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也注意到了,先生,這結果很有趣。它立刻就把他們都區分開了。”

“換個角度來看根本就不存在可以讓他劃歸的類別。不過,我接受你報告中含蓄的讚美。但是整整七頁,關於艾青——說實話,你能從大量的沉默和服從這樣的行動中得到那麽多的信息麽?”

“這正是我所指出的,長官,那其實根本不是服從。情況是——我正在操控整個的實驗過程,但是感覺上他的大眼睛正在觀察顯微鏡,而我則是滑片上的樣本。”

“因此,他令你失去勇氣。”

“他會讓任何人失去勇氣。他很冷漠,長官,但是更……”

“但是更熱情。是的,我讀了你的報告了。每頁都閃耀著光輝。”

“是,長官。”

“我覺得你知道,不給我們的學生施加太多的壓力是我們深思熟慮過的優良建議。”

“長官?”

“無論如何,在這種情況下,我很高興你對艾青如此感興趣。因為,你瞧,我不是那麽感興趣。我想我們已經有了能夠選出的最好的孩子了。但是還是有很大的壓力,因為艾青的該死的虛假的成績,讓他得到特別的注意。非常好,他將被注意。這件事情就由你負責。”

“但是,長官……”

“也許你不能區分命令和邀請吧。”

“我隻關心一點,就是……我想他已經給了我一個很低的評價了。”

“很好。那麽他將低估你。除非你覺得他的很低的評價非常正確。”

“對他來說,長官,我們可能都是小傻瓜。”

“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到任務上去。努力不要去崇拜他好了。”

進入戰鬥學校的第一天起,艾青的腦子裏麵關心的隻有生存。沒有人會幫助他——迪馬克在太空梭中玩的那個小手法已經讓艾青清楚地明白了這一點。

他們正在把他推到這樣一種境地,被——所環繞……怎麽說呢?往好裏說是競爭,往壞裏說就是敵人。因此又回到街上的生活了。

好把,那也不錯。艾青已經在大街上活下來了,而且還會繼續活下去,即使趙文清沒有發現他也一樣。甚至那個移民——艾青甚至能夠不用那個在廁所中找到他的周琦守衛的幫忙也能找到那個幹淨的地方。

因此他觀察。他傾聽。別人學習什麽,他要學得一樣好,甚至更好。在所有這些以外,他還要學習到其他那些人都容易忘記的東西——集體的運做方式,戰鬥學校的係統情況。

教師們是如何相處的。權利在哪裏。誰害怕誰。每個團體都有自己的頭頭,馬屁精,叛徒,膽小鬼。每個團體都有強的和弱的約束,有友誼,也有偽善。用謊言包裹更多的謊言。艾青要把它們全部找出來,盡快地,好了解他怎樣在太空中活下去。

他們被帶到他們的宿舍,給了他們床、帶鎖的櫃子、小型電腦——所有的都比他在趙文清那裏學習時用過的更複雜精密。一些孩子立刻開始使用小型電腦,試著打開程序或者探索裏麵設計好的一些遊戲,但是艾青對那些一點也不感興趣。

戰鬥學校的計算機係統畢竟不是真人;控製它可能最後是有用處的,但是這和今天要做的事情沒有關係。今天艾青需要找出來的東西都在新兵宿舍的外麵。

他們很快就知道是什麽了。他們是在空間站設定的時間的”早晨”抵達的——從空間站剛建立就已經設定為佛羅裏達時間,這給多數歐洲和亞洲人造成了困擾。對於從歐洲起飛的小孩子來說,現在已經是傍晚了,這意味著他們將麵臨一個嚴重時差問題。

迪馬克解釋說要治療這種不適需要進行充分地鍛煉和適當的短的睡眠——不超過三個小時的——在下午比較早的時候,接著他們會再進行一次充分的鍛煉,這樣他們就可以在晚上為學員規定的睡覺時間入睡了。

