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從來不給人思考的餘地,就在幾個人緊密鑼鼓地商討著明日的要事時候,門外再一次地被人敲開,一個灰頭土臉的士兵急匆匆地進來,跪在地上,滿身鮮血還在不停滴往外流淌,看著麵前的青歌唏噓不已

“將軍,我軍腹背受襲,如今,五千精兵還剩,還剩下三千於眾……”說完,那個活生生的人便倒在了地上,鮮血像是綻放的曼陀羅一般那麽的妖豔,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心底都不禁顫抖,門外是瑾然的聲音。

“王爺,臣妾有要事,冒昧打擾各位將軍商討。”

“進來……”北棠第一次看不透進來的那個男人,隻是眼中因為剛才的震怒所帶來的戾氣還沒有散去。

“何事?”

“王爺,臣妾有一計謀,今日我軍傷敗慘重,何不退到雁門關口,那裏雖風沙巨大,那雁門關自古就是易守難攻,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王爺,我認為不妥,敵軍欺人太甚,現在明著來的隻有星玥國,而暗地裏的邶玥,崠玥國早已和他們私通,若是我們這次能夠打敗星玥,讓敵軍知道我們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那麽其他兩國勢必會望風行事,到時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來休整了。”進來的是一襲紅衣的柳如絮,難道這男人兩日都沒有來打擾她,這會兒是忍不住了?

說來也怪,這個男人明明是個閑不住的人,在這荒蕪的地帶竟然也不抱怨什麽,倒是錦瑟,剛來便有些受不住了,身子也是很虛,這會兒估計是還沒睡醒。

“兩位說的都很有道理,不知王爺決定如何?”蒙將軍走上前來,看了看瑾然,又打量了一番麵前的柳如絮,眼中對這兩位男子都是抑製不住的欣賞。

“打!為何不打,士兵們早已窩囊透了,今日我們就釜底抽薪,背水一戰,我軍所有士兵拔營移寨,向敵軍再前進五十米……”北棠說完便轉身出了這帳子,而青歌也隨即也走出去。

兩人看著滿月的天空,有些失望,天下蒼生,與我何幹,她隻想,能夠躲在桃花樹下,偷偷看師父一眼,或是站在望風石上看著芸芸眾生,亦或是整日裏和青青和山下的那群猴子嬉鬧,還有好久未見的淩雲,有些碎碎念的女孩,想著想著,才猛然覺得,日子竟然也就這麽過去了,人這一世,往往身不由己,自在或不自在,也是平心而論,別人又怎麽能理解,縱然權傾朝野,若是能夠換的她一個平凡人家的安居樂業,她寧願選擇後者。

戰火如意料中開啟,星玥國的軍隊兵強馬壯,而我軍卻是個個都無戰鬥力,北棠按照先前的計劃,在月半三更時,安排了二十個士兵抱著竽在敵軍與我軍的分界線上一曲一曲吹奏那些民謠。

天剛亮時,敵軍裏已經有三分之一的士兵奔回了罱玥。

何以生南國,何以爭北月,

月裏滔滔如浪,月裏嫦娥皎皎,

何以思鄉,何以思親,

故國漭漭,至親流觴,

何為我斯,生我何鄉,

秦時明月,楚漢何爭,

我卿我在,流亡何處,

歸兮歸兮,奈何奈何……

“想不到罱玥的小王爺,竟然這麽有才,這才過了一日,竟然兵馬未出,就奪了我軍三分之一的兵力,”高高的戰車上指揮者一群步兵的人,一襲寬大的袍子,那雙熟悉的桃花眼,北棠隻覺得有些發懵,他,竟然是他?

是啊,她早該知道,為何這軍事要地他能夠輕易地來去自如,她早該想到,這個男人為何會來罱玥,為何為何……為何如此,她的心,突然好痛,隻是有些費力地提著滄瀾,卻想著師父的那句,人間的事,不要驚擾了這兒,又放下了。

“想不到,我的好哥哥,竟然會是國師,竟然是這三國的國師,想不到,我隻是想不到……”連著幾個想不到,北棠的身體卻已經衝出去了,那晚她差點中了計,她竟然這麽大意。

“嗬嗬,你早該想到,不是嗎,棠棠,你總是那麽可

愛。”如今再看,那張臉上的笑容卻像是魔鬼一般,讓人忍不住狠狠拽緊了拳頭,她,就那麽好欺騙嗎?

