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掌摑,深深恨意濃

夏侯雲歌抬眸看向軒轅長傾,他逆光站在門口,身處在一片華光中,臉上神色看不清晰。

可他與柳依依交纏相視的目光,竟比門外耀眼的陽光更為刺眼。讓人覺得雙目漲痛,不願再多看一眼。

夏侯雲歌忙錯開視線,看向被子上比翼雙飛的繡紋。比翼雙飛的圖樣,寓意情意深濃的夫妻,於她不過是莫大的諷刺。

良久,柳依依低聲開口。

“長傾……”

如此隨意的直呼名諱,沒有身份懸殊尊卑貴賤的鴻溝,隻是兩個人,或朋友,或親人,或戀人……是彼此親密無間心意相通的親絡。

亦是這樣一聲被軒轅長傾允許的呼喚,足見柳依依在軒轅長傾心中地位舉足輕重,絕非尋常人。

夏侯雲歌不知為何,心口有些發沉,呼吸亦有不順。許是今日天氣悶熱,房裏又門窗嚴實不通風所致吧。

軒轅長傾目光柔和,帶著歉意,“近日國務繁忙,沒去看你。你可還好?”

柳依依輕輕點頭,聲音略微發澀,“都好。”

“這就好。”

倆人又是一陣靜默無聲。

夏侯雲歌隻覺得氣氛壓抑到極點,呼吸愈發不暢,恨不能逃出束縛,避開情意暗湧的倆人。

心?

為何有點疼?

這種奇怪的感覺,酸酸的,堵堵的,又忍不住想笑,是一抹自嘲的笑。

柳依依深深低頭,如瀑長發柔亮似緞,與她一身白衣極為鮮明。她有些無措地避開軒轅長傾的目光,聲音有些發慌。

“我先回去了。”

軒轅長傾沒有挽留,隻是眼底神色略有一瞬的空落無力。

柳依依與他擦身而過之際,腳步又頓住,舉目看向軒轅長傾棱角分明的側顏,如刀削斧鑿般鐫刻深邃,讓人心頭震顫。

“長傾,王妃……”柳依依聲音很低,細若曉風拂夢,“放了王妃吧。”

軒轅長傾臉色一沉。

“長傾,她隻是一介弱女子。但凡有天大的錯處,那都已是過去的事了。她已沒有家國親人,連她的骨肉……王妃已得到懲罰了。”柳依依說著,不禁紅了眼眶,祈求地望著軒轅長傾,隻盼他能心軟放了夏侯雲歌。

軒轅長傾的目光,透過層層帷幔,看向**蜷縮的單弱背影。是錯覺嗎?為何覺得那細小的背影,多了幾分可憐?

“長傾……”

“好了依依。”軒轅長傾有些不耐。

“長傾,王妃是人,怎能拴在**!她曾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這樣做,豈不是……”柳依依聲音頓住,語氣平複稍許,“你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你這樣做,隻會讓我覺得你很陌生。”

軒轅長傾見柳依依臉上稍有怒色,軟了幾分聲音來,“依依,你太善良了,從不知人心叵測。”

夏侯雲歌抓緊被角,軒轅長傾這麽說什麽意思?

“長傾,不管你心中如何怨恨王妃,既你們已成夫妻,便是天賜良緣,何必親手毀了這段姻緣。她將是陪伴你一生的妻子!我希望你能善待她。”話落,柳依依轉身離去。

軒轅長傾望向窗外翩然離去的白色倩影,茫然若失般心中空曠。回眸看向夏侯雲歌,眼底瞬時凝上一層寒霜。

夏侯雲歌感到有一道火熱目光盯著自己,憤然瞪去,瞬如刀光拚殺,森意頓生。

“夏侯雲歌。”軒轅長傾大步奔到床前,一把拽住金蟬絲,牽動夏侯雲歌手腕上的傷口,刺痛入骨。

她一動不動,甚至麵色沒有紋絲變化,怨毒的目光如刀子剜著軒轅長傾冷冽的麵容。

“你對依依說了什麽?”他黑眸如冰,口氣涼薄。

“你以為我說了什麽!”

“依依心地善良,你休想利用她!”

夏侯雲歌心口驀然一疼,他竟然以為她利用柳依依來解開金蟬絲。她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他竟然這麽以為!

“嗬嗬……你這麽在乎她,就把她護好了,別再踏入我房門半步,也省得我耗費心思,利用她!”

“你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虧得依依舍命救你,幾次三番為你熬藥開方,守在床頭苦熬通宵。”軒轅長傾氣怒的目光,似能噴出火焰來。

“你娶她啊!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總好過兩兩相望,有情而不能眷屬!攝政王府裏嬌妻美妾那麽多,不差一個柳依依!若怕委屈了依依姑娘,我退位讓賢,隻要攝政王肯放人!”

軒轅長傾一把甩開金蟬絲,“娶妻自當如依依這般溫柔賢惠的女子!像你這樣陰毒叵測的女子,敗家不興喪門辱楣!”

“啪”的一聲脆響,四下皆靜。

夏侯雲歌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狠狠甩了軒轅長傾一記響亮的耳摑子。軒轅長傾措不及防,怔忪愣住。

十足十的力道,打得軒轅長傾側臉頓時紅腫淤紫,唇角滲透一抹血色,映著一張臉更加寒涼如玉。

夏侯雲歌掌心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倍覺解恨,卻又茫愣無措。不知何時,糾纏在手腕床頭的金蟬絲,已被解開了。

他還真聽柳依依的話!