他們彎彎曲曲在在走廊中排成一隊。”綠—褐—綠,”迪馬克說,然後向他們說明了走廊牆壁上的那些線是如何來把他們帶回到自己的宿舍的。艾青發現他自己在隊伍裏被擠出來幾次,最後,他落在了末尾。他一點也不在乎——僅僅推擠並不能造成流血,也不會帶來擦傷,隊伍末尾也是最適宜進行觀察的位置。

其他的孩子在走廊中和他們錯過,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是兩個或者三個,多數都穿著色彩亮麗的製服,上麵有多種不同的圖案。一次有一整隊穿著相似的學員走過,他們戴著頭盔,配著奢侈的武器,他們在慢跑,而且有明顯的目的性,這讓艾青感到非常有趣。他以為他們是一個小組,他們正要去阻止一次打鬥。

他們沒有多餘的熱情去關注這些正在通過走廊,敬畏地看著他們的新學員。幾乎立刻就傳來了不滿的聲音。”新兵啊!””新鮮肉類!””

誰把可可撒在大廳裏沒有擦幹淨啊!””他們聞上去真蠢!”但是這些都是善意的無害的取笑,是資深的孩子在宣告他們更高的地位。根本沒有其他的意思。

不是真正的敵意。事實上,他們是一種關懷和喜愛。他們想到他們自己也曾經是一個新兵。

艾青前麵的一些新兵忿忿不平,他們喊了一些含糊無力的侮辱的話,那隻換來那些大孩子更多的嗬斥。艾青見過的大孩子為了爭奪食物而憎恨小孩子,把他們趕走,即使他們會導致小孩子的死亡也毫不憐憫。他感到了真正的打擊,造成了傷害。他已經看到了殘忍、剝削、折磨和謀殺。其他的孩子的目光裏從沒有看到過關愛。

艾青想知道的是這些人是如何組織起來的,誰是他們的頭,他是怎麽選出來的,這些小團夥存在的”目的”是什麽。

事實上,這些團夥有自己的製服,這說明這是一種官方組織。這說明是成人在背後控製著,那和在街頭上的團夥的組成方法正相反,那裏的成人總是在努力要瓦解他們,那裏的報紙把他們寫成犯罪者和陰謀家,而不是可憐的為了謀生的孩子組成的小小的聯盟。

的確,那就是關鍵了。在這裏孩子們做的每件事都是成人們要求的。在街頭上,大人隻有兩種,要不是敵對的,一點也不關心他們的;要不就是象海爾格那樣開設慈善廚房的,沒有權威的。這樣孩子們可以毫不衝突的建立自己的社交圈。

所有一切活動都建立在可以存活的基礎上,在不被殺死,傷害或生病的情況下得到足夠的食物。這裏,有廚師,有醫生,有衣服也有床。這裏權威不涉及到食物問題,大人們保證能夠得到食物。

這就是那些製服所意味著的。雖然不知道大人們給這些製服附加了什麽價值,但是大人選擇了它們,孩子們就穿著他們。

所以關鍵是要了解教官們。

這些事情從艾青的腦海閃過,不那麽容易用清晰而容易理解的語言來表達出來,但是有一件事情很清楚,在這些團夥裏麵,根本就沒有權利,至少與教官的權利相比他們沒有權利。這些事情都發生在那些穿製服的鬥士與他們碰頭之前。

當他們看到艾青,和別的小孩子比起來小那麽多,他們開始大笑,叫囂,嚎叫起來。”這個還不如一塊大糞大!””不敢相信,他居然能走路!””你知道誰是他媽媽麽?(是地方語音,很不標準)””他是活人麽?”

艾青立刻就把這些話從腦子裏麵擠出去了。但是他可以感覺到那些隊伍前麵的孩子正在取笑他。他們在太空梭裏受盡羞辱;現在輪到艾青被嘲弄了。他們喜歡這樣。艾青也喜歡這樣。因為它至少意味著他不再被看做一個對手了。路過的士兵做的那些貶低他的事情恰恰使他變的更安全,從那些……

從哪裏呢?危險在哪裏呢?

