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榮寵,醉臥美人膝

話落,柳依依轉身離去。

軒轅長傾望著她雪白的倩影越來越遠,心中一片悵惘。

他又何嚐舍得將陪伴自己十年的人驅逐出府,隻是他如今已娶了夏侯雲歌,自是不會再另娶。給柳依依側妃之位,未免太委屈她,何況柳依依看似柔弱實則性子剛烈,斷然不會為妾。

與其玷汙柳依依的名節執意在府中無名無份,不如給她一處好歸宿。

柳依依一路疾步離去,忍著忍著,眼中的淚水還是不住滾落。

跌跌撞撞快步走回房間,終忍不住低低啜泣出聲。貝齒緊緊咬住手指,才忍住心中疼痛。

想回**躺一會,卻不慎頭腦昏沉撞翻桌上茶具,清脆的碎裂聲好似她碎開的心,再難相聚完整。

踉蹌幾步險些跌倒,卻摔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眼前掠過一抹寶藍色。

“師傅!”柳依依慌忙掙紮起身,卻被魏荊摟入懷中,安慰地拍著她的後背。

柳依依終於失聲痛哭,捂住嘴一陣幹嘔,似要將胃腑都吐出來。

“依依,你怎麽了?”魏荊皺起眉峰,聲音焦灼。

柳依依擦幹眼角,搖搖頭,已轉身虛弱走了兩步,扶住床邊白色的床幔。

“師傅,我沒事,隻是心情不好罷了。”

魏荊看向窗外風光美好的池塘上,軒轅長傾還站在水上涼亭中,指間把玩白色的細瓷茶碗,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麽。

“為師雖不知到底發生何事,隻想勸你一句,多情總被無情惱。好徒兒,長痛不如短痛。”魏荊望著柳依依的背影,目光有些深沉似眷戀。

“師傅,我……是不是很自私?”柳依依回頭,雙眸通紅,滿麵淚痕未幹,好生讓人憐惜。

“即是鍾情,便是唯一。豈能說是自私。你的心思,為師早就明白。”魏荊輕輕一笑,笑容中深藏一股讓人看不懂的酸澀。

柳依依低下頭,“我明知我們已不可能,還是不願離開,隻想守著他。”說著,眼淚又湧了出來,“師傅,依依真的別無他求,守著他就好。更不會別有用心,壞人姻緣!”

“依依……你是什麽性子,為師最了解。乖,不哭了,眼睛都紅了。”魏荊心疼攬柳依依入懷。

柳依依咬住嘴唇,任由魏荊溫暖的手指擦拭臉頰淚痕,不禁心頭一暖。

“依依讓師傅擔心了。”

魏荊溫和一笑,扶柳依依躺下休息,就像哄小孩子般溫柔親和。直待柳依依睡熟了,他深深看著柳依依那如淡墨描繪的美麗容顏,眼角眉梢浸染抹不去的輕愁,他心頭微微一疼,笑了笑,起身輕輕離去。

軒轅長傾依舊站在水上涼亭若有所思,桌上的茶早已涼透。

魏荊緩步走入涼亭,在石桌上自倒了一杯茶。放在鼻端輕輕一嗅,清涼的香氣沁人心脾。

“好茶。”魏荊讚了聲,小啜一口。

軒轅長傾並未回頭,指間還把玩著那小小的白色細瓷茶碗,輕聲道,“可惜涼了,你若早些來,味道更好。”

魏荊不以為意,一口喝盡似豪飲美酒,笑道,“人生就是如此,不知什麽時候來的早了,亦不知什麽時候就來的晚了。自以為剛剛好,那就是剛剛好。”

軒轅長傾將手中茶碗,“噗通”一聲丟入池塘中,濺起晶瑩的水花,驚得魚兒四散遊去。

魏荊完全不將軒轅長傾臉上的淡淡涼意當回事,戲謔道,“攝政王已權傾天下翻手**,何不來個江山美人同攬,豈不快哉。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才是人生極樂!”

軒轅長傾不說話,隻是臉色更加陰涼。他一向厭惡女人太多,厭惡女人之間為了爭寵奪利的勾心鬥角。魏荊了解他的性子還故意說,是想激怒她。

魏荊見軒轅長傾一直不說話,歎口氣搖搖頭,“可惜了,可惜我那好徒兒的一片癡心。”

軒轅長傾抬起眼眸,看向遠方。“至於依依,本王不會虧待她。”

“依依善解人意,溫柔可人,你若嫌她身份低微,大可先從侍妾。我看王妃也不是斤斤計較,不讓你納妾的悍妻。待依依將來有了小世子,母憑子貴就可封為側妃。你已經年過二十五,也該有個自己的子嗣了。”

魏荊的話,終於激怒軒轅長傾。

凝眉瞪向魏荊,有一絲陰霾驟起,轉而消逝,波瀾不驚道,“魏荊公子,何時你這麽關心本王的私事!”

“兄弟一場也是為了你好!”魏荊拔高幾分聲調,一雙眸子瞪得晶亮,如那夏日正午的驕陽,帶著燃燒一切的熱度,烈烈灼灼。

“你還是不了解依依的性子!她寧可終身不嫁也不會為人妾室!”

軒轅長傾低喝一聲,甩袖離去,隻餘魏荊一人獨自呆愣在原地。

“寧可終身不嫁,也不為人妾室?”

魏荊眉心緊皺,想不通為何身為女子會有這樣的想法。不管是妻還是妾,都是那個男子的女人,有何不滿?

不過一個名分!

隻要真心相愛,何須在意那些虛名。

“娘娘,您這是在做什麽?小月子裏,可不能隨便亂動!”

