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艾文並沒有否認大根的觀點,他隻是擺擺手,很不耐煩的說:“夠了,咱們倆爭論這個話題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你,但你也不可能改變我的想法,因為你沒有經曆過,就沒有發言權,在這個世界上,說風涼話容易,做起來卻很難,等你什麽時候體會到和我一樣的痛苦,或許你就能理解我了……”

大根見艾文十分固執,還想再勸勸他,不過,就在他還沒想好該說什麽的時候,忽然從遠處過來一個人,這個人大約六十來歲的年紀,麵容和善,衣服穿得很考究,像是個有錢人,他一步一步走到大根麵前,拱手行禮道:“敢問二位是不是皇上剛剛任命的欽差大臣?”

大根一愣反問道:“你是誰呀?我們認識你麽?”

來人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老朽不才,乃是嚴府的大管家劉福,二位大人,失敬,失敬……”

嚴府?大根想了一下又問:“哪個嚴府?”

大管家劉福說:“我家老爺,乃是當朝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嚴嵩……嚴大人。”

艾文一聽到這個名字,臉上微微的**了一下,他趕緊客氣的朝大管家劉福說:“哦……原來是嚴大人的管家,你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大管家劉福告訴大根他們:“我家老爺久仰二位大名,特請二位大人過府一敘。”

艾文馬上回應道:“好,我也很想認識一下你家老爺,麻煩劉管家幫我們帶路吧。”

大管家劉福高興的說:“嗬嗬……多謝二位大人賞臉,這邊請……”說著,他一招手,馬上就從對麵來了兩頂轎子,然後他指著轎子說:“二位大人,請上轎……”

艾文抬腿剛要進去,不料大根在旁邊拉住他問道:“你幹什麽呀?誰是嚴大人?”

艾文把大根推到一邊,先看了看劉管家,又小聲的對他說:“嚴大人就是嚴嵩,明朝嘉靖年間內閣第一首輔。”

大根曆史學的不好,自然不曉得嚴嵩是什麽人,他摸了摸腦袋,疑惑的問艾文:“好像沒什麽印象,不過聽你的口氣,他是個大官嗎?”

艾文:“廢話!!就相當於現在的副總統,皇帝老大,他老二。”

大根:“哎呀?這麽大來頭?他找我們幹什麽呢?”

艾文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據我所知,這個嚴嵩之前和玄光道人的關係不錯。”

大根猛然一驚:“什麽?玄光道人?他剛剛才被皇帝殺了,難道嚴嵩是想找我們來報仇?”

艾文想了想說:“應該不會,如果是報仇的話,怎麽會請我們去他家呢?”

大根:“那他到底想幹什麽?”

艾文:“管他的,去了不就知道了麽?”

大根心裏沒底,怕嚴嵩找他倆算賬,於是就對艾文說:“還是算了吧,我不想去。”

艾文:“不行,這個嚴嵩可不是省油的燈,他是嘉靖年間第一權臣,勢力很大,整個朝廷幾乎都是他的同黨,萬一把他得罪了,我們以後怎麽建工廠?”

大根猶豫了半天,這才不情願的說:“那……好吧,去看看再說。”

兩人商量好後,心事重重的上了轎子,劉管家在前麵帶路,走了大約半個小時,終於來到了嚴嵩的府門口……

到了地方,大根和艾文分別從轎子裏走出來,剛一下轎,大根就被眼前的氣勢鎮住了……

這裏就是當朝首輔嚴嵩的家,一座頂級的豪華大宅院,不,與其說是一座宅院,倒不如說是一座城中城,大根去過玄光道人的家,以為那裏已經很不錯了,沒想到和嚴嵩的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光是兩麵的院牆,就一眼望不到邊,大根不敢想象,這麽大的宅院裏麵到底住了多少人?

望著眼前的這座宅院,大根忍不住感慨道:“不用問,能住上這麽大的房子,肯定是個巨貪。”

艾文一碰大根說:“你小點兒聲,不怕讓人聽見麽?快進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剛要往裏麵進,就在這時,忽然從門口閃出一個高大的人影,這個人影似乎要從裏麵出來,由於事情來得緊急,大根沒注意,一不小心撞在那個人影身上,隨後“撲通”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

“哎呀……”大根不由得喊了一聲,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張嘴罵道:“你眼睛有毛病啊!!沒看見有人麽?”

那人一見撞倒了大根,馬上彎腰拱手說:“在下失禮了,請多多包涵。”

大根聽到那人道歉,也不好說什麽,再加上自己又沒摔壞,氣也就消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土,順便看了那人一眼,可是,當大根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一下子愣住了……

這個撞倒大根的人,也是一個官員,身上穿著一套官服,具體是什麽官,大根分不清,但從他腰上掛著一把軍刀來看,應該是一個武官。

這個武官身材很高大,兩眼炯炯有神,臉頰深陷,太陽穴突起,眉毛就好像兩把掃帚,看起來有點兒凶,除此之外,在他的左手上,缺了兩根手指,似乎是被刀切掉了,盡管大根這是第

一次看到這個武官,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這個人有點兒陰森森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怖……

武官見大根眼神不對勁兒,便繼續問道:“大人,你沒事兒吧?”

