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開始打架,兩個人都在尖叫,飛快地用長指甲互相抓。晶晶貼近了觀察,希望她們能夠掉下一些點心碎片。但是她沒有那麽幸運。它已經進入了第一個咬它的少女的嘴裏,並且這個少女贏得了這次戰鬥,另一個少女到處躲避。

晶晶轉過身,那個小男孩就站在她身後。她差一點就絆倒在他身上。無奈把食物給了那些街道娼妓的她生氣地用膝蓋把那個小男孩踢倒在地上:“如果不想讓你腦袋著地,就不要站在別人的後麵。”她吼道。他站起來,隻是用期待地、苛求地眼光看著她。

“走開,小雜種,從我這裏你什麽也得不到。”晶晶說。“我不會從我們的組員的嘴裏挖出一顆豆子給你,你不配。”欺壓別人的家夥已經走了,她的成員正重新集結。

“你為什麽把食物給他們?”男孩說。“你需要食物。”

“哦?請再說一遍!”晶晶提高了聲音,讓的成員都能聽到。“我覺得你可以在這裏當我們的頭了,不是麽?你已經大到根本不必煩惱如何保存食物了。”

“我不是,”男孩說。“我還不如一粒豆子,還記得麽?”

“啊,我當然記得,也許你也可以記住並且給我閉嘴。”

她的成員都大笑起來。

但是小男孩沒有笑。“你在讓你自己也成為欺淩弱小的人,”他說。

“我不需要那些欺淩弱小者,我會擺脫他們,”晶晶回答。她不喜歡這種對抗式的對話方式。在上個分鍾裏,她正在不得不傷害他。

“你每天把食物給一個欺淩者。讓他為你趕走其他的欺淩弱小的家夥。”

“你以為我沒有想到過這個麽?傻瓜!”她說。“能夠收買他一次,但是怎麽維持下去呢?他不會為我們打架的。”

“如果他不幹,就殺了他,”男孩說。

晶晶覺得要發瘋了,這個主意簡直蠢到不能實行,她意識到這個主意很有說服力,但是,就是不能著手實行。她又用膝蓋頂了他一下,當他倒下去的時候她說“也許我可以先殺了你來開個頭。”

“我還不如一粒豆子,記得麽?”男孩說。“你殺一個欺淩弱小者,再找另一個為你戰鬥,他需要你的食物,也害怕你。”

她團夥明白了這個前後矛盾的主意究竟有什麽意圖了。

“他們吃你的東西才能長大,”男孩說。“再長大。這樣如果你殺掉一個,他們的高度就降下來了,每個人都象我一樣小,石頭都是一樣的尺寸,就是這樣。”

“你讓我覺得不舒服,”晶晶說。

“那是因為你沒有這麽想過,”他說。

他用調侃的語調和她說話,就象是在調侃死亡。他應該知道,如果她打算傷害他的話,他就死定了。但是,死亡的早就藏在他的破爛的襯衫裏麵了。很難想象更接近的情況。

晶晶環視她的成員。她不能從他們的臉上明白他們的想法。

“我不需要一個小不點來讓我們殺我們根本殺不掉的人。”

“讓一個小孩呆在他身後,那樣你一推他就倒了。”男孩說。“你拿塊大石頭,磚塊也行,來砸他的腦袋。等他腦漿出來了,他就完戲了。”

“他死了對我有什麽好處?”她說。“我需要我的自己欺淩弱小者,讓他保護我們的安全,我不想要一個死人。”

男孩咧嘴笑了。“這麽說,你現在對我的主意感興趣了。”

“但是沒有值得信賴的欺淩弱小者。”她回答道。

“讓他在施舍東西的廚房外麵守著,”男孩說。“你們就可以進入廚房了。”他看著她的眼睛繼續說,但是他是講給所有的人聽的,“他能夠讓你們全部進入廚房的。”

“小孩子要進廚房的話,大孩子總是要欺負他的,”範傑說。他八歲,他以為是他已經明白了晶晶的意思了,雖然實際上上她根本就不支持那個計劃。

“你控製一個欺淩弱小者,他會把其他的人趕開的。”

“要是有兩個欺淩弱小者怎麽辦?三個呢?他打地過麽?”範傑問。

“我說過了,”男孩回答。“你把他推倒了,他就不那麽高了,你拿好石頭,準備好。

後麵的事很清楚了吧。你不是士兵麽?他們不是叫你警官麽?”

