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厚而清澈的琴音,時而低沉,時而悠揚,時而清雅,時而狂烈,所有人的呼吸仿若在這瞬間停止,屏息聆聽,原本還打算合奏的幾人此時也不敢加入進來,四個男人都慚愧的低下頭來,臉上布滿紅暈,剛才他們還瞧不起這位唐小姐,認為她不配和他們合奏,現在看來,不配的是他們,如此技藝又豈是他們能夠合得上的,如若是教導他們的師傅在此也怕要自慚形穢了。

船上一行人原本準備諷刺奚落的話語全部卡了回去,秦香玉張著大嘴,眼睛瞪圓,就這麽琴滑稽的看著麵前的墨色身影,那仿佛具有魔力的簫聲回**在她的耳邊,讓她的整個心神都被之束縛,與其大起大落,秦香玉本就是個粗人,怎會懂得音律,她不懂什麽叫意境,然而現在,她也被真正震撼了。

秦香玉勉強的伸出手指,的指著北棠木的背影,此刻琴聲仍然繼續,所有人的眼中除了那抹水墨色,再無其他,她很想發出聲音,她很想違心地說,這彈的究竟是什麽不入流的曲子,但是她不能,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這樣的琴聲中是一種侮辱,她隻能在心底不斷的狂吼:她是誰,到底是誰!

此刻的青湖傳來陣陣琴聲,所有的聲音在這一瞬都寂靜無聲,就連水底遊曳的魚兒也安靜下來,甚至有幾隻冒出頭來,漸漸的往北棠木所聚集的方向遊來,船帆周圍時不時地出現了幾尾魚兒在表演魚躍龍門的奇景。

此刻北棠微垂眼簾,紅木琴在手邊,陣陣琴音從中傳出,她已經全身心的浸潤在樂曲之中,仿若與這山水融為一體。

琴聲陡然狂烈,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隻看一隻鳳凰從北棠木的身體中飛出,直衝天際!有些人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鳳、鳳、鳳凰……我沒看、看錯吧……”

鳳凰似乎發出陣陣鳴啼,盤桓在青湖之上,圍繞著那迎風而立的墨色身影,最不可思議的是,空中竟然漸漸飛來群鳥,鳳凰出世,百鳥叩首!

聞上古之神女,身是鳳身,於前年前落於凡世,隱於山野,鳳凰出世,天下歸一,眾人不經聯想起十七年前的那件似有似乎的罱玥傳奇——鸞鳳出世。

群鳥在空中盤旋,發出陣陣鳥鳴,似是附和這醇厚琴聲,眾人都是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幕神奇景象,滿眼皆是震驚之色,那個水墨色的身影此刻在眾人的眼裏突然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存在,顯得那樣飄渺,似乎如仙人一般,眾人心中都有一個想法,這是仙曲,也唯有仙人才能奏的出吧!

群鳥徘徊,齊齊鳴叫,這一奇景引來了青湖岸邊很多人的注目,他們是聽不到琴聲的,因為相隔太遠,岸邊的小商販們都驚訝的看著天空,“這麽多鳥……這是要出大事了?”

漸漸的,岸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大家看著空中異象,隻覺得心慌陣陣,生怕這是什麽不好的兆頭,可誰能想象到群鳥飛來也僅僅是因為一人的琴聲!

琴聲漸漸平緩,如鳳凰要遠遊於天際,消失一般,眾人都忍不住伸長脖子,看著那空中似有似無的鳳凰,漸漸的,隨著琴聲的低沉,鳳凰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散在了天際之中。

眾人都是一陣失望之色,繼而心中升起無限敬畏,以樂造萬物,說的可就是這些吧!

北棠緩緩放下手中琴,直起身子,微微抬眼,看到了空中仍然徘徊不去的群鳥,無奈一笑,拿起琴再度撥動幾下,空中的群鳥發出鳥鳴,最終全部散去。

青湖上空群鳥緩緩飛離,這一景象又讓岸邊的人吃驚不已,一個個都仰首注視,“這可是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奇景啊……”

人群中一直駐足觀望的某人見群鳥散去,眼眸微閃,轉身從人群中走出,腳步加快的往前走去,她一定要把這一奇景告之大人,那琴聲憑她的耳力已經全部聽到,隻覺得震撼萬分,原以為大人的音律已是極致,萬萬沒有想到……

北棠木並不知道,她的一曲在這一刻被後人傳為佳話,而這一曲也將流傳百年,縱使她走上的是一條不歸路,縱使,她本就不屬於這凡間,她的一切一切都顛覆了罱玥的傳奇,都在百姓心中無法磨滅。

淡淡轉身,看到眾人火熱的目光後有些失笑,把手中的琴放到男人手上,男人接到之後陡然握緊,手掌輕輕,雙眼迸射出一種叫做崇拜的目光。

“敢問小姐,此曲可有名字?”四男中的一個恭敬的開口問道,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要把這首曲譜要到手!如果有可能的話……能夠得到她的指點一二,那怡紅樓的身價就會成倍增長,而他們四個……也將有更高的待遇!

北棠微微一笑,轉過身子,迎著緩緩微風,放眼青湖湖麵之上,“此曲名為鳳凰涅槃。”

“鳳凰……涅槃……”聽到名字,四男都是心中咀嚼,從名字就可以看出此曲不凡,四男都互相一望,彼此的心思都十分明了,他們想要這個曲譜,隻是實在是不好意思開口,如若憑他們的技藝怕是百分之一百都彈不出來。

可是……這曲譜實在精妙,就是聽也會令醉仙閣客源暴增,四男中的一個紅著臉,終是開口,“敢問小姐,能否將此曲賜予我們……小姐要什麽隻要我們怡紅樓拿得出都可以!”