小桃趕緊將熱水放在一旁的圓桌上,拿了一條幹毛巾就來為夏侯雲歌擦拭額頭上滲出的細碎汗珠。

這幾日魏荊一直寸步不離守著,見她身體已大有好轉,才允許小桃進來伺候。

夏侯雲歌微側頭避開小桃,翻身坐起來,一手扶住有些酸痛的小腹。

她做的是俯臥撐,原先在現代,每日都要練習至少五十個。如今來了古代,到處陰謀詭計,陰毒陷害,若她這副嬌嬌弱弱的小身板不快點跟上節奏,用不了多久就得去見閻羅王。

何況……

夏侯雲歌撫摸小腹的手,加重幾分力道。

她還要保護,這個小生命。

“娘娘,您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奴婢給您倒點熱水暖暖。”小桃趕緊去倒水。

“不必。”夏侯雲歌放在肚腹的手像是有針紮似的急急逃開,兀自鎮定。

雖說這個孩子也是她的,可她終究忘不掉,這也是軒轅長傾的血脈。

“娘娘……”小桃低下頭,聲音細小。

夏侯雲歌柳眉一蹙,想起前幾日,魏安對小桃的態度,心底疑雲重重。

如果小桃真的有叛主之說,應該是在這副身體本尊還活著的時候。而與她之後……一次次遇險,從深宮逃出皇城,又從被百裏非塵綁架,到小桃舍身纏住沈承安放她逃脫,一路走來,小桃卻是真心助她。

曾幾何時,她冰冷的心中,有了這樣一位不能割舍的牽掛,不能放棄的隊友?

可對於小桃的忠心……

夏侯雲歌垂下密長的眼睫,“小桃,我不問你和魏安曾經有過什麽交涉,一切都從鸞鳳宮我們一起挾持上官麟越在戰亂中逃出皇宮開始。”

“咚”一聲響,小桃直直跪了下去,淚珠滾滾而下,泣不成聲,“娘娘……奴婢……自從娘娘說,與奴婢自此相依為命開始……奴婢都是一心跟著娘娘……娘娘保護奴婢,就像親人……奴婢豈會背叛娘娘……”

夏侯雲歌蒼白憔悴的臉上,一抹心痛稍縱即逝。

親人?

她從未有過親人啊。

小桃跪爬到床前,哭聲說,“奴婢發誓,雖與娘娘不是血脈至親,卻是真心當娘娘是親人了。”

“血脈至親……”夏侯雲歌的手猶疑撫向小腹。

小桃見她動作,眼淚更加洶湧,“娘娘節哀啊,娘娘還年輕,還會有……孩子的。”

夏侯雲歌輕歎一聲,握住小桃顫抖的手,“小桃,如今南耀已亡滅,你我都是南耀人,在這新建立的國度,我們都是他們眼中前朝餘孽的存在。隻有我們彼此心手相依,才能活下去。”

小桃激動得手顫抖的更加厲害,淚眸堅定地望著夏侯雲歌,緊緊握住夏侯雲歌的手,“娘娘,小桃誓死效忠,絕不背叛娘娘。”

“快起來,地上涼,你也的傷也才好。”夏侯雲歌起身攙扶小桃,小桃似受寵若驚,趕緊起來。

“娘娘,您還是小月子,可不能亂動,小心留了病根纏著一輩子。”

夏侯雲歌見小桃這般關切自己,舒心一笑,心口不禁有些暖暖的。目光無比誠摯地望著小桃,“你在意我,我自也在意你。在無人時,我們還是姐妹,不用動不動就下跪,我不喜歡沒有氣節的女子。”

小桃堅定點頭,擦幹臉上淚痕,硬是忍住眼中淚水,“娘娘,您受此重創,一定要堅強,不能讓仇者快親者痛。待養好身體,那些妖魔鬼怪,再不能侵您的身。”

夏侯雲歌點點頭,“話倒是這麽說。如今我樹敵頗多,實不知誰是敵,誰的友。需得萬事小心,才可做長遠打算。”

小桃向外看了眼,壓低聲音對夏侯雲歌說,“娘娘,小桃倒是有個想法。”

“哦?說說看。”夏侯雲歌眼底一亮,聲音清越。

“身為女子,想要守住地位榮寵,就得有自己的子嗣,不管男孩還是女孩,都將是娘娘一輩子的依靠。”

夏侯雲歌的臉色登時難看。

小桃繼續壓低聲音道,“娘娘,您再厭惡攝政王,他終究已是您的夫婿,與您相守一生的丈夫。娘娘莫怪奴婢多嘴,奴婢覺得攝政王心裏還是有娘娘的,經常看到他站在娘娘門外,隻是沒有進來。十年前,攝政王雖與娘娘有很多不愉快,到底攝政王沒有對娘娘怎樣,還娶您為妃。倒是祁帝,那些年看似對娘娘溫和有禮,卻遠若千山萬水,害娘娘哭幹了眼淚。”

夏侯雲歌瞬時臉色陰沉,“軒轅長傾給了你什麽好處?一再說他好話?”

小桃嚇得臉色一白,差點跪在地上,“娘娘,奴婢絕對沒有被攝政王收買,奴婢隻是勸娘娘為自己謀一條出路,若連唯一能保護娘娘的保護傘都丟棄,娘娘當真就是暴露在槍林劍雨之中,欲求生而不能了。”

夏侯雲歌的目光漸漸收攏,匯聚成芒,唇邊彎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猶如撥雲現月,“小桃,你的確很聰明。”

小桃歡喜一笑,“娘娘您想啊,隻要您坐穩攝政王妃的位子,有攝政王的威名壓著,誰敢對您不敬。”

夏侯雲歌的手撫摸在腹部,缺少血色的容顏似那旖旎梨花,美麗攝人心魂。笑著,低聲呢喃一句,“你利用我安撫民心,也就別怪我利用你自保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