“你我之間,今日就如此劍,恩斷義絕。”說完北棠奪過身旁侍衛的一把劍從中折斷。

兩軍卻是看得有些迷茫,而這軒轅墨對於這樣的結局自然是滿心歡喜的,在看到身後的一襲白衣時,心中自然免不了悸動的,是多久了,半年了吧,她沒有好好看看北棠身後的那個男子了,他還好嗎,縱然千般怨恨,如今,隻一戰,他便能再一次回到自己的身邊了。

戰爭在兩個憤怒的人和一個得意的女人麵前就這樣拉開了帷幕了。

天,亮了起來,戰爭,才剛剛開始而已。

青歌先前還能殺的連連喊著痛快,隨著時間的推移,卻也體力耗盡,隻有北棠,滿眼的憤怒和國仇家恨的沉重,早已忘記了身上的疼痛,滄瀾不用,法術不用,她就不信,憑著她這一身的蠻力就一定能失敗。

“嗬嗬,你還是那麽可愛,莫古寒難道還是不知道你的命格嗎,這一招他卻是高啊,若是你敗了,便能入仙籍,若是勝了,那這人間的磨難還未停止,連玉帝都阻止不了的事情,莫古寒的一句話,卻能讓你輕易地聽話,棠棠,難道你看不明白這其中嗎,何不與我做這人間的夫妻,隻羨鴛鴦不羨仙……”樓清璃看著不遠處廝殺的紅了眼的女人,有些心疼,心中卻還是期待著這場戰爭能快點結束,能夠早日得出勝負,他有信心,罱玥必敗。

因為,邶玥,崠玥的軍隊都來了……

“好你個樓清璃,我以為你要打的是誰,沒想到是她,我不幹了,我撤軍。”說此話的人,就是昨晚去暗中刺探軍情的西門幽篁,一臉憤怒地站在樓清璃麵前,指著他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而這時邶玥的軍隊東方焱楓睜大著眼睛看著麵前這個渾身是血的女人,隻是揮了揮手,便把軍隊撤向了一邊。

腳步,卻是抑製不住地往前艱難地挪動著,看著不遠處的小不點兒在奮力地廝殺著,有些心疼。

“北棠?”他有些不確定地張開口,

麵前的人卻無力回答,手不停滴揮舞著那把早已刃口的劍,一個抬手,將迎麵襲來的士兵手臂掰斷,又將側麵攻擊的長矛輕鬆折斷。

北棠隻覺得越來越虛弱,這場戰爭好辛苦,她的眼前早已看不出任何東西,隻是不停滴揮舞著,從白天,漸漸揮舞到了半夜,這場戰爭中的第三個人物出現了。

柳如絮被樓清璃狠狠地拖住身子,一隻手掐住了柳如絮脖子的樓清璃,此刻眼中卻是燃燒著熊熊烈火,沒錯,他的計劃,他要送給她的禮物,似乎,就要破滅了,他不甘,而這個男人,竟然說他愛上了她,他的奴才,又怎麽配喜歡上他,他的怒火從心中來,雙眼也變得通紅。

當天空再次泛起魚肚白時,北棠露出了一個久違的微笑,是的,她敗了,可是,她又勝利了。

她回過身來,站在漫天黃沙的戰場上,看著一個個倒下去的兄弟姐妹們,她笑了,迎著霞光,她的笑,是那麽地美麗,那麽地令人癡迷,這一場戰爭,雙方損失慘重,隻有她和青歌拚到了最後。

“柳如絮,我不怪你,既然你已經讓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不會殺你,你的去留自定”北棠蒼白的臉上列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那個笑卻是一顧傾城,連軒轅墨都有些震驚了,為何,明明是她勝了,卻沒有她笑的那般坦**。

“皇弟,我們回家了……”

來時是滿人,走時,是三個人,這場戰爭,軒轅墨什麽都沒得到,隻是幹打了一場早已想打的戰而已。

三個月後,幾個衣著邋遢的人站在皇城的大門口,看著高高的城牆上透過來的陽光,北棠緊緊握住腰間的滄瀾,笑的竟然如此淡定,是啊,終於回來了呢。

青青,北棠,錦瑟,青歌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城門,長舒了一口氣。

“好了,青歌,你是個人才,跟著我,著實委屈了

,咱們姐妹一場,你去應征朝廷禦林軍統領吧,至於錦瑟,就托付給你了,這一路上,你們的情誼,我懂”

