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禁足02 師父,**請 書包網

柳應笑“嗯”的答允了聲,心裏一歡喜,白麵皮上就泛出一層薄薄的紅暈,南向天瞥過去,隻覺得這小啞巴的臉蛋像極了他最愛吃的玉鵝蘑,乳白色的傘蓋甘滑溫厚,仿佛輕輕一捏便能擠出水來。!!!

天明,柳元春將女兒拉出井外,洗漱罷,一齊到堂前吃飯,桌上擺了一鍋生陽補氣的香砂君子粥,一碟調理脾胃的六珍糕與三片醃漬嫩薑,正吃之間,忽聽外麵有人大喊:“小啞巴!小啞巴!你在不在?今兒在桃花溪辦賞春會,我跟小要飯的來找你啦,咱們一起去玩!”

柳應笑聽出這是南向天的聲音,本就蒼白的臉更是被嚇得慘無人色,連手裏的六珍糕掉在桌上也渾然不知,她看向臉色陰沉的柳元春,驚恐地瞪大眼睛直搖頭。

柳元春拍桌而起,狠狠瞪了應笑一眼,說聲“待會兒再收拾你”,提著裙子走出屋外,就見兩名孩童站在藥田大聲嚷嚷,腳下踩著剛開花的“七夜樓”,柳元春火冒三丈,抄起門邊的掃把衝過去趕人,尖聲怪叫:“出去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

柳元春相貌詭怪,膚色泛紫,額角生疙瘩,就像長了對肉角,鼻子大而尖長,極像民間傳說裏的鬼山姥,南向天見過她數麵,也不以為怪,李春花卻被驚得合不攏下巴,被哄出院門後,不禁問道:“她就是小啞巴的親娘?咋一點兒都不像啊!”

南向天小聲道:“聽說山姥專抱別人家的孩子來養,沒準小啞巴就是被她抱回來的。”

柳元春見兩人還在門口徘徊不去,又揮動掃把趕他們走,厲聲道:“還不給我快走!”

南向天心裏雖發虛,卻不願在李春花麵前露怯,跑到三尺開外,又回身站定,叉起腰大聲喊道:“我是來找小啞巴玩的,你讓她出來咱們就走!”

李春花比他婉轉些,說道:“我們跟小……柳姑娘是朋友。”

南向天補充道:“不僅是朋友,還是同窗呢!她跟咱一起在方大夫那兒念書寫字,交情甭提有多好了。”

柳應笑站在屋前聽到這話,不覺倒吸了口冷氣,隻嚇得腿腳發軟,不敢與他們見麵,默默走回後屋的枯井前蹲下,雙手抱住頭,牙齒“咯咯”打戰。

柳元春怪聲喝道:“快滾!我不會讓井娃跟你們這些野孩子鬼混!以後再敢過來,我就把你們埋進土裏!”說罷關上籬笆門,哼哼地走回房裏,左張右望,沒找著女兒,便一路尋至後屋,就見柳應笑跪在枯井前,額頭觸地,做出服罪的姿勢。

柳元春冷笑道:“你倒機靈,曉得事跡敗露就先來負荊請罪,以為這樣我就會饒了你麽?”

應笑不敢吭聲,連連磕頭,額頭把地麵撞得“砰砰”作響,柳元春見這順服的乖樣不喜反怒,摘下牆上的竹條就往她身上狠狠抽去。

這一下抽在應笑的背上,發出清脆的拍擊聲,應笑吃痛地叫了聲,趴在地上,雙手抱頭,柳元春聽她叫疼,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吼道:“你還敢喊疼?騙我的時候怎麽不先想著事後會不會疼?這麽不聽話的壞孩子,你說我該不該打你?該不該打!”在叫罵的同時,她又狠抽了兩下,揚手把竹條遠遠拋開,怒吼道:“不許捂頭,把手拿開!”

