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這裏是廣州天河區公安分局。”值班室裏,刑警劉濤強忍住哈欠,對著電話彬彬有禮道。

“你說什麽?”不知電話那端說了些什麽,劉濤臉色大變,手一抖,電話差點跌落在地,連說話都帶了顫音,“哦,好的,好的,我們馬上派人到。”

放下電話,劉濤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看了看頭頂上的時鍾,早上六點半,哆嗦著手在值班記錄上填寫了幾行字,然後開始撥打電話:“你好,大隊長嗎?我是劉濤,**花園602房又出人命了……哦,你說馬上召集所有的刑警,對吧,好的,我立即執行。”

劉濤翻出電話簿,挨個地給刑警隊的所有隊員打電話,都是簡短地兩句話:“**嗎,**花園602室又出人命了,快過來。”

不到半個小時,所有的刑警隊員都趕回局裏,一個個神色凝重緊張。陸霄隊長同樣一臉的嚴肅,他望著底下的一班兄弟,長吸了一口氣,“我想你們都知道我召集你們過來的原因吧。**花園602室又出人命,我們不管有怎樣的陰影,都必須出警。所以我現在隻問一句,有誰願意跟我一起去的?”

一個個刑警任由陸霄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無人應聲。

陸霄歎了口氣,“那就是沒人願意請命了?那好吧,我們就按照最原始的辦法,抽簽!”

底下一幹人都露出驚異的神色。算算也真的是一種心酸,二十多人的一個刑警隊,平常連槍戰這樣的生死關都不會退縮,但如今,卻連去一個案發現場勘察的勇氣都沒有,還得借用小孩子的手段來決定,仿佛就是赴地獄之約一般。

不過對於每一個天河區的警察,甚至每一個廣州市的警察來說,**花園602絕對是死神的代名詞!隻是為了不將恐慌的情緒擴散出去,影響民心,市局嚴下命令,絕對不許有任何的流言傳出,否則恐怕那裏早就成了一個墳墓,無人敢進。但這樣的防民之口的政策,也就是造就了趙利旭夫婦的慘死。

第一個為602喪命的就是老陳。不過當時大家都還沒有將他的死與602完全地聯係在一起,畢竟他是一個人死在**公寓的804房裏。盡管他臨死的恐怖模樣讓人續,而且最終的死因成為了一個不解之謎,因為現場和屍體解剖找不到任何的線索,法醫最後隻能認定他是遭受極大的外界刺激,心髒一下子承受不了而導致血管爆裂。大家對老陳臨終看到的東西有過許多的猜測,但猜測歸猜測,畢竟不是現實,於是時間久了,大家也就逐漸淡化。

但小張的死卻開始讓大家嗅到一絲恐怖的氣息。小張是在一次執行公務時被歹徒砍下頭顱的。當時五六個刑警一起在查處一起吸毒案件,對方隻有三人,而且可以說已經被製服了,一個個抱著頭蹲在牆角,但等到小張與另外兩個警察過去給他們上銬時,其中一個癮君子突然撿起拋在地上的馬刀,一刀下去,小張血濺當場,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包括那一個癮君子。而據事後審問,那癮君子抱頭說,他當時是剛吸完毒,陷入一種迷離的狀態中,而就在小張靠近他時,他突然聽到一個很纖細的聲音:“砍了他的頭,你會很痛快。”然後他就不由自主地撿起了刀,砍了下去,盡管他當時一點反抗的意識都沒有,甚至可以說,過度的吸毒,早將他的身體搞垮,他甚至連拿刀的力氣都沒有,所以他隻能用一句話來總結自己的行動:鬼上身。但當時刑警隊更多地還是將他的供詞當作是一種推脫責任之辭,於是將他狠揍了一頓,關進監獄。而不等最後的死刑判決下來,那癮君子就因毒癮發作狂亂撞牆而死,唯一讓人感到不安的就是,他在臨死前就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度恐怖的事情,眼睛暴凸,麵部扭曲,嘴裏大喊:“你終於來了!”同一囚室的獄友也說,根據當時的目擊,與其說他是自己撞牆而死,莫若說是被人揪著頭發一頭撞在牆上,腦漿迸裂而死。

再接連著的就是當時搜查過602房的其他五名刑警。一名刑警是在與隊員駕車追趕一個摩托車飛車搶奪黨時為躲避一突然橫穿出來的卡車,猛打方向盤與刹車,然後那刑警就撞碎車窗,撞開車門,飛了出去,剛好落在另外一輛疾馳的SUV車車輪下,腦袋被壓得粉碎。值得一提的是,當時同車裏共有四個刑警,前麵兩個,後麵兩個,而他是坐著後座的,前座的兩個隊員都安然無恙,旁邊的那隊員也隻是擦破了一點皮外傷,隻是他遭遇不幸。而不可思議的是,當時車的打轉方向是與他飛出車窗軌跡剛好相反!

第四個死者就是更離奇了,他是一天早上被發現死在浴室裏。從事後的現場看來,他當時應是在刷牙,但就好象有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持牙刷的手,牙刷一下子就穿透他的喉嚨,死了。警方最後根據現場勘察的結果得到的結論是:地板惹的禍。也許是他不小心弄濕了地板,然後在刷牙時腳底一滑,手肘撞到了洗臉台上,於是牙刷就成了殺死他的凶器。

連續死了四個與朱素案相關的隊員後,剩餘的三個隊員都開始恐慌了,流言也開始傳出,說是602室被人下了咒語,就如同埃及第18世王朝圖塔卡蒙國王的陵墓的法老咒語,或是傳說中成吉思汗陵墓中的咒語,即“擅入者死”。不過從現實的角度上說,602的咒語似乎就是來得更猛烈,更殘暴。