大根機械的搖搖頭:“我……我沒事兒。”

武官這才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告辭了……”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嚴嵩府……

大根望著武官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身後直冒冷汗,心也一直在跳個不停,他暗想,我這是怎麽了?我以前見過這個人嗎?好像沒有……吧?

艾文看了看大根,一拍他肩膀問道:“喂……想什麽呢?”

大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問道:“艾文,你對那個武官有什麽特別的感覺沒有?”

艾文想了想,隨後說:“嗯……是有點兒,感覺這個人,好像武功很厲害,怎麽啦?”

大根目不轉睛的盯著武官離去的方向,又問:“你覺不覺得這個人……”說到這裏,他一下子卡住了,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艾文見大根神色不對,於是就好奇的問道:“你認識他?”

大根哆嗦著身體回答:“不認識,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我一看他的眼神,心就慌……”

艾文:“哦?是不是他身上殺氣太重,所以把你嚇住了?”

大根:“啊?殺氣?”

艾文:“對呀!!還記得那個日本鬼子,上泉藤四郎麽?當普通人麵對一個武術高手的時候,一般都會被對方的氣勢壓住,尤其當這個武術高手殺人如麻,就更會給人一種壓迫感,這種壓迫感,會讓你在短時間內無法行動。”

大根思索了一陣子說:“好像……有點兒道理,可是,這個武官……和上泉藤四郎的感覺不一樣啊……”

艾文:“哪裏不一樣?我怎麽沒這種感覺?”

大根:“我說不上來,如果要做個比較的話,假如上泉藤四郎是一部殺人機器,而這個武官……倒更像是一個鬼魂……貌似比日本鬼子更可怕……”

哈哈哈……艾文大笑道:“大根,你膽子太小了,隻不過是看了別人一眼,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就算他比日本鬼子可怕又怎樣?這不是好事兒嗎?這說明我們中國有人才,比那個鳥不拉屎的島國強多了……”

大根:“呃……你這麽說也對,難道是我太敏感了?”

艾文:“別想了,快進去吧,嚴大人還等著我們呢。”

大根擦了擦頭上的汗,長長的吐了口氣說:“好……好……好……”

然後,大根和艾文在劉管家的帶領下,來到了嚴嵩的會客廳,剛一見麵,嚴嵩馬上便熱情的招呼道:“二位能獲得聖上的垂青,實在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大根一看——這就是嚴嵩?大明王朝的二號人物副總統?

嚴嵩的長相還算清秀,雖然年紀大了,但在眉宇間還是不經意的流露出一股書卷氣,一看就是個高級知識分子,不過,他卻不像一般的知識分子那樣迂腐,在他那平和的眼神背後,暗藏著很深的心機,這與大根想象中的貪官有很大的不同,在大根的印象裏,貪官不應該都是肥頭大耳的嗎?這個嚴嵩……看起來不太像啊……

當然,不管像也好,不像也好,大根並不關心這些事情,反而艾文倒是很有興趣和嚴嵩交談,大有一副相見恨晚的架勢,不停地和嚴嵩說客套話,拉家常,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說了好半天,最後大根聽出來了,這個嚴嵩,似乎並沒有在意玄光道人的事情,他和艾文之間的談話,更像是在拉關係。

既然嚴嵩並不是找大根他們算賬的,大根漸漸的也就放心了,這時,他又想起之前在門口遇見的那個武官,不由地心裏又犯了嘀咕,後來,大根按捺不住,趁著艾文喝茶的空檔,開口問了一句:“嚴大人,剛才從你這出去的那個武官是誰呀?”

嚴嵩一愣,他想了想問道:“老夫日理萬機,每天府中來來去去的大小官員不計其數,不知你指的是哪一位官員?他長相如何?在哪裏任職?”

大根接著說:“就是那個……個子很高,武功很厲害,而且左手少了兩根手指的那個武官。”

少了兩根手指?嚴嵩聽到這裏,嗬嗬一笑道:“哦……老夫知道了,你說的那個人,乃是錦衣衛鎮撫使——鄭斌。”

鄭斌?大根頭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感覺很陌生,應該是不認識他,而嚴嵩見大根無緣無故提了這樣一個問題,感到有些奇怪,於是他就問道:“怎麽?你二人認識嗎?”

大根連忙擺擺手:“不認識,隻不過他給人的感覺太特殊了,所以我忍不住想要問一問。”

嚴嵩意味深長的點點頭:“那是當然的,這個鄭斌,可不是一般人。”

嗯——?這下大根終於找到一個感興趣的話題,急忙問道:“是嗎?他哪裏不一般?”