“別和他多話,範傑,”晶晶說。“我真不明白,我們居然還有人會和個兩歲大的小不點討論事情。”

“我四歲,”男孩說。

“你叫什麽?”晶晶問。

“沒有人告訴我,我沒名字。”他說。

“那就是說,你蠢到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了?”

“沒有人告訴我,沒有名字。”他再一次強調。他站在地上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其他的人圍著他。

“還不如一顆豆子,”她說。

“的確如此,”他說。

“是啊!”範傑說“一個小豆丁。

“好了,現在你有名字了,”晶晶說。“回去坐到那個垃圾桶上,我要想想你說的那些東西。”

“我需要吃點東西,”艾青說。

“如果你說的可行,我真有了一個欺淩弱小的家夥,那我也許給你些

東西吃。”

“我現在就需要吃東西,”艾青說。

她知道確實是這樣。

她從她的口袋裏麵掏出省下的六粒花生。他坐到高處,從她手裏拿起一粒,放在嘴裏慢慢地咀嚼著。

“都拿走。”她不耐煩說。

他伸出他的小手,它們非常虛弱,甚至不能握緊。“我不能全抓住,”他說。“抓不住。”

真該譴責,她正把上好的花生浪費在一個幾乎是必死無疑的孩子身上。

但是,她打算試試他的主意,這個主意很大膽,但也是她所聽過的唯一一個有希望成功的計劃,如果這個有成功的希望,她就不必將來穿上女孩的衣服去做痛苦的“生意”去了。因為這是他的想法,小組成員認為她是公平對待他的。隻要你是團夥的頭,他們就認為你是公平的。

於是她握著他的小手,直到他一個一個地吃完了六粒花生。

吞下最後的一個以後,他又注視著她的眼睛,有很長時間,最後說:“你最好準備殺死他。”

“我希望他能活下來。”

“那也要準備好,一旦他不合適,就立刻殺掉他。”說完,艾青蹣跚地走過街道,到他原來呆著的垃圾箱,費力地再次爬上蓋子,看著。

“你肯定不到四歲!”範傑對他喊道。

“我確實四歲了,我隻是個頭小。”他喊回去。

晶晶製止了範傑,要他們去找一些石頭、磚塊和煤渣磚。如果下來需要戰鬥的話,他們最好做好武裝。

艾青不喜歡他的新名字,但是它畢竟是一個名字,有名字就意味著有人知道他,會於他說話,告訴他事情,那是好事。六粒花生也是。他的嘴裏的感覺,讓他艱難地意識到他剛剛做了什麽,咀嚼讓他疼痛。

看著晶晶緊鑼密鼓地實施他提出的計劃。艾青並不是因為她是整個街頭上最聰明的頭目而去選擇她的。如果正好相反,她的判斷不是那麽好,那麽她的手下將幾乎不可能生還。她太慈善了,她的組員認為她很好而且喜歡她,但是對陌生人來說,她的工作並不成功。以她的頭腦甚至不能想到需要讓自己吃飽顯得營養充足才有說服力。

但是如果她已經很成功了,他也就不能讓她聽進他的話了。他不喜歡過於緊密的關係。如果她真的聽了,並且喜歡他的主意,她可能會幹掉他。那就是街上的生存方式。

好孩子是該死的,晶晶太好了,所以她也該死。這在艾青的算計中,但也是他現在所害怕的。這次他把希望寄托在對人性的觀察上了,他的在消耗著自己的生命力,如果她這次不能接受他的想法,那就全浪費了。