這裏有危險的。他知道。到處都有危險。既然教官們擁有所有的權利,那麽危險就是從他們那裏來。但是迪馬克已經開始做了,他讓別的孩子和他對立起來。這樣說來,孩子們自己就是教官們選擇的武器。

艾青必須了解其他的孩子,不是因為他們本身會成為他的麻煩,而是因為他們有弱點,他們的願望可能被教官拿來當槍使。所以,為了保護他自己,艾青必須試圖削減教官們對其他孩子的控製。但是如果他真的試圖那樣做的話,那才是最大的危險。

他們在裝在牆壁中的一個裝置上按了手印,然後順著一個滑杆滑下去,這是艾青頭一次滑一個光滑的杆子。在街頭上,他滑的是排水管、路標的杆子和路燈的杆子。他們滑到了戰鬥學校中一個重力比較大的區域。直到他感覺到他自己在健身房是那樣重,他才意識到原來在兵營那一層他自己居然那麽輕。

“這裏的重力隻比地球上大一點,”迪馬克說,”你必須每天在這裏鍛煉至少一個半小時,否則你們的骨頭就會開始鬆散。你必須花時間練習,你的耐力才能保持在最佳狀態。這就是關鍵:耐力練習,不是要讓你們成為大塊頭。你們還太小,身體不能承受那種訓練,這裏適合你們。持久力才是我們希望你們達到的。”

這些話對那些小孩子幾乎毫無意義,但是很快訓練者就讓他們清楚了。在跑步機上大量運動,騎自行車,爬樓梯,俯臥撐、仰臥起坐、引體向上、大量這類的訓練項目,但是沒有負重。一些很重的儀器放在那裏,但是都是提供給教官使用的。”

從你們進入這裏開始,你們的心跳就被監測,”教官說,”如果你在到這裏五分鍾之後不能把你的心跳水平提高到一定程度並在此後的二十五分鍾內維持下去的話,它們就會進入你的記錄,我們能從控製板上看到它們。”

“我也會得到一份相關的報告,”迪馬克接著說,”然後你們將被排到小豬榜裏麵,所有的人都會看到你們是懶惰的。”

小豬榜。這就是他們工具麽?好讓他們在所有人的麵前羞愧。太愚蠢了。好象艾青會在乎似的。

艾青在意的是監控設備。他們是怎麽監控他的心率,從而知道他們正在做什麽的呢?從他們一來到就開始了全自動的監控,他們是怎麽做的呢?

他差點問出來,然

後他意識到了唯一可能的答案:製服。監控器一定在衣服裏麵。一些感應係統。它肯定能向教官們傳遞心率以外的信息。

隻需要這件東西,他們就可以隨時監控在太空站裏任何地方的孩子。這裏一定有數百個孩子,一定由電腦來報告他們的位置,心跳和天知道的別的關於他們的數據。這裏有別的地方隻攻教官使用,來觀察他們的每個行動麽?

也許不是衣服。畢竟,他們在下到這裏之前必須在感應器上按手印,大概也是要用來識別他們吧。因此也許這個房間裏麵有特別的感應裝置。

是該來搞明白了。艾青舉起手來。”長官,”他說。

“什麽?”訓練者看到艾青的個頭就恍然大悟了。嘴角浮現出一個微笑。他盯著迪馬克。迪馬克沒有露出笑容或者表現出對於教官想法有所了解的樣子。

“心率監測器是在我們的衣服裏麽?如果在我們做練習的時候,我要是脫掉一部分衣物的話,那它會不會——”

“你沒有被授權在健身房內脫去製服,”訓練者說。”房間的溫度有意被調低了,因此你們不必脫去衣服。你一直會被監測的。”