“夏侯雲歌!你敢打我!”軒轅長傾被激怒,一把揪住夏侯雲歌的衣領,力道之大,似要將夏侯雲歌當場勒死。

夏侯雲歌喘息困難,臉色漸漸漲紅欲紫。“殺了我?殺了我一了百了!”

軒轅長傾在她的刺激下,完全失控,大手力道加緊,勒得夏侯雲歌再難呼吸,雙眸瞪大布滿血紅,怨毒又無謂地盯著軒轅長傾。

“我厭極了你這雙眼睛。”他咬牙,殺意漸濃。

夏侯雲歌張口,卻已發不出絲毫聲音。隻能紅紫的唇瓣一張一合,“殺了我吧,一失兩命。”

軒轅長傾自是聽不清夏侯雲歌說了什麽。隻是她的脊背依舊筆直毫不屈服,就像紮在這地上的桅杆,永不折斷。

他厭惡極了她還能如此孤傲的倔強,隻會讓他更加瘋狂,恨不得撕碎揉爛,再不要再他眼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她不配!

她已什麽都不是,已如草芥螻蟻,為何還能如此倔強清高!

小桃聽見屋裏動靜,終再按耐不住,哭著衝進房裏,雙膝咚地一聲跪下。

“王爺,娘娘為您落了一個孩子,受了那麽多的苦,您怎麽還忍心這麽對娘娘!”

軒轅長傾的眼底湧起濃鬱的厭棄和鄙夷,貼近夏侯雲歌,聲音森寒如鬼魅。“你當你為我懷過孩子,我就會因為虧欠而對你心有不忍?你錯了夏侯雲歌,像你這樣狠毒如蠍的女人,你能存活至今,是我對你最大的恩賜。你對我,必須感恩戴德,恭順服從。”

軒轅長傾的力道似已到了極點,見她的目光漸漸黯淡下去,竟再不能使出絲毫氣力。他悶笑幾聲,似很有報複的快感。

“我早就恨不得殺了你以解心頭之恨。夏侯雲歌,十年前你推我落下斷崖,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夏侯雲歌沒有絲毫聲音,一雙明灩的眸子漸漸黯淡,隨後緩緩閉上。

軒轅長傾的手猛然一抖,夏侯雲歌便軟倒在他的手中。

“夏侯雲歌!”他怒喚一聲。

她依舊沒有絲毫反應。

小桃嚇得砰砰磕頭,滿麵淚痕,“王爺,十年前,都說娘娘將您推下山崖。奴婢當時雖年幼,卻一直懷疑,娘娘自小體弱多病,一個八歲孩子,如何將一位健壯少年推下斷崖。”

小桃哭著爬過去,“求王爺放過娘娘吧,放過娘娘吧。”

軒轅長傾的眼底浮現自我厭棄的掙紮和灰白的孤寒,這一點他也曾懷疑過。

可……

那一年,他隨夏侯雲歌去山上寺廟,夜裏出現刺客,見夏侯雲歌一路往山上跑,他追到斷崖,確實被夏侯雲歌推下斷崖。

小桃依舊不住磕頭,哽聲說,“王爺,當年娘娘從山中寺廟回來,昏迷了好些天,再醒來,那一天的事全部都忘記了。而隨從伺候的宮人,大多離散失蹤或死在刺客刀下。奴婢當年年幼,未曾隨侍,不知詳情,可如今想來,此事確實多處蹊蹺,王爺何不徹查,還娘娘一個清白!”

就在這一刻,軒轅長傾像是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般,讓他茫然而空洞。第一次有了懷疑,懷疑那些仇恨的存在意義。

他努力壓抑這種酸澀與懷疑,望著懷裏一動不動的夏侯雲歌,撕裂般的痛苦充滿胸腔。

這是怎麽了?

隻憑一個奴婢幾句話,就將他的心撼動了?

“王爺……娘娘打小膽子就小,碾死一隻螞蟻都不敢。豈會有膽子殺人!何況,從小您和娘娘走的比較近,娘娘亦是當您如兄長啊。”小桃哭得聲音沙啞,額前一片通紅,又俯身重重磕頭,“王爺,救救娘娘吧。娘娘……都不動了!”

小桃爬到軒轅長傾腳邊,抱住軒轅長傾的腿,苦苦求饒。

軒轅長傾心煩意亂,一腳將小桃踹開。“給本王下毒之人,是她無疑!她咎由自取!”

還有他的手筋,亦是被她挑斷。

隻要想起這些,每逢季節變換,他手腳酸痛無力時,對她的恨意便更入骨一分。能壓製到現在,沒有對夏侯雲歌動手泄憤,已是心慈手軟仁至義盡。

小桃忍住胸口劇痛,再度哭著爬向軒轅長傾。“王爺,您就看您和娘娘曾有過一個孩子的份上,救救娘娘吧。”

軒轅長傾心口莫名一疼,那個已化成一灘血水的孩子,不知不覺間成為他心頭的一根刺,觸碰不得。

就在此時,夏侯雲歌猛地睜開一對緊閉的眸子,深黑的瞳孔亮如冰芒,爆發出驚人的殺意。抽調全身力氣,突然翻身覆上軒轅長傾,將他緊緊壓在身下。而她手中,不知何時已攥緊細長鋒利的金蟬絲,直接逼在軒轅長傾的脖頸上。

軒轅長傾一驚,轉而目光陰鷙,笑靨涼涼,望著壓在身上的夏侯雲歌。

“好一招詐死!”

“軒轅長傾,殺你,隻需再加力一分。”

夏侯雲歌冷然一笑,眼底殺意如綻放如火的彼岸花,是死神來臨時,華麗旖旎的盛世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