“小姐來怡紅樓,我們四人一定會親自作陪,小姐要求盡會做到。”

四個男人中的一個說出這話,眼中似有暗波流轉,才情之人都是令人傾慕,何況是有著這等才情,就算她的五官再怎麽平凡,在此刻也是令四位樣貌絕佳的男人傾心不已,隻是他們都自知自己身份,已經配不上這樣的人,所以也隻能有所暗示的邀請,心中隻盼北棠木能夠來上幾回,就算隻是簡單地切磋學習音律也罷。

北棠木不經失笑,搖搖頭,“曲譜在下贈予,不求報酬,既然四位也是懂音律之人,在下相贈也無可厚非。”

一聽曲譜會贈給自己,四個男人都是麵色一喜,但是北棠話中的疏遠也讓他們都心思灰暗,想想擁有這樣技藝之人如果來怡紅樓這樣的煙花之地也未免不符合身份,他們也隻是妄想罷了。

“那就多謝小姐了。”四個男人盈盈俯身,都抬眸看著北棠的身影,那身淡然水墨,給人一種風雅之感,盡管五官平凡,卻讓人著迷不已。

船舫上的其他女人早就撇去了原先的鄙夷和不屑,一個個都收斂神情,看著北棠木的眼神隱含欽佩,她們一個個都是不學無術之人,見到有如此才情之人不免都敬佩不已。

察覺到眾人的眼神大變,北棠無奈地笑笑,眼神掃到秦香玉身上,看到她複雜而又憋屈的神色,此刻,她的心情真是好上加好。

“秦小姐。”北棠略帶笑侃的聲音讓這肥胖的女人差點沒從原地上彈起來,小眼睛看向自己,雖然不像其他人那樣欽羨,但是不屑和鄙夷也淡去許多。

“你、你喊我做什麽!”秦香玉的聲音有些緊張,想起之前的自己那些囂張的話,不經狠狠地瞪了一眼麵前的女子,誰讓她那麽會隱藏了。

北棠輕輕一笑,這人,真是有意思。“小姐可還記得在下剛才的話?”

秦香玉小眼睛猛然一瞪,驚魂未定的瞧著北棠,她、她、她難不成真要自己跳湖!自己可是京城太守的女兒,她敢!哼,反正這船舫上之人還沒有哪個敢動她的。

“秦小姐剛才可曾說過,如果在下出醜,在下要主動跳湖?”

秦香玉暗自鬆了一口氣,嘴一撇,“那是自然!”小眼睛由剛才的警覺一下子放鬆很多,雙眼眯著,這個女人,還真是難以捉摸。

“那秦小姐可曾記得,在下也說過,如果未曾出醜,就請小姐水裏走一趟。”

“你……唐沐!那都是戲言!再說我是京城太守之女,你讓我水裏走一趟我就走一趟,你當我什麽人!”這秦香玉又不是傻子,再者這麵前一個既非達官顯貴,又非什麽鄉紳之女,她憑什麽要和她較真。

“京城太守之女又如何?”北棠淡淡的反問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沒有人知道麵前這個五官平庸的女子究竟是誰,但是憑著她的一身才情也讓人折服,那些起初還看好戲的小姐們現下倒是有些擔心起北棠木來,紛紛使眼色過來,但是北棠卻全部視而不見。

“唐小姐,這事就算了吧,都是戲言,何必當真。”四男一看也知道不能惹惱秦香玉,怕北棠木招來麻煩,也忍不住開口。

“唐沐,我告訴你,縱使你音技超群如何!在我的麵前,你隻有卑躬屈膝的份兒!讓本小姐跳湖的人還沒有出世呢!”秦香玉此刻也狂傲起來,見到眾人畏懼她的神色很是受用。小眼睛不經更咪了,那條隙縫中迸射出的得意之光卻是被某人直接過濾掉了。

看到北棠木一身傲骨,似是不想服輸,四個男人都有些焦急起來,這秦香玉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萬一真是要惹上麻煩,這……

太陽接近正午,街上的人有些稀少,當空的烈日迎頭而下,照的人有些心慌,有些焦躁。很多街上擺攤賣貨的小商販都有些愁眉苦臉,怨聲連連。

“他老娘的,這天氣真是不讓人活了啊,這麽熱!”一個女人不滿的嘀咕了一句,手擦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滿手的汗水。

“拚死拚活才掙了這麽幾個錢,養活老娘自己都不夠……”女人還在不停的碎碎念,隻覺得頭上一個黑影閃過,立馬抬起頭,卻瞧的是晴空萬裏。

“剛才……有什麽東西過去了?”女人喃喃自語,瞪著空無一物奠空發呆,最後甩了甩腦子,“熱糊塗了,一定是眼花了……”一邊如此安慰自己,一邊又抬眼瞧自己的頭頂看去,如此兩三回,終於作罷。

一抹水墨色如風一般在都城的上空穿梭,輕盈的身體禦風而行,雖然懷中還半抱著另一個人似乎也沒影響水墨色身影的靈巧和速度。

隻覺得涼風陣陣迎麵吹來,看著在自己腳下飛速而過的樓閣屋頂,一臉專心看著前方的女人此刻臉上卻是分明露出狡黠的笑容。

沒辦法,誰讓這秦香玉隻會些三腳貓的功夫呢,而她玩夠了自然也要消失了,飛了一會便離開巢湖老遠一段距離,北棠才足尖點地,身子緩緩落在一個巷口,轉眼,便進入了王府後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