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報恩的紙人

紙人的臉在微弱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驚悚。

我差點就要叫出來,那個紙人手臂上飛出一張紙,徑直堵住我的嘴巴。

我根本就叫不出來,瞪大眼睛看著紙人,總覺得她很是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紙人發出聲音:“不要叫,我不會害你的,我來是救你出去的。”

紙人的臉上畫著一張嘴,並沒有做真正的嘴巴,聲音是從她的腹部發出來,聽起來怪怪的。我瞳孔放大,伸手就去撕嘴上貼著的白紙,身子更是不由地往後麵退去。

紙人又開口說話:“我們見過麵的,你不記得了嗎?”

我不由一愣,強忍住內心的恐慌,再次看了過去,發現紙人手臂、肩膀上和胸口位置染上了鮮血。身上有數處濕漉漉的,應該是在毒蟲穀行走,沾上了水滴和霧氣。

我猛地想了起來,這是羅有道葬禮上,那個紙人。今日白天,我為了躲避羅大金,鑽入紙人紙馬堆裏,鑽進去的時候,身上正流血,其中一個紙人就沾上了我的鮮血。

我當時還覺得這個紙人樣貌醜陋,想著她終究是燒成灰燼,下去陪羅有道,所以覺得醜一點更好。

我撕開糊在嘴上的白紙,壓低聲音:“你怎麽……你怎麽活下來了,你怎麽能跑動,不是應該葬身火海的嗎?”

用“活”字其實並不算太過恰當,她是個紙人,本來就沒有生命。

紙人輕輕地搖頭:“我也不知道,天黑時候,那些人開始燒紙人。我就感到不對勁,然後發現自己可以動彈,就乘黑逃走了。”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我根本不敢相信這一切,紙人竟然自己跑起來,而且追到這裏來。

我又問,你既然可以跑動,就應該跑得越遠越好,為什麽會到山林裏麵找我呢?

紙人又是搖頭:“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麽,隻是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前麵牽引著我,我跟著感覺往前麵走。從懸崖上跳下來,走了好一會,就看到火光,這才發現你。”

我一拍腦袋,不知道是相信還是不相信:“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紙人身子晃動了一下,紅裙綠衣在風中擺動了兩下,道:“我想,可能是你的鮮血落在我的身上,我才可以逃離火海,我要報恩。我聽到你和老人對話,我等了現在,就是要帶你離開。”

報恩?我又是一愣,一個紙人要報恩,真是怪事一樁。我小聲問:“毒蟲穀範圍很大,還有毒蟲出沒,很有可能會迷路,我擔心逃走之後,死在半路。”

紙人看了看四周:“我總感覺來過這裏,你跟著我,我想辦法帶你離開這裏。”

我摸了摸肚子,感覺沒有那麽疼痛,肚子裏的兩隻蠱蟲好似安穩下來,索性一咬牙,決定逃走,就算死,也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不過逃走之前,我必須把紅蛇救出來。我小聲道:“你等我一會。”我躡手躡腳地站了起來,輕輕地走到沈銀山身邊。

他隨身帶著的黑包就放在身邊。我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撩開布包,就看到紅竹蛇腦袋被係得死死的,身子卷在一起。

我悄悄把手伸進去,我整個神經緊繃,因為稍不留神,鬧出一些動靜,一下秒鍾沈銀山就會睜開眼睛,一把抓住我。

我慢慢地摸到了紅竹蛇,它身子依舊冰涼,忽地身子一卷,動彈了一下。它這一動,差點把我的魂給嚇沒了。

我心中大叫,紅蛇,你可千萬別掙紮,我是來救你出去的。

紅竹蛇似乎感受到內心的想法,沒有再掙紮。我伸手捏住紅竹蛇,慢慢地從裏麵拿了出來。紅竹蛇生命力很強,眼珠子還在動彈。

取出紅竹蛇的時候,我的手碰到了一塊硬木板,心中一動,是羅豆豆的靈位,索性一起拿走,也出一出我心中的惡氣,叫這兩隻老賊空手而回。

我又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靈位,依舊用紅布包著。我踱著步子退到紙人身邊:“我們往哪邊走?”

