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他聽到大門繼續被推開的聲音，接著是一個腳步聲，很輕很輕。“鬼魂是沒有重量的。”蘇陽慘然笑著，閉上了眼睛。
他聽到那腳步聲很謹慎地一點一點靠近了他，最終在他麵前停下。他無助地睜開了眼，看到一雙白色的女式運動鞋。
“你來了。”蘇陽木然地吐出三個字。
讓蘇陽意外的是，他的耳邊傳來的並不是想象中陰磣磣的鬼聲，反倒是一個清脆的女聲，不過聲線中帶了一絲的顫抖，泄露出她的恐懼之情，“你是人是鬼？”
蘇陽迷惑地抬起了頭，借著路燈在客廳裏的投射光芒，他看到一張五官分明女人臉的輪廓。他雖然看不清她的全貌，但幾乎可以認定一點的是，她並不是朱素。
“你……你又是誰？”蘇陽為眼前的意外所迷糊，連口舌都不伶俐了起來。
“看來你真的是人，不是鬼。”來者長出了一口氣，“你真的差點嚇死我。你到底是誰，怎麽跑進這屋來做什麽？”
蘇陽手扶著牆掙紮著站立了起來，他終於可以看清來者的樣貌。竟然是很清秀的一張臉，隻是臉上殘留著恐懼的陰影，另外就是眼中閃爍警惕的光芒。
“我是……你是誰？”蘇陽隻覺得自己真的陷入了一種迷亂的情緒中，他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現實中還是在做夢。他猛然想起來自己都沒有穿褲子，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下麵，“你不要看！”
女子“咯咯”地笑了，“你的褲子呢，該不會說就是被鬼給搶走了吧，或者說……”女子臉上閃過俏皮之色，“該不會就是被女鬼給****了吧。”
“你不要亂說。”蘇陽漲紅了臉，恨不得找個洞一頭鑽進去。
女子捂著嘴偷偷地笑。她塞給蘇陽一個冰冷的硬物，“諾，給你！”
蘇陽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一把推開，“什麽東西？”
“手電筒！”女子拖長了聲音，“找找你的褲子去吧。”
蘇陽訕訕地接過手電筒，摁開開關。雪白的光芒撕開黑暗的統治，恐懼一下子也被衝淡了不少。蘇陽突然想起，這樣她就是可以看得更清楚自己的狼狽相，不禁臉紅得更厲害了，他都不敢回頭，憋了半天，對她說了一句：“你可不要看喲。”然後像做賊一般地溜進了臥室。
借著手電筒的光芒，他很快就在地板上找到自己褲子。他三下兩下地穿上它，也不管上麵濕漉漉的一片。他這才發現，尿濕了的褲子可以成為對付鬼的武器，但也可以成為讓自己喪失任何力量的“暗器”，尤其是麵對一個美女時。
那女子跟了進來，環視了一下房子的四周，然後將目光落在蘇陽的身上，“你為什麽要脫褲子呢？”
“我……”蘇陽的臉比柿子還紅，哼哧哼哧著說不出話來。
女子從地上撿起一個插座，“咦，這裏怎麽會有個插座呢，是你扔的嗎？”
蘇陽疑惑地接過一看，發現插座的線頭已經斷了，心下一楞，將手電筒掃描過床頭，果然發現那邊有一根斷掉了的線頭。“難道剛才束縛住我的就是這插座和電線？”他心頭轉念著，一回頭，卻發現女子正捏著鼻子，滿臉通紅地看著他。
“你身上怎麽有這麽一股尿****味？該不會是尿褲子了吧。”女子臉上露出一絲的挪揄。
蘇陽不由地臉又紅了，他辯解道：“什麽尿褲子，那是用來嚇退鬼的。”
“嚇退鬼？什麽意思，你剛才遇到鬼了？什麽鬼呢，男鬼還是女鬼？你又怎麽用尿嚇退？”女子饒有興趣地問。
“不知道。”蘇陽悻悻然地道，“黑暗中，什麽都看不了。隻感覺它就是緊緊抓住我的手腳，讓我動彈不了……”
女子撲哧一笑，“所以你就尿褲子了？”
“你……”蘇陽又羞又惱。
“好了，好了，不跟你鬧了。”女子正色道，“我還是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趙利蕊，暫時也就是這棟房子的主人。你呢，又是什麽人，半夜闖進別人家民宅的？”
“你？主人？”蘇陽有一點不能相信耳朵，“你的意思是，你就住在這棟鬼……房子裏？”
女子白了蘇陽一眼，“喂，什麽鬼屋啊？這可是我哥貸款二十多萬買下的呢。好了，你就老實交代，你半夜三更跑這裏麵來做什麽呢？”
蘇陽這才反應過來，“你是趙利旭的妹妹？”
“你認識我哥？”女子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蘇陽搖了搖頭，“不認識，我隻認識原來的屋主朱素？”