應笑隻覺得背上**辣的疼,不敢放開手,發出“嗚嗚”的乞憐聲,柳元春上前抓住她細瘦的手腕用力掰開,一手揪著頭發往後拽,讓她的臉抬高,另一手連著抽了六個耳光,應笑頓時被打得暈頭轉向,“嗚哇”的哭出聲來。

柳元春狠狠地道:“我讓你哭!我讓你再哭!”邊吼邊轉頭往四下裏尋找,從牆角的篩子裏抓出一把茶葉梗,捏開應笑的嘴巴,把梗子全都塞了進去。

柳應笑一嚐到苦澀味立刻就想吐出來,柳元春卻捂住她的嘴,歇斯底裏地叫道:“不許吐!你敢吐出來我就打死你!”

柳應笑“嗚嗚”的流淚點頭,兩手握在一起做出求饒的動作,直到這時,柳元春狂亂的眼神才稍稍恢複平靜,她捏住應笑的下巴,柔聲問:“你知道娘為何生氣?”

柳應笑不敢吭聲,也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隻能用充滿恐懼的眼神盯著她看,柳元春道:“娘不是真的氣你耽擱那會兒工夫,是氣你騙我,背著我偷偷幹那些事兒……”說到這裏,她猛地瞪大眼睛,把柳應笑往地上一甩,刷地站起身來,粗聲咆哮:“就跟你那死鬼爹一樣!什麽事都瞞著我,成日隻曉得在外麵找樂子,娘最痛恨騙子!嗬嗬,他愛找死我可不管,但是你不同,你身上流著我的血,我是非管不可!”

柳元春先讓應笑去漱口,上了傷藥之後揪著她的頭發拖進簍子裏。拉起吊繩將她送下井,把井蓋推上一半,冷聲道:“你就在下頭好好反省吧,送藥的事為娘自會去做,從今往後,你休想再踏出家門一步!”

到井底之後,柳應笑反倒鬆了口氣,她心知柳元春在氣頭上的話做不得準,興許要被關上幾日,待她氣消了自然又能恢複如常,向來都是如此,隻是這次打得更重,臉頰上和背上火灼般疼痛,應笑不敢用手去觸摸,側身蜷縮在棉褥上,沒一會兒籃子便放了下來,裏麵裝著濕布巾、內服藥湯以及治療外傷的回元膏。

南向天與李春花在山裏徘徊了一陣,見籬笆門緊閉,沒奈何,隻能自去桃花溪。!!!

正值濃春時分,漫山遍野桃花豔豔,李櫻點綴,群蝶戲舞,一帶碧水綿延而過,粉瓣浮在水麵上隨波逐流,紅林綠葉美不勝收。

商販們各自在樹下擺開攤鋪,有販藥的、耍把式的、鬥禽蟲的,玩賞的遊人三個成群五個結夥聚在攤前,孩童嬉鬧著在林間奔跑,曠地上還有放風鳶的,風過竹骨,如箏鳴響,說不盡的繁華熱鬧。

方澤芹、曹村長與南員外三人在一間遊舫上共桌談笑,南向天帶著李春花上船拿吃食,自顧自地將桌上糕點盡數收入囊中,南員外也不見怪,由著孩子們愛幹什麽便幹什麽。

南向天拈起一塊玉帶糕,看這晶潤剔透的點心不由想起了柳應笑的白臉蛋,歎氣道:“小啞巴也真可憐,這麽好的天氣卻被山姥姥關在屋裏,不如咱麽留幾塊糕點給她解饞。”

李春花道:“小啞巴不吃外頭的食物,她娘管得可嚴了,吃了要挨打,晚回家也會挨打,小啞巴真可憐,這回咱們去找她,惹怒了山姥,小啞巴怕是又要挨頓皮肉痛了。”

方澤芹問道:“你二人去了柳家?”

南向天嚷嚷道:“去了去了!本想叫小啞巴一塊兒玩,卻被山姥姥趕了回來!”

