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你怎麽可以這麽輕視自己的生命?”老陳勃然大怒,“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對你的冀望?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警察局為了及早讓你解脫出來,大家這些天都在夜以繼日地奔波忙碌?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你現在就這樣輕易地把自己的生命權交由出去,你不覺得是一種懦弱的行徑嗎?像是個男人的做法嗎?”

“但也許你是不能理解一個人生活在恐懼之下的感受,尤其是哪怕心有不甘卻又無能為力時。不知道你是否聽過海明威的自殺?他在自己才思枯竭,再找不到一絲靈感時,就選擇了用獵槍堵住了自己的嘴。你覺得那是一種怯懦的行徑嗎?”蘇陽激動了起來,“我不覺得,我覺得那是生命的一種最高形式。我們不能主宰我們的出生,但我們卻可以選擇我們的死亡,尤其是當我們感覺到自己對這個社會失去價值,或是說已經對生命感到厭倦時。”

“但至少海明威在生前是一個硬漢。你呢?”老陳冷冷地說,“你又做過什麽努力?你勇敢過嗎?麵對挫折就一味地想去逃避,這算什麽男人?孬種!”

蘇陽沮喪地垂下了頭。許久,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的堅定,“你說的沒錯,我應該去勇敢麵對的,哪怕真有鬼魂,我也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可以搞定他。”

老陳滿意地拍了拍蘇陽的肩膀,“這樣就好。如果你真的能夠去麵對,也許還可以為我們的破案提供更多的線索呢。不過暫時這幾天你還是就在我這裏睡覺,等自己養好精神了,再去應對挑戰。”

“不了。”蘇陽搖頭,“既然不想去逃避了,那麽也就沒有必要給自己借口來拖延,那樣隻會讓自己將來也跟著退縮。更何況,跟你一起住,我還擔心哪天晚上再拿一把刀把你的腦袋砍下來呢,這樣你我豈不是都死得太冤了?”

老陳想到早晨時的險象,不禁心有餘悸。他想了想,也就不再堅持,他從櫃子裏找出一個對講機,“那好吧,如果你有什麽危險的話,就及時呼叫我。知道它怎麽用嗎?”

蘇陽笑了笑,接了過來,“謝謝你了。”然後一臉平靜地退出705。

《孫子兵法》說,置之死地而後生。蘇陽真的想通了可以去麵對恐懼時,恐懼也就不複存在。因為恐懼原本就是一種情感,人可以讓它流露出來,也就可以將它收取回去,最重要的在於你是以什麽樣的心境。如果是草木皆兵的話,那麽天堂也可以變成地獄,如果是心如止水的話,那麽惡魔纏身也就都凜然不為之所動。

蘇陽先是看了會電視,然後洗了個澡,再坐在床頭看了會弗洛伊德《少女杜拉》,看弗洛伊德對“思春”少女杜拉的種種心理的深入分析,從夢的聯想剝離出潛意識中的真實想法,有幾分悠然。蘇陽合上書,突然想到:那我是否也可以了解一下我的潛意識裏究竟想的是什麽呢?是否種種的幻象真的就是我自己製造出來的?

蘇陽想起以前看過戴蘭妮的《你是解夢大師》一書,書中作者就是極力勸導人們要去解析自己夢中的真義,並說夢是一個哲人、大師,他可以比你看得更多,看得更遠,所以人有什麽對於生活無法理解或是困惑的事,可以及時向夢求助,即孵夢。所謂的孵夢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要求人在睡覺前放鬆情緒,並反複問自己一個主題,比如“我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如果經受過一定訓練的話,那麽成功率可以達到50%以上,當然了,前提是你可以讀懂你夢的“解答”,因為夢給我們的信息,更像是一封用外語寫就的信,如果我們沒有掌握這門語言的技巧,那麽我們往往也就是對著那些信息束手無策,最終將其扔在了記憶的垃圾箱裏。

蘇陽曾經試過幾次孵夢,但都無果而終,所以也就泄氣了。不過近來接連發生的一連串詭異事件攪得他心神不寧,生活亂套,“也許與潛意識溝通或許真的可以幫助改善自己一些。”蘇陽暗想。

於是他抱著死馬當活醫的念頭,對自己心中默念著:告訴我最近發生的一切究竟是什麽回事……告訴我最近發生的一切究竟是什麽回事……

不管這樣的念念有詞是否有靈,但精神集中於此一點上,也暫時拋棄了其他的胡思亂想的幹擾,不多時,蘇陽覺得神思開始潰散,人漸漸進ru意識模糊的狀態,直至跌入睡夢中。

夢中,蘇陽兀然發現自己立於**花園602室中,屋內與之前見過的幾乎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多了一男一女,女的就是照片中朱素的模樣,而男的隻是一個背影,蘇陽看著有幾分熟悉,卻想不起來。畫麵中,朱素像一個瘋子一般地撲在男子的身上,對他又抓又咬,男子先是一動不動地一點都不反抗,任其宣泄,直至上身所有的衣裳在朱素的抓咬下片片解落,現出斑斑血痕。突然,男的一把抓住朱素,一巴掌就將她摜到沙發上。奇怪的是,朱素臉上不僅沒有惱怒,反倒是愉悅地笑了,男的一巴掌一巴掌地過去,朱素臉上的笑容就越濃。男的猛地一把扯下朱素身上的衣服,朱素沒有任何的反抗,隻是像條水蛇一般地纏繞上去,隻是她並不像一般人那樣的用舌頭來調情,而是用牙齒咬過去,而且是狠狠地咬,在她抬頭歡笑的時候,蘇陽可以清晰地看到男的身上深深的齒印。男的似乎對這些疼痛無動於衷,他隻將朱素壓在身子底下,狠狠地在她身體裏來回地抽dong。

蘇陽望著這一幕,有一絲的訝異,他實在無法將眼前的**一幕與602的陰森冰冷掛鉤起來,而且觀看這一幕的感覺很是奇怪。蘇陽可以很明確地感覺自己是在做夢,但又感覺上隻是在看一場三級片,而且是默片,那些鏡頭,就是從大腦中一閃一閃而過,沒有任何的聲音,仿佛是兩個被什麽力量操縱著的玩偶般。

蘇陽看到夢中的畫麵在遊移,中心從朱素等身上移到了電視機上。蘇陽驚異地發現那上麵在反複地播放著一個小片段,空白的背景上,滿是雪花,隻有一雙冷幽幽的眼睛在畫麵中漂移,從左到右,從右到下,從下到上……到最後,似乎整個屏幕上都布滿了那雙眼睛。蘇陽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壓抑感直撲上來,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他隻是極力對著自己說:不要看,不要看。但仿佛有一雙手在扯著他的眼皮似的,眼睛怎麽都睜不開。“快點醒來,快點醒來。”蘇陽暗示著自己,但卻沒有一絲的力氣,隻能眼睜睜地讓意識跟著眼睛轉動、旋轉,他有一種在大海中駕著葉小扁舟被海浪拋過來拋過去的眩暈感,還有想要嘔吐的欲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