艾青沒有浪費時間。在開始的時候,他觀察街道流浪兒的行為方式,他們互相從嗓子裏,從口袋裏偷竊,出售任何能夠賣的東西。他明白一個聰明人應該怎樣讓事情變得更好,但是他並不信任自己的見識。

他相信一定有什麽東西他還沒有學到。他努力的學習——所有的東西。他學習閱讀,這樣就可以知道卡車、商店、四輪馬車和箱子上都寫了些什麽。學習足夠的荷蘭語和I?F術語才能明白他周圍的人們在說些和寫些什麽。

但是那沒有多大的用處,因為饑餓使他心煩意亂。如果他沒有把那麽多時間花費在學習人性上,他也許可以找到更多的食物的。但是最後他了解了:他已經都懂了,他已經從頭到尾全明白了。

雖然他還隻是一個小不點,但是在他的眼前已經不再有秘密。所有的小孩子都做事愚蠢的原因,就是他們本身就愚蠢。她做的頭一件錯事就是選錯了欺淩弱小者,她需要一個身材超出一般的,有威脅性的家夥。

她需要一個大塊頭、不愛說話、殘忍但是好控製的家夥。但是,她認為她需要一個個頭比較小的。不要!太蠢了!實在太蠢了!當她看到她的目標——一個看過連環畫後稱他自己為英雄範迪的欺淩弱小者,豆子尖叫著提醒她。

他個頭小、長相普通、頭腦精明而且敏捷,除了他的腿是瘸的。因此她就覺得他會比較容易降伏。傻瓜!這個主意可不是要把他收拾掉——你可以讓任何不需要的人一個照麵就趴,你需要的是個能夠留下來的人。但是他什麽也不說。

不能讓她的暴怒發泄在他身上。看看會發生什麽、看看在她的打擊下範迪會怎麽樣。她將會明白的——那根本沒用,她必須殺掉他,把他的屍體藏起來,然後在另一個欺淩弱小者身上重複一次。

因為在開始談判之前,她的小成員就已經把這個欺淩弱小者放倒了。範迪過來了,聲勢嚇人——也許那隻是他彎曲的腿迫使他采用一種旋轉的步伐造成的——而且晶晶誇張地表現出畏縮和準備逃走。幹的不怎麽樣,艾青覺得。

範迪已經掌握情況了,他會知道一定出了什麽問題。你應該象平常一樣!傻瓜!這樣範迪就會注意周圍了。小心,她告訴了他她隱藏了什麽東西——不太正常——而且正把他往小路裏她設置的埋伏圈中帶。

但是,看,他過來了,小心,開始!看來還有些用處,因為他的腿是瘸的。範迪能發現圈套,但是他走不了,當晶晶和範傑從前麵推他的時候,一些小不點正擋在他腿的後麵,他被推倒了

。然後許多的磚塊有力地打在他的身上和瘸腿上——小不點們抓著石頭,努力地打,即使晶晶很笨——沒錯,那更好,範迪已經被死亡的危險嚇壞了。

艾青離開了他剛才棲身的地方。走到路上,靠近了看。很難越過人群去看什麽,他努力推開他們讓自己擠進去,小不點們——當然都比他大——他們認出了他,知道是他提出的意見,所以他們讓他過去了。他站到範迪的頭邊。

晶晶站在他的上邊,握著一大塊煤渣磚,她開始說話。

“當我們尋找食物的時候你要保護我們。”

“當然,好的,我會,我答應。”

不要相信他,看看他的眼睛,他正盤算所有人的弱點呢。

“這樣你也能得到更多的吃的,範迪。你幫助我的成員。我們得到足夠的吃的,我們就會更強壯,就能給你更多的東西吃。你也需要人幫助,其他的欺淩弱小者在排擠你——我們都知道!——但是如果你和我們在一起,你不會兩手空空的。看看我們是怎麽做的?瞧瞧我們,我們是一支軍隊。”

好的,現在他全清楚了。這是個好主意,他不笨,他立刻就清楚了。

“聽上去相當有道理呢,晶晶,你們怎麽以前不這麽幹呢?”