李春花道:“沒想到小啞巴她娘那麽凶,小啞巴每日急匆匆地趕來趕去,就為了騰那點兒讀書的工夫,晚回去了準要挨打。”

兩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地叨念了幾句,聽見王三郎和郭寶多的呼喚聲,當下就把煩心事給拋到九霄雲外,撒腿往岸上跑。

方澤芹向曹村長詢問柳家的底細,曹村長道:“柳寡婦在八年前隨夫家遷居龍江,起先住在鄉裏,她丈夫也是醫家,在家中掛牌看病,柳寡婦便去基山采藥置田,夫婦倆一個行醫一個養藥,看似和睦,實則不然。”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捧杯喝口茶,瞧瞧左右無人才接著說:“柳寡婦懷山娃子時她丈夫便死了,據說得的是個花柳病,那柳寡婦葬了丈夫之後便搬去山裏住,一住便是七年。”

南員外歎道:“那柳寡婦雖相貌醜陋,卻是個養藥的能手,還擅長辨識山礦,城裏的私藥鋪十有七八都收她柳家藥材。”

方澤芹又問道:“那柳家家世如何?”

曹村長道:“無親無故,曹某見她母女倆孤苦無依便有心接濟,誰知那柳寡婦不領情,也就罷了。”

南員外哈哈一笑,拍著曹村長的肩膀道:“南某也曾想資助她開間藥鋪,被一口回絕,碰了滿鼻子灰。

曹村長咂咂嘴:“柳寡婦絕少與人來往,相識多年猶似陌路,這附近能與她多說幾句話的也就隻有藥鋪掌櫃,這柳寡婦……不知該說是謹守婦道還是個性乖張。”

方澤芹自是能看得出應笑懼怕娘親,也知道她在家經常挨打,但這世上會打罵子女的人何其之多,孩子害怕長輩也不是壞事。方澤芹本不想插手他人家務事,無奈心裏總是惦念不安,花會結束之後便獨自尋上柳家。

到得籬笆牆外,見屋前開了四畦地,分別是七夜樓、龍血珠、白膽木和角花,這些本都是極難培育的野生藥材,人工種植的很少見,然而這地裏的藥草卻被養得枝粗葉厚。柳元春正蹲在田裏修剪枝葉,聽到腳步聲後也不抬頭,隻揚聲問道:“什麽人?在我家門口鬼鬼祟祟。”

方澤芹站在籬笆門前,恭敬地道:“在下方澤芹,特來拜見柳夫人。”

柳元春冷笑道:“原來是方大夫,久慕久慕,這段時日多承你照顧小女,柳元春感激不盡。”

方澤芹道聲“不敢”,眯眼打量柳元春,這婦人荊釵布裙,麵貌雖生得凶惡醜陋,言談舉止之間卻有股從容不迫的氣質,方澤芹留意到她說話時隻有嘴在動,其他部位僵硬如木,心下便知眼前這幅醜陋的容貌並非真顏,恐怕是戴了張軟皮麵具。

柳元春走到柵欄前隔門而問:“先生有何指教?”

方澤芹不動聲色地回道:“不瞞夫人,方某是專為令千金而來,不知可否見她一麵?”

柳元春一口拒絕:“不可,小女近來身體不適,需在家中靜養,哪兒也不能去,誰也不方便見。”

方澤芹順著她的話道:“既是身體不適,請容方某替她診治,小病拖久便成大患,馬虎不得。”

柳元春哼笑一聲,道:“先生好意心領了,小女的病是打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氣虛病,除了我,誰也整治不好,方大夫,看在你宅心仁厚的份上我才願多費口舌,冒昧奉勸一句——他人家事莫沾手,井娃是我的親女兒,還需你們這些外人操心麽?言盡於此,你請自便吧。”

說罷轉身回屋,半分情麵也不留。方澤芹在籬笆門前站了許久,見那屋門緊閉,也隻得輕歎一聲,悻悻離去。

他本打算隔幾日再來拜訪,誰想第二天就被請去外縣看診,患者是南員外的表侄,日前從江寧府一路行往福州走貨,途經婺州時遭賊匪打劫,逃亡中不慎墮馬致使頭部受創,連續三日昏迷不醒,尋醫數診無效,都說沒得治了,隨行伴當將噩耗報至南府,南員外差人火速去買船票,一麵乘馬車趕至中保村接人,要將他侄兒的命全都博在方澤芹身上。

方澤芹在龍江停留三月有餘,也有離去的打算,在這救人如救火的緊急時刻,他不敢耽擱半分,辭別曹村長後便坐船去了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