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瘋了,一碗紅雞血

自從大婚後,夏侯雲歌一直住在軒轅長傾的紫荊苑。

這裏種滿盛開如霞雲的紫荊花,是軒轅長傾命人在修繕王府時刻意種下。紫荊花寓意兄弟和睦,兄友弟恭,昭示他和皇上雖在外界有弟奪兄位之惡名,實則卻是共同攜掌江山之意。以此杜絕一些蓄意攀附名利之人,以此大做文章結黨營私對皇上不利。

軒轅長傾讓夏侯雲歌住在他的院子,便是給了夏侯雲歌莫大殊榮,和她身為王妃外人不可比擬的尊貴。亦向外人表明夏侯雲歌在他心中地位,首屈一指不容人言置喙。

一切不過是給外人看。

雖在同一個院子,軒轅長傾卻一直沒露麵。

“小桃,若攝政王再來,就請他進來。身為我的夫君,總在門外站著,叫人見了還以為我不識時務。”夏侯雲歌看向窗外初晨的陽光,剛喝過藥,嘴裏很苦。

這幾日,總能見到軒轅長傾在院外徘徊,她以為他會進來,他卻隻站一會便走了。

“是!”小桃見到夏侯雲歌能重振旗鼓,滿麵振奮喜色。“王爺和娘娘倆人,總要有一個人矮下麵子才好。不然總這樣僵著,被外人見了,可不要說娘娘失寵了。”

夏侯雲歌冷哼一聲,“從未得寵,何來失寵。”

小桃奉上糖丸,溫聲勸道,“娘娘何必說那氣話。攝政王能做給外人看,咱們亦能做給外人看。都說宮門深似海,侯門高地亦是如此。拜高踩低之人比比皆是,不管您位分多高,得寵便是天,不得寵連奴才都不如。”

“小桃,在這些爭寵方麵,你似乎很有門道。”夏侯雲歌笑道,將糖丸擱置一邊。

她不喜歡吃糖,嘴裏總是苦苦的,才能謹記,一切拜誰所賜。

小桃羞赧一笑,“奴婢從小就入宮,這麽多年,看多了各宮嬪妃爭寵,看多了趨炎附勢和世態炎涼,才懂得這些。”

這幾日,夏侯雲歌的氣色好了很多,蒼白的臉色亦微有紅潤,看上去多了幾分朝氣。

總在**躺著,骨頭都硬了。想下床走動活散筋骨,小桃卻看的緊,怕她吹風,隻允許她在窗前站一會。

小桃怕窗子有賊風,落了病根,門窗都關的很緊。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上薄弱蟬翼的窗紗,照在身上暖暖的,越過窗紗亦可看到紫荊花開正好的花園。上午下了一場急雨,帶著幾許秋意淺涼,滿院子的紫荊花鮮豔錦簇,隔著窗紗似還能聞見淡淡花香。

隱約見到,一抹月牙白色身影,佇立在芳菲錦繡中……

那修長俊雅的身影,隻淡淡一瞥就能勾去人全部的注意力,所有花團豔麗皆失了鮮妍色彩。

軒轅長傾!

他站在一片花海中,俊逸如天人。

可在夏侯雲歌眼中,他就如一縷陰霾,整片陽光晴好的花園,瞬如陰雲密布。

夏侯雲歌緊緊抓成拳,眼底凝滿冰霜。

她低聲吩咐小桃,“小廚房日日燉老雞湯,應該有雞血吧。”

小桃微怔,“有是有,娘娘要雞血做什麽?”

“你去給我取一碗。”

夏侯雲歌的聲音冷了幾分,小桃趕緊遵命出門去小廚房。

待小桃取了一碗鮮紅的雞血進來,低聲問,“娘娘,我看見王爺就在花園的亭子裏,好像閑著,要不要喚王爺進來坐坐?”

夏侯雲歌望著桌上殷紅刺目的雞血不做聲。

小桃低聲囁嚅,“最近聽說朝廷很忙,若王爺現下得閑,是個不錯的機會。”

小桃悄悄打量夏侯雲歌一眼,見她麵色無異,壯著膽子繼續道,“小桃覺得,王府裏佳人美眷那麽多,娘娘總按兵不動,萬一失了先機……”

“你說的沒錯。”夏侯雲歌拍了拍小桃的肩膀,“日後有什麽話就盡管說,不用總戰戰兢兢的,我又不會吃了你。”

小桃擦了擦額上細汗,鬆口氣一笑,“娘娘板著臉的時候,奴婢總是忍不住害怕。不是害怕,是敬畏!”

夏侯雲歌給小桃對外一個眼神,“你想好說辭,以免好像我厚顏求他過來似的。”

小桃眼珠一轉,“這事就包在奴婢身上。以前娘娘請祁帝,都是奴婢想的說辭。”發現失言,小桃趕緊捂住嘴,“是奴婢多話了!”

