔心是祁梓墨暗中圈套,亦緊張會不會是君無忌難消餘怒,使詐劫持,以雪今日之辱。

“我隻是出來透透氣,誰說我要逃婚!”夏侯雲歌彎起手肘,重重撞在軒轅長傾的心口。

他痛得悶哼一聲,還不肯放手。額上滲出一層薄汗,低聲咬牙,“本王還是第一次聽說,透氣要去牆頭!你是看準今日大婚防衛鬆懈,趁機想逃!”

夏侯雲歌不再爭辯,望著一群飛鳥掠過攝政王府的高牆,眼中浮現神往的迷惘。

的確。

她看準了今日難得良機。

軒轅長傾利用她有誘餌,在大婚前一日已調走暗中監守她的暗衛,正值防衛鬆懈,正是她唯一一次難得出逃的好時機。

沒想到,軒轅長傾緊追不舍,來的這麽快。

火紅的夕陽已沉入高聳的高牆一端,萬丈光芒如金光燦亮,落入夏侯雲歌似水明眸中,一雙眸子亮的愈發絢麗如夢,恍若流光瀲灩的寶石,美得驚人。

軒轅長傾隻是看到她那被夕陽照亮的側顏,心頭莫名一緊,似有絲絲縷縷的柔軟將他團團包裹。她安靜的樣子,真的好美,靜若處子般讓人怦然心動。

他來不及吃驚,為何沒有預計的那樣憤怒,隻是忽然有個衝動,想要抱住眼前的一瞬間美好。

當那個擁抱落下來的時候,夏侯雲歌愣住了。肩頭一沉,他的頭抵在她的肩頭,從後麵將她抱入懷中……

耳邊傳來,他一聲低歎,似略有疲倦。

夏侯雲歌側頭冷睨軒轅長傾,脊背筋骨瞬間繃緊,對他臉上若有似無的疲憊熟視無睹,涼聲道,“放開我。”

他迎著霞光的容顏,確實很美,出塵的清俊。是任何女子都不禁會為之心動的一張臉。可她不是花癡女子,不會眼前的美好迷惑。她隻記得,這個男人困住了她的自由,幾次三番利用她為棋子,她不喜歡那種被人操控利用的感覺。

“讓我抱一會兒,隻一會兒。”他的聲音低沉無力。

夏侯雲歌眉心一緊,他聲音裏不經意流露的脆弱,是她聽錯?她沒有再掙紮,任由軒轅長傾抱著。聲音裏,帶了些許諷刺。

“往日裏猶如屹立在頂峰恍如天神降世一般的攝政王,原來也有倦怠無力的時刻。”

“我也是人。”他輕笑,略帶些許難辨的苦澀。

夏侯雲歌心頭一緊。

沒錯。

他亦是人,不是神。

從他的角度出發,如此對待夏侯雲歌,已是仁至義盡。身處在陰謀詭計權利的漩渦,不管向上攀爬,還是為了自保,一切有力的因素,任誰緊緊抓住,將棋子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可她已不是原先的夏侯雲歌,沒有義務代人還債。

“我知道,你的驕傲和從小養尊處優養成的高傲性格,容不得你自己受半點折辱,和限製自由的禁錮。我都知道,可你又能怨得了誰?這都是你的報應。”他低聲喃語,似對夏侯雲歌說,也似對他自己說。

“如果我說,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夏侯雲歌,你會如何?”夏侯雲歌低聲問他。

他不假思索,直接回答,“我會殺了你。”

夏侯雲歌周身一寒。

軒轅長傾微抬眸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側臉,深深的,似在細細辨認,轉而揚唇一笑,“你就是夏侯雲歌,唇邊那一點黑痣都一模一樣,不會有錯。”

夏侯雲歌不再說話,看向遙遠牆頭隻剩下金燦餘暉的一縷,綠茵深濃,紫荊花簇簇錦繡,清淡花香隨風飄散……

在這樣一個夕陽西下的傍晚,美景如畫,清晰在目,卻恍如隔世。

緊緊相擁的兩人,身邊男子即將成為她在異世的夫君,心卻那樣遠,遠隔一個世界。

手按住心口放著遺世的位置。

那一顆如血般紅的玉,在異世再次回到身邊,能否再將她帶回擁有南楓的那個世界?哪怕那個世界,依舊孤身一人,至少那裏還有南楓留下的痕跡。

她真的好想南楓,好想好想。

夏侯雲歌緊閉雙眼,她可以等,繼續等下去。她相信,這裏不會囚禁她的一生,她不屬於這裏。

肩頭的重力,驀然又重了幾分,他真當她是可以暫時休憩的喬木?