麵對各種的流言喧天,以及惶惶的人心,局裏也開始有點慌神,於是一方麵壓製流言的傳播,尤其是絕對不許流傳到社會中去,另一方麵也就是安撫局裏的民心,安排幸存的三個邢警不再負責出警,而隻是處理一些內務,但即便這樣煞費苦心的安排,也難於扭轉三人的厄運。先是另外一個科室的刑警看不慣三人終日惶惶不安,於是一日開玩笑地對其中一個刑警說,“要我不我給你一槍,早日幫你脫離苦海吧。”於是拿起身邊剛剛拆卸下來裝好的槍,對準他的腦袋,扣動扳機,“砰”地一聲,大半個腦袋就被崩掉了。那一個開玩笑的刑警麵如土色,當場癱倒在地,口裏翻來覆去的隻有一句話:“有鬼,有鬼……”看到其他刑警侵近過來,不等人家將他銬上,他就號啕大哭了起來,“這怎麽可能?我剛才明明是沒裝子彈哪。”不多時,他在獄裏就瘋掉了,見到一個人就在對他“嘿嘿”直笑,接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鬼殺人,不是我殺的,我沒裝子彈,我沒殺人……”

剩下的兩個刑警見到這一幕後,就更加心驚膽戰,於是向警局遞交了辭呈,將自己反關在家裏,幹脆哪裏都不去。半個月後,兩人幾乎憋瘋了,發狠說,與其在家坐以待斃,不如出去尋一條生路。於是聽說廣東普寧寺很是靈驗,就相約一起去求個護身符,驅逐一下鬼怪、晦氣纏身。結果坐的大巴行到半路,前麵的一輛滿載鋼筋的卡車突然爆胎,大巴司機一下子來不及刹車,整個車撞了上去,長長的鋼筋穿透入大巴車身,可憐坐在第一排的兩個刑警,腦袋頓時成了糖葫蘆,血自破裂的腦袋窟窿裏“咕咚咕咚”地冒了出來。

七個刑警,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裏接連意外喪生,而且無一不是慘死,消息傳開,整個天河分局人人自危,對於朱素一案,無人敢再查案,包括陳麗娟的案子,**公寓804的死屍,蘇陽的去向,都成了分局裏的避諱,歸結於永遠的懸案。不過由於朱素的父母雖然回國了一躺,但更多地隻是為賣房子,對女兒的死亡可以說是一種漠不關心;陳麗娟的父母雖然關心,但由於人在廣西,又都是貧苦的農民,最多也就是偶爾打個電話到警察局過問一下有沒有新進展,及至被告知一無所獲時,也就是哭泣幾聲,“我的女兒呀,你死得好慘”,到後來大概也就是死心了,悄無聲息。804的男子則幹脆連他的身份都成為了一個懸案,因為警察後來在他屋裏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他的身份的資料,而他當初在公寓時所登記的姓名與身份證號,後來也被證實是假的,於是更加無人過問。唯一剩下的一個活人線索,蘇陽,卻也無影無蹤,仿佛自人間蒸發了一般。不過按照警局裏的猜測,他恐怕早就不在人世,而且恐怕遭遇比老陳等的命運更為悲慘,畢竟他是卷入最漩渦的人!另外上頭也知道了這件案子中的種種詭異,於是也不敢下令再徹查,反正沒有市民來投訴,大家都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整個警察局就當其沒發生過。

大家也以為圍繞著**花園602室的血腥凶殺案也就到此為止,誰知道偏偏又有不知內情的趙利旭夫婦貪圖便宜,買下了房子,不僅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也給所有奠河分局刑警下了一道死刑通緝令。世間最可怕的事,並不是死亡,而是麵對死亡的恐懼之情。再堅強的人,如果在心裏分分秒秒地計算著自己橫死的時間和情形,恐怕都要崩潰。這也是陸霄無奈之下要求抽簽的原由了。隻是不論結果如何,他首先已經是給自己判了死刑,因為,別無選擇。作為隊長,他沒有勇氣把自己手下往地獄裏推,然後自己置身事外,他隻能咬牙扛了下來。

所有的簽都抽好了。每個刑警手裏握著那一張薄薄的字條,兩腿戰戰,手心直冒冷汗,畢竟那是決定他們命運的生死簽。

“打開!”陸霄喝令道。

大家著手將手中的字條打開。一時間,各人的神色變化不一。抽到空白字條的是喜形於色,而三個抽到“執行”的刑警,則一下子癱倒了在地,其中一個甚至嚇得尿濕了褲子。但麵對他們的狼狽相,沒有一個人可以笑得出來,大家都以一種訣別的目光默默地看著他們。

“隊長,我剛剛結婚,**去送死啊,隊長,你就放過我吧。”尿濕褲子的刑警劉燾是個剛從警校畢業不到兩年的新警察,新婚還不滿三個月。他緊緊地抱住陸霄的腿,涕淚泗流。

陸霄把臉別過去,淚水亦滾落而出。

“我辭職,我不當警察,我不吃這碗飯了。”劉燾眼見哀求無望,突然猛地把頭上的警帽往桌上一扔,並開始脫衣服,神經質般地大笑著,“我不當警察了,哈哈哈,那我就不用去送死了……”

其他的兩個刑警如夢初醒,紛紛開始摘警帽,脫警服,“我辭職,我不幹了。誰他媽的活膩了誰就去死吧。”

陸霄眼睜睜地看著三人大深秋的,穿著個背心短褲,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滿足表情走出警局,心裏真的就是如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隊長,我跟你去吧。”警察陳昆站了出來。這是一個有和老陳一般警齡的老刑警,頭發都略帶斑白。也許隻有他這個年齡的人,才可以把生死看淡,而把肩頭的警徽看得最重吧。陸霄緊緊地抓著他的手,眼睛再度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