她說不出什麽來,所以她盯了艾青一眼。

雖然隻是飛快的一瞥,但是範迪注意到了。而艾青也知道了他的想法,那也太明顯了。

“殺了他,”艾青說。

“別傻了,”晶晶說,”他也是我們的人了。”

“沒錯,”範迪說,”我加入,這是個好主意。”

“殺了他,”艾青說,”你如果現在不殺了他,他早晚會殺掉你。”

“這個小崽子是靠放這類臭屁得到你的收留的麽?”範迪說。

“你,或者他,隻能活下來一個,”艾青說,”殺掉他,再找一個。”

“下一個不象我,我的腿是壞的,”範迪說。”下一個也不一定覺得他需要你。但是我知道,我幹,我加入,我就是你需要的,就是這樣。”

也許艾青的警告使她更謹慎,她沒有完全解除懷疑。”要有大批的小孩子成為你的朋友了,你不會覺得困窘麽?不需要多想想麽?”

“對你來說那是成員,對我來說則不是如此。”範迪說。

這個撒謊精,艾青想,你沒有看到他在當著你的麵撒謊麽?

“這對我是什麽意義?”範迪說,”這是我的家人。這些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我要照顧我的家人,不是麽?”

艾青這時看出範迪已經贏了,他是有力的欺淩弱小者,並且已經稱呼那些小孩子為他的兄弟姐妹。艾青從他們的眼神裏找到了饑渴,肉體的饑渴已經非同一般了,但是更深切的是,對家庭、對愛、對歸屬的饑渴。他們在晶晶那裏得到一點,但是,範迪正在許下更多的諾言。他已經打消了晶晶的優勢,現在要殺掉他已經太晚了。

太晚了,曾經有一段時間,晶晶看上去有足夠的機會殺掉他,但是她已經讓機會溜走了。她把煤渣磚舉高,準備打下去。

“不,”艾青說,”你已經不能這樣做了,他也是家庭成員了。”

她把煤渣磚放下到她的腰部。慢慢轉過身看著艾青,”你是地獄來的魔鬼,”她說,”你不是我們的成員,你從這裏什麽都不能得到。”

“不,”範迪說,”最好你還是過來殺了我,你已經計劃殺掉他了。”

哦,聽上去很勇敢。但是艾青知道範迪一點也不勇敢,他隻是聰明,他已經贏定了。雖然他躺在地上而晶晶拿著煤渣磚對抗他,但是這已經不能改變什麽了。現在這個小組是他的了,晶晶完了。艾青和範迪在別人之前就明白了事情的發展,但是現實就是最權威的檢驗,範迪正在贏得這次較量。

“這個小不點,”範迪說,”他可能不是你的成員,但是他是我家庭的一分子。你不能讓我的弟兄流浪。”

晶晶猶豫了一會,接著又很長時間。

太久了。

範迪坐起來檢查他的受傷情況,他擦著他的瘀傷,一邊用一種玩笑的讚賞的眼光看著剛才打他的小孩子們。”哦!你們真夠壞的!”他們笑了——一開始,很緊張。

他會傷害他們麽?畢竟是他們先傷害他的,”別擔心,”他說,”你們證明了你們能幹些什麽。你們瞧,我們必須這樣對付兩個以上的欺淩弱小者。我看你們能幹得很好。真的很好,你叫什麽啊?”

他一一問到了他們的名字。他問了,並且記住了,如果他漏了哪一個,他就會小題大做地道歉,讓他們看到他在努力記住他們的名字。十五分鍾之後,他們都愛上他了。

艾青想,如果他可以做到這樣,如果他可以讓人們這麽容易愛上他,他為什麽從前不這麽做呢?

愚蠢的人隻看強者,那些在你之上的人,但是他們從來不想借力量給你。為什麽你們還期待著他們?他們什麽都不能給你。對待在你下麵的人,你給他們希望,你給他們尊重,他們則把他們並沒有意識到的自己的力量都給了你。正因為他們沒有意識到,所以他們也不在乎放棄自己的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