她正要推開他,耳畔傳來他低軟的聲音。

“為何在你眼裏,我總感覺,你無欲無求,隻有沉靜的淡定與孤世清涼?這不該是你該有的表情……”他沒了聲音,隻有鼻端悠長的呼吸。

他一直無法理解,曾經八歲的她,為了南耀國可以將他推下斷崖。而十年後再見,他滅了她的國家,卻從她的眼裏看不到丁點國仇家恨,隻有被禁錮的怨憎。

他沒發現,他已對她有了最不該動的好奇和探究之心。

夏侯雲歌沉默無聲,他亦不深問,隻是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命令的味道。

“這次你隻是僥幸,下次不許再以身犯險。”

夏侯雲歌懵然不知他在說什麽。

“君無忌的劍,向來飲血方歸。”軒轅長傾看著她清冷寧靜的眉目,“若君無忌當時惱羞成怒,再加重一分力道,即便我速度再快,也救不了你!”

“我不會想死,那不代表我就怕死。”

她孤冷的聲音,讓他笑出聲來,這個臭丫頭,總是這麽狂妄。他柔和的目光如暖陽,卻化不開她冷硬的心。

他知道,她是一個心有蓮花的女子。本該有一顆清透柔軟的心,卻被堅冷外殼,層層包裹。

國破家亡的打擊,或許讓她傷得實在太深吧。

想起她曾經隻憑幾句話,就讓沈承安不顧軍令如山私自打開城門,他就知道,她是一個有勇有謀的智睿女子。

他也為她的勇氣和智慧讚許,他卻不能容許,這樣的女子,是自己的敵人。即便不能成為盟友,也要放在身邊才心安。

他有他的算計,她亦有她的算盤。

“我相信,你若能與我一心在這在政權不安,皇權不穩之時的亂世攜手同行,民安國泰,盛世繁華之景,不會太遠。”

夏侯雲歌哂笑一聲,“攝政王,你不覺得這話不該對我說?你那麽恨我,待你功成名就之時,第一個就會殺了我。”

軒轅長傾抿緊唇角,眼底深色愈發濃沉,透出冰冷犀利的光芒。大手似無意般覆上夏侯雲歌的小腹,微微一緊。

“我很不喜歡,你總是輕易看透我的心思。”

夏侯雲歌望著腹部那一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脊背一片僵冷。

他是要動手了嗎?她果然懷孕了?

“作為補償,我會給你一個完整的婚禮保你王妃之位,外人眼中無上榮寵。”他冰冷的聲音頓了頓。“能和我軒轅長傾拜堂的,夏侯雲歌,你是第一個。”也會是唯一一個。

補償?

看來她的肚子裏……真的有個小生命了。

“攝政王,我並不以此為榮。”她的真的厭了,厭了這裏一切的人和事。

她不求太多,隻是尋一方無風無雨的晴空,寂靜獨處一方安寧。

他冷哼一聲,放開夏侯雲歌,目光如劍光冰寒。“我很不喜歡你總是一副驕傲樣子,很想撕碎。”

夏侯雲歌聲涼如水,“我不需要攝政王喜歡。”

他登時啞口無言,哼笑幾聲,不再說話。

確實,她不需要他的喜歡,他亦不需要她的喜歡。她隻是他利盡便棄的棋子。

這時東朔來回報,“主子,大廳已重新打點好了。”

軒轅長傾拉著夏侯雲歌便往大廳的偏殿走去,“還不去梳妝打扮,想皇上與文武百官,都等你不成。”

軒轅長傾猛然又停下腳步,吩咐東朔已經,“你去命人,將距府牆十五米以內的樹,全部砍掉。”

東朔微駭,忙道,“主子,當時修建攝政王府時,您說這些樹都是幾十年老樹,砍了可惜,要留下來應景。修建王府的工匠,刻意避開這些老樹,重新構造繪圖……”

軒轅長一記涼意颼颼的眼神射去,東朔當即沒了聲音。

嗖嗖的眼神,東朔當即沒了聲音,忙應了一聲,“是。”

夏侯雲歌陰涼的目光如利刺瞪著軒轅長傾,“你應該再命人將牆壘得更高一些。”

軒轅長傾挑挑眉,“好主意。”

夏侯雲歌眼角抽了抽,“我手上這對鐲子,王爺打算什麽時候摘下去?”

軒轅長傾解開身上喜袍,披在夏侯雲歌肩上,拉著她的手走過深深亭廊,兩側湖光瀲灩,映著一身紅衣,妖紅似火。

夏侯雲歌望著走在前麵他高頎的背影,總覺得堅冷的心,似被身上帶著他體溫和淡淡蘭香的袍子,化開微妙一角。她忙看向遠處在風中飛揚的紅色輕綢……

過了今日,他們真的是夫妻了?

“在你不隨便打人的時候,或許會。”他聲音悠遠,透著遙遙無期的無望感。

夏侯雲歌的臉色,再度冰封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