不算是一個答案,但是他已經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了。監測是靠衣服來完成的。也許衣服裏麵也有和觸摸識別器中一樣的識別設備。他們告訴了健身房裏的機器哪個孩子穿哪件衣服。有道理。

當衣服剛被穿上的時候,識別器的記錄也許是空白的,知道你在那裏做了識別後,它們才有記錄。那很重要——這意味著可能不需要**身體也能躲過監控。艾青盤算,**著,可能在這裏會很顯眼的。

他們都開始鍛煉,訓練者告訴他們誰的心率沒有達到規定的要求,誰運動得太劇烈了,可能會讓自己很快精疲力盡。艾青很快就知道了他應該達到什麽樣的要求,然後他就忘掉它們。他知道,他會靠身體的反射記住的。

然後,就到了用餐的時候了。在食堂中,他們是孤獨的——因為他們是新來的,他們那天的時間表和別的人是不同的。食物非常好,而且數量也多。當看到其他的一些孩子抱怨他們的食物量太少的時候,艾青差點暈過去。這簡直是盛宴!艾青都不能吃完。

當這些抱怨者從廚師那裏知道食物的分量全是根據每個人的飲食需要而單獨設定的時候——當每個孩子進入廚房並在識別器上按手印的時候,計算機就顯示出每個孩子所需要的食物的分量。

因此,如果你不在識別器上按手印的話,你就沒的吃。這些是重要的。

艾青很快就知道他的身材會很快得到官方的注意。當他帶著他隻吃了一半的盤子去處理設備的時候,一個機器人用負責的營養學家的口吻對他說”這是你第一天,所以我們不會太嚴格。但是你的夥食分量是按照你的飲食需要科學的製訂的,而不久你就會把它們一點不剩地吃完的。”

艾青看著他什麽沒有說。他已經作出決定。如果他的訓練項目使他更加饑餓的話,他就會多吃些。但是如果他們期待要看到他在狼吞虎咽的話,他們可以放棄。這是一種非常好處理的問題,他可以把多餘的食物倒給那些嫌食物不夠的家夥們。

他們會很高興的,艾青也可以僅僅吃他身體覺得需要的分量。雖然他住在趙文清那裏好幾個月了,但他還清楚地記得饑餓的感覺,他也知道最好還是信賴自己的食欲。

有一陣子,趙文清驅使他吃了比他實際饑餓程度多得多的食物。結果他覺得很難受,很難入睡也很難醒來。他後來還是隻吃他身體需要的部分,讓他的饑餓感引導他,那使他保持了警惕和活力。那是他唯一信賴的營養學家。讓那些為了食物而悲哀的家夥們更遲鈍好了。

迪馬克站在一些吃完了的學員的身後。”你們離開的時候,如果覺得自己可以作到的話,就回你們的宿舍去。如果你們不能作到,那就在這裏等,我會親自把你們中的最後一批人帶回去。”

當艾青進入走廊的時候,走廊是空空的。另一個小孩把手放在牆上的識別器上,屬於他們的綠—褐—綠的帶子亮起來。艾青看著他們離開。他們中的一個人轉回頭。”你不跟來麽?”艾青什麽也沒有說。沒有什麽可說的。他隻是靜靜地站著。這是個愚蠢的問題。這個孩子轉回頭順著走廊向他們的宿舍跑過去。

艾青走上了另外的一條路。牆壁上沒有標誌。他知道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探險的時機了。即使他在沒有被允許進入的地方被人抓住,他也可以聲明他迷路了,而別人會相信他的話。

他前後的走廊都向上傾斜。看起來好象他總是在上坡,當他回頭看,往回走的路也是上坡。很奇怪。但是迪馬克已經解釋過,這個空間站是一個巨大的圓環,在空間快速旋轉,這樣離心力就可以模擬地球的重力了。

這意味著每一層都是一個大環,這樣無論你向哪個方向走都能走回原來的位置,同樣”下”這個方向總是指向空間站的外麵。艾青調整了自己的心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