夏侯雲歌無謂擺擺手,“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

“是!奴婢這就去請攝政王,就說小廚房做的點心不錯,請攝政王過來嚐嚐。”小桃趕緊退出去,緊步走向軒轅長傾所在的亭子。

夏侯雲歌端著那碗雞血,回到**躺下。

這幾日補藥補膳,她都一滴不落地全部喝光。身體雖還虛弱,恢複的倒是不錯。肚子不再酸酸痛痛的難受,亦不再惡心想吐,隻是懶懶的總想躺著。

軒轅長傾到底是來了。

他站在門口微有猶豫,才掀開珠簾進來。請他過來嚐一嚐糕點,隻是借口,他亦看也沒看桌上精致的糕點,而是緩步踱到床畔,目光晦暗不明地望著**的夏侯雲歌。

她的容顏依舊絕美,隻是病弱的憔悴讓人不禁心生憐意。

幾日不見,軒轅長傾的容色有些蒼白,似是多日不曾安好休息,眼裏布滿血絲。

他望著夏侯雲歌的目光,很深很深,似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潭之水。

他不做聲,她亦不做聲。

他看著她,她便半垂眼眸,任由他看著。

過了良久,一室安寂,絲毫無聲。

這時,婢女青蓮熬好藥送進來,小桃接過,正要伺候夏侯雲歌服藥,軒轅長傾卻接了過去。

“都退下吧。”

小桃看了眼夏侯雲歌,眼中浮現一絲喜色,恭敬退下,還不忘將房門帶上。

軒轅長傾端著漆黑的湯藥,坐在夏侯雲歌床畔。他輕輕攪著滾熱的藥汁,她微低頭,臉色如覆薄霜。

他舀了一勺遞到夏侯雲歌唇邊,她不張口,亦沒有躲,像個木偶一動不動。

軒轅長傾便耐心地,抬手端著,寂靜等待她的反應。

良久,軒轅長傾手中滾熱的藥碗已變得溫暖,夏侯雲歌依舊靜漠相對。

“你請我過來就是為了與我冷戰?”他語氣平和,絲毫不見慍色。

夏侯雲歌眼睫微微一跳,隻是雙手緊握。一雙皓腕上,那墨黑色的玉鐲,格外鮮明。

軒轅長傾隨手從袖口中取出一根細長銀針,放在藥汁內試探一下,將依舊雪亮的銀針給夏侯雲歌過目。

“放心,無毒。”

“我又豈會怕這個!”夏侯雲歌終於開口,清亮的明眸寒若霜雪。

軒轅長傾若有似無一歎,依舊語氣低緩,“乖,喝了藥,身體就好了。”

夏侯雲歌瞥了他一眼,捧起藥碗,幾口喝下。

軒轅長傾遞上帕子,欲言又止,“歌歌……”

夏侯雲歌手微頓,他卻像個不能懨足的孩子,又低喚了她幾聲。

“歌歌,歌歌……”

沒有平日俊朗神采,霸氣凜然,他的俊美的臉上神色有些低落。

夏侯雲歌漠然不語。

“你可還好?”軒轅長傾低聲一問,眸中竟有淡淡愧色。

夏侯雲歌冷哼一聲,渾身散發出森然的寒意,“你覺得呢?”

軒轅長傾眸色一沉,沒有說話,複而淺淺一笑,“我見你氣色還好。”

他的話終於將夏侯雲歌激怒,“還好?攝政王似乎很失望!若非我奄奄一息,也不能讓攝政王滿意是吧!”

她顯然曲解了他的意思,他亦沒有耐心與她辯解,臉上亦微有慍色。

“你在病中,我不想與你動怒。”這已是他能做到的底線。

也正因魏荊所說,怕她動怒不能養好身體,他亦多日不曾露麵。他雖恨她,可在這件事上,終覺有愧。

“孩子沒了,攝政王得償所願,自是心情大好,不會動怒!”夏侯雲歌怒火一路飆升,直至雙眸血紅,怨毒地盯著軒轅長傾,似要將他剜出兩個洞來。

“是你自己喝了那碗藥!我豈有逼你!”軒轅長傾的口氣亦重了幾分。

“攝政王推卸責任的本事,望塵莫及!若非你默許,旁人又豈會執意送藥過來?我倒是想知道,攝政王竟不想與我有子嗣,不與我同房便是,何須太後送來一碗有毒的絕子藥!怎麽?攝政王見我貌美心起歹意,還想與我巫山**夜夜洞房不成?像我這樣的殘花敗柳,就不怕髒了攝政王高貴的身子!”夏侯雲歌越說越氣,最後幾乎喊了出來。

軒轅長傾的臉色青白交加,最後漲紅如血,“你是不是病的腦子糊塗口不擇言了!”

“我可不會忘記!是誰玷汙我清白身子!不妨告訴你實話,高貴的攝政王,那個孩子就是你的骨肉!我夏侯雲歌在你眼中再不濟,也知潔身自愛,從不與哪個男子有染!是你的母親和你聯手,親自殺死了那個孩子!”夏侯雲歌一把拽住軒轅長傾的手臂,身體前傾,誓必要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看到軒轅長傾臉上任何一個微妙的變化。

軒轅長傾驚怔的神色,眉心高聳,眼底浮現了一閃而過的掙紮痛色。

身為一個人,但凡有些血肉,哪怕十惡不赦亦是虎毒不食子,終是無法接受親手殺死自己親生骨肉的事實。

“哈哈哈……”夏侯雲歌淒聲大笑起來,“聽魏荊說,那個孩子都有些成形了!是個男胎。慘死的無辜生命亦有靈魂,他會日日入你夢中,向你索命,親口問你為何殺了他!滿手血腥的攝政王,你可會怕呢?”

夏侯雲歌雙目赤紅,臉上笑容猙獰若狂。

她是怕的,甚至晚上夢醒,有時不敢入睡,生怕再夢到那個男孩,哭著問她“為何拋棄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已接連幾日夢見那個孩子嚶嚶哭泣。

她是雙手沾滿血腥的殺手,竟也無法麵對自己孩子無辜喪命的事實。

這種血脈相連的母子親情,不觸碰還好,一旦牽扯,整個人都變得陌生,不再是原來那個冷血絕情的殺手了。

軒轅長傾一點一點張大漆黑的眸子,那雙眼睛黑如曜石亮的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