紙人看了看四周,用不太靈活的手指指了一個方向:“往那邊走。”

紙人在前麵帶路,我跟在後麵,走出十多米米,忽然感到有東西牽著我,回頭一看,發現一根根細細的繩索纏著羅豆豆的靈位,另一端則係在沈銀山的手上。

剛才太過緊張,根本沒有來得及查看。

我回頭那一刹那,沈銀山已經睜開了眼睛,兩人對視了片刻。沈銀山一跳而起:“小鱉孫,你敢偷你爺爺的東西。”

沈銀山大喝一聲,苗秀萍也醒了過來。我用力拽掉細細的繩索,咬牙就往前麵跑去。

沈金山和苗秀萍跳著就追了上來。雙方相距不過十多米,要不多久就要被追上。

我先把羅豆豆的靈位丟給紙人,接著解開了紅竹蛇蛇頭上綁著的細線。紅竹蛇身子一卷,又重新活了過來。我小聲道:“林子是你的天地,等下你幫我咬傷苗秀萍,咱們就各自逃命。”

紅竹蛇失手被擒,困在黑袋子顛來顛去,早已被激怒,信子滋滋地作響,早已蓄勢待發。我在林中鑽動,摸黑往前麵跑。

苗秀萍叫:“好孫子,你把靈位還給我們,我們放你們走,快回來,奶奶好好疼你。”

我回答:“去你奶奶的孫子,小爺爺再也不會上你的當了。”我故意往苗秀萍那邊跑,這樣的話,苗秀萍就會先追到我。

光線漆黑,隻能靠著雙手辨別方向,雙方的速度都快不了。我判斷苗秀萍追擊的腳步越來越近,直接靠在一棵樹邊上,完全貼在樹上,控製著呼吸。

苗秀萍喊道:“老漢,娃娃跑不動了,肯定靠著某棵樹休息,你繞著前麵,把他前麵的路堵住,我抄他後路。”

沈銀山應道:“老婆子,你自己小心點,這娃娃雞賊聰明的很,你別著了他的道。”

苗秀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感覺到時機到了,直接從樹後閃身出來:“老妖婆,你醜不可耐。羅有道會中你的美人計,隻能說他是個瞎子。”

苗秀萍大怒:“我要剪掉你的舌頭。”

我手上早就纏著紅竹蛇:“你等下輩子吧。”話聲一落,直接把紅竹蛇扔了出去。紅竹蛇在漆黑的夜色中,化成一道紅色閃電。

一道毒液噴濺而出,直接擊中苗秀萍的右眼上。紅竹蛇落地後,又如閃電一般,咬在苗秀萍的右腿上,而後鑽入林中,消失在黑暗之中。

苗秀萍一身慘叫,跌倒在地上:“老漢,啊……我好痛,老漢,快來救我。快來救我……我眼睛被蛇毒灼傷了,我的臉要毀了。”

沈銀山聽到苗秀萍的慘叫,連忙往這邊趕,聲音已然慌了:“老婆子,你等一下,我來救你。沒事的,沒有蛇毒能殺害你的。”

聽著沈銀山奔跑過來的聲音,我往旁邊跑去,紙人從樹上跳下來:“你可真聰明,剛才把我嚇死了,還以為他們會抓住你的。”

我道:“不是我聰明,是他們太大意,太蠢了。我的聰明是他們的愚蠢襯托出來的。”

紙人咯咯地笑了起來。

苗秀萍中了蛇毒之後,暫時不能行動。沈銀山要照顧苗秀萍,不會馬上追上來。所以我暫時沒有追擊之憂,唯一需要麵對的,是眼前這一片漆黑神秘的山穀。

走出幾步,我不由地哭了起來,是因為我太開心了。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至少暫時不會有人來約束我的自由。羅大金根本不知道我到了懸崖下麵,沈銀山也無暇顧及我。

等我走出這片山穀,就可以找到一個小鎮,那裏會有大巴車,這樣子就可以坐車回家了。一想到這裏,我感覺不到半點疲憊,反而充滿了力氣,連傷口都不痛了。

紙人在樹枝上跳動,為我指明方向,光線漆黑,道路難走。有幾處上坡路被大石頭擋住,我個子小爬不過去,繞了好長路才走過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走到天蒙蒙亮,實在是走不動,就找了一塊石頭躺下來休息,大口地喘氣。紙人站在樹梢上:“恩人,沒有問過你的名字,你叫什麽?”

我道:“我叫蕭康,健康的康,我爸爸媽媽希望我健健康康地成長。”

相比之下,羅九這個名字就難聽死了,意思也很不吉利,因為在我之前,已經死了八個孩子,輪到我才叫做羅九的。

紙人思索了片刻:“蕭康,我記住了,真是個好名字。我記得我以前也有名字的,隻可惜現在不記得了。要不,你幫我取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