“棠棠,這,這……我……”青歌連忙推辭,北棠卻已經把錦瑟的手交到了她的手裏。

“青青,我們回宮和母皇告別完就該回無極門了。”

“嗯,北北總是能那麽冷靜,走吧。”

這是幾個人最後一次碰麵了,以後的事,再也難說,這戰場的那段時間卻是大家最難忘記的,還有那場戰爭,遍地的屍首,漫天的黃沙,敵人猖狂的笑,還有他們的鮮血,每個人的身上,似乎都有了一段曆史,每個人選擇沉默,選擇銘記。

殿門打開,明媚的陽光刺的她一陣恍惚,微皺眉對著殿外的侍衛。

廣場中央,是一個渾身鮮血,傲然挺立的女子,。衣訣飄揚間,明眸流瀉的是遺世獨立的蒼涼。風揚起漫天的血腥阻隔在他們之間,吹不散,飄不走,衝不淡。陽光刹那間傾瀉而下,硬是將兩人涇渭分明。她抑製不住地閉上酸澀的眼睛,掩埋在微微顫動的眼簾之下的瞳孔,是集聚收縮的悲痛。

“今日所有惡果都是我一人造成的,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微微閉上雙眼,顫動的長長的睫毛緩緩瀲下,良久,幽幽的的聲音從她澀的喉嚨口噴薄而出“而恨,也是需要感情的,恨你,不值得。”太女始至終一貫冷冽的表情在這一刻終於幾不可查的裂開一條縫,黑眸中似是什麽快速的一閃而過,抓不著,看不清,亦留不住。北棠負手於身後,緩緩地轉身,從容的動作,漠然的神情,如千年古潭般深幽,波瀾不起的明眸空無一物,似乎在一夜間閱盡了世間蒼涼,側目望去,隻見身後那一個太監驚恐的瞳孔中清清楚楚地映襯出一襲如雪的白發。銀白的發如整個浸入了水般垂於身後,一縷兩縷的黏在蒼白的臉上,下顎處滴答滴答滴落著水滴,分不清是雨多一點還是水多一點。原本壓抑的飲泣,變得放聲大哭,仿佛要將這一世的眼淚都在今夜流盡。堅強勇敢的麵具碎裂後,她脆弱地宛如一個孩子。

而這一場宮鬥,卻是她早已經預料到得,之所以在城門口就和青歌分道揚鑣,就是免得大家受此牽連,隻是,她想不到,想不到母皇竟然沒能挺到她來的那一刻,也想不到,她的姐姐,她同是一起長大,比親姐妹還親得皇姐,竟然一道聖旨,殺無赦,就將她這個敗軍之將全國通緝,還給她灌上了莫須有的罪名。而她的母皇,她的父君,生死未卜,這……

她隻記得,那一日,陽光甚好,她一頭的銀發飛舞,站在宮門口,身後是她那依舊笑靨春風的皇姐,如今的罱玥國主,而突然從天而降的諸葛流域卻又將她的身世告訴了自己。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妹禍國殃民導致我國國民流離失所,戰爭不斷,朕感念上蒼好生之德不殺其,奈何其身份特殊,竟然冒充皇室子孫整整一十八載,欺我罱玥皇朝,有辱皇室顏麵特,殺無赦……”

當宣武門大開時,卻意外出現了幾十萬精兵站在城門口,高高在上的統帥是那個一向春風得意的樓清璃,他笑著飛身來到了女子麵前。

喃喃道“你的禮物有了,太遲了嗎?”

待北棠還未反應過來時,一個鮮血直流的頭顱滾到了她的麵前,而這個人,就是剛才宣布她死刑的太女,她的姐姐,她們生活了十幾年的姐妹。

“我願把這天下送你,從此,你為君我為後,如何?”依舊是那個溫婉的聲音,還是那個樓哥哥,恍惚間,北棠像是回到了從前,身子卻因為他的靠近而退後了幾步,不經意間踩到了地上的頭顱。

“(⊙o⊙)啊!”她驚呼一聲,隻覺得頭腦暈乎乎的,先前的絕望,此刻的顫抖和害怕交織在一起,她竟然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良久,她抬起頭,通紅的雙眼看著麵前這個男人,有種錯覺,眼前的還是那個疼她愛她的樓哥哥“我拿帝王之位,換人間真愛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