嚴嵩笑了笑回答說:“嗬嗬嗬……此人乃是皇宮禁衛軍中萬裏挑一……哦……不,甚至可以說是我整個大明王朝萬裏挑一的高手,所謂錦衣衛鎮撫使,不過是個

虛銜,他真正的職責,乃是保衛皇上的安全,另外……”

說到這裏,嚴嵩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一下子停住不說了,大根剛聽到一半,忽然沒了下文,就好像嘴邊的肉被狗搶走了似的,心裏那個急啊,他眼巴巴的望著嚴嵩,指望他能繼續說下去,誰知嚴嵩將頭一轉,馬上把話題岔開,又和艾文拉起了家常……

哎——?大根被嚴嵩搞懵了,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可又不敢隨便問,隻能把話憋在肚子裏,繼續鬱悶的聽他倆聊天……

兩人聊了很長時間,直到天快傍晚才結束,最後,嚴嵩站起身,非常客套的對艾文說:“老夫今日能夠結識二位,深感榮幸,望日後我等通力合作,共同為皇上盡忠。”

艾文也起身回答道:“那是一定的,能和嚴大人這樣的國家棟梁合作,也是我們倆的福分,以後若有什麽事情,還請嚴大人多多關照啊。”

嚴嵩看起來很高興的說:“當然,當然,那老夫不送了,二位慢走……”說著,又讓劉管家將大根他們送出了府門……

離開了嚴嵩府,大根這才打開話閘子問道:“艾文,這個嚴嵩會不會因為玄光道人的事情找我們麻煩啊?”

艾文十分自信的回答道:“你放心吧,肯定不會,剛才和他說話的時候,我已經摸了他的底,他是真心想跟我們合作的。”

大根不理解的問:“你不是說玄光道人之前和他的關係很好嗎?難道他真的不介意?”

艾文笑了笑說:“哼哼,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麽嚴重,你要知道,政治家一般都很現實的,之前他和玄光道人拉關係,無非是因為玄光道人和皇帝走得近,現在玄光道人已經死了,他自然會找下一批人來鞏固他的勢力,隻要對他有利,任何人都可以成為他的合作夥伴,包括我們在內。”

大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

這時,艾文忽然話鋒一轉道:“不過,你要記住,嚴嵩這個人八麵玲瓏,根本沒有信譽可言,今天我們得到了皇帝的寵信,他可以站在我們這一邊,可如果將來我們倒黴了,他一樣會在背後說我們的壞話,甚至落井下石,所以,千萬不能把他當成我們的朋友,你隻需要把他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對象就行了……”

大根:“啊——?怎麽搞政治的人都那麽陰險啊?”

艾文無奈的搖搖頭:“你能這麽想,隻能說明你不適合幹這一行,就拿剛才來說吧,你為什麽要當著嚴嵩的麵,問那麽幼稚的問題呢?”

大根:“什麽?我就想了解一下那個錦衣衛的鄭斌,這怎麽幼稚了?”

艾文反問道:“難道你就沒看出來,那個錦衣衛鄭斌和嚴嵩之間有什麽貓膩嗎?”

大根:“貓膩?這話怎麽說?”

艾文:“這還不簡單,剛才嚴嵩說了,這個錦衣衛鄭斌是皇帝的保鏢,按理說,他應該24小時待在皇帝身邊才對,可他為什麽今天會出現在嚴嵩的府裏?”

大根想了想說:“那又怎麽樣?也許他是來找嚴嵩辦公事啊?”

艾文:“不對,如果這個錦衣衛鄭斌今天是來辦公事,他為什麽要走正門?”

大根:“走正門怎麽了?”

艾文:“你懂不懂規矩啊?錦衣衛鄭斌,他的官職是鎮撫使,而鎮撫使大概也就是個四品官兒,但是嚴嵩,他可是朝廷一品大員,如果是因為公事的話,四品官員來一品大員的家,應該走偏門才對,否則就屬於不尊重上級。”

大根:“那我們為什麽可以走正門?”

艾文:“皇帝不是剛剛封我們為欽差大臣麽?理論上說,我們應該和嚴嵩是平級,所以走正門很正常。”

大根:“哦……可就算是這樣,那又能說明什麽呢?”

艾文:“你想想看,一個低級的四品武官,竟然在嚴嵩家裏大搖大擺的從正門出入,這說明這個錦衣衛鄭斌和嚴嵩的關係不一般,要是我沒估計錯,這個鄭斌,恐怕已經被嚴嵩收買了,很有可能是他的同黨。”

大根:“呃……這個嚴嵩的勢力也太大了吧?”

艾文:“我早就告訴你了,不要在別人麵前亂說話,你知不知道,剛才嚴嵩為什麽會在你問鄭斌的時候故意岔開話題?”

大根:“為什麽?”

艾文:“按照明朝法律,外臣勾結內臣(錦衣衛)是重罪,如果嚴嵩在你麵前說太多有關鄭斌的事情,這不就等於承認他和鄭斌之間有瓜葛嗎?所以他才會故意岔開話題,免得以後被人抓住把柄。”

大根聽得暈頭轉向道:“這太複雜了……”

艾文拍了拍大根的肩膀說:“以後一定要小心說話,省的到時候得罪人,自己還蒙在鼓裏。”

大根點點頭:“行了,這次是我疏忽,下次一定注意。”

就這樣,大根和艾文在北京城裏折騰了一番,才幾天的功夫,就從兩個低級武官一躍成為朝廷重臣,當了大官以後,手中的權利就更多了,這樣一來,製造零件的時間便大大縮短,離他們修好時間機器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