“啊？”女子驚呼了一聲，“你是誰？你怎麽認識朱素的呢？她究竟現在是人還是鬼？”
蘇陽苦笑了一聲，“我這也不就是來探求知道她究竟是人是鬼了。”
“哦。”女子臉上掠過狐疑，“你都還沒說你是誰呢？”
蘇陽猶豫了一會，他不知道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實身份會不會對自己產生危險，但直覺上，他覺得不會，因為他相信女子也是一直在追究著這個疑問，而且另外一點，他真的一個人背負著朱素的“使命”太累了，他需要有一個人幫他分析，幫他查出事情的真相，甚至哪怕聽他敘述這所有的荒誕經曆。他不想真的有一天莫名其妙地死了，然後所有的秘密都石沉大海，如同那些警察一樣，做一個不明不白鬼，也沒有人可能替他沉冤昭雪。
“我叫蘇陽。”蘇陽坦白道。
“你是蘇陽？”趙利蕊臉上的驚疑之色更加濃重了，“你竟然還活在世間？你快告訴我，朱素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你是要調查你哥的死亡的真相吧。”蘇陽問。
趙利蕊點了點頭，眼圈不禁紅了，“我哥，他就是死得太慘了。可那些警察就是聽信那些風言風語，什麽惡殺人，說什麽都不敢再查下去了。沒有辦法，我就隻能靠自己的力量來調查了。”
蘇陽不禁對眼前的女子產生了一點的敬佩之意，“那你就不怕鬼？”
“我才不相信有鬼呢！如果說有鬼，那也隻能說是人心裏有鬼。”趙利蕊雖然嘴上強硬著，但臉上卻流露出一絲怯色，“那你呢，不會告訴我你就是遇到鬼了吧。”
蘇陽歎了一口氣，在床頭坐下，將他在網上與朱素認識，然後因為陳麗娟的死被警察傳訊，緊接著在**公寓704裏發生的一係列詭異事件，到他稀裏糊塗地踏上去那西北小鎮的列車，住到朱素老家，並離奇地見到朱素的奶奶，聽她講述朱素的以前經曆，以及今天來到這裏的目的，包括之前的遇鬼經曆一一詳細地告訴給了趙利蕊。
趙利蕊張大著嘴巴，她似乎有一點不能相信蘇陽竟然經曆了這麽多離奇的事，但又找不到任何的破綻。“那你說我哥真的就是被朱素的鬼魂殺的嗎？”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應該與朱素有關。”蘇陽沮喪地說，“也許她就是借著他人的手殺了你哥和你嫂。也許……我也就是她的係列殺手之一。”
趙利蕊陷入了沉思，許久，她站起身，一臉肯定地說：“我是學心理學的，我還是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鬼魂的說法，更不相信鬼魂有力量。我覺得這背後肯定有陰謀，要麽就是人們自己心裏有鬼在祟。”
“那你說我今天晚上的遭遇怎麽說呢？”蘇陽忍不住反駁道。
“這好解釋。”趙利蕊侃侃道：“人在黑暗中，是最容易產生恐怖情緒的。另外地，因為黑暗中你什麽都看不到，這樣你的注意力就會高度集中。人的神經一旦高度集中久了，就容易疲倦出現幻覺，加上心中原本的恐懼之情，就產生了有鬼的暗示。就比如說，你聽過請碟仙的事吧。就是幾個人在黑暗中，點著蠟燭，然後拿一把筆在白紙上，隔不了多久就會覺得有外力推著他們的手在紙上劃下各種各樣的字符，就覺得是真的請來了鬼。但從心理學上，這些字符都是他們高度集中與緊張後下意識地抖動手所寫下的，根本與鬼無關。好象上海的某心理學教授就已經做過實驗證明了這一點。所以說，你晚上的遇鬼也多時自己的心理暗示。你所說的那些陰風，我想可能就是屋裏空氣對流所產生起的正常的風，而你扔掉的東西就是這個插座，它之所以沒有聲音，是因為它的線不夠長，落不到地上，而且纏住你的手，所以你就覺得被鬼壓住了手腳，而一旦你把它掙斷了，就像現在這樣子，你當然也就解脫了。”
蘇陽不得不承認她的分析有點道理，他一直也都有點懷疑他的許多經曆都是自己在壓力與恐怖情緒之下所製造出的幻覺，但他也覺得有些事情又不單單是一個幻覺所能夠解釋的。“那我在朱素老家中遇到她奶奶那又是怎麽解釋呢？我沒有那麽靈的幻覺吧，可以算到二十多年前的凶殺案。另外地，圍繞著朱素的這個案件，前後死了這麽多的警察又怎麽個解釋？你總不可能說他們一個個都是被幻覺所逼死的吧。”
“這……”趙利蕊不禁語塞，“那也許人死後就是真的還殘餘著精神的能量，能夠幹擾正常人的思維，或者說，某些神經有著特別敏感的人，就容易接收這些精神的能量。我聽說，人體正常死後，體重都會減輕，有人說那是靈魂的重量。可是……心理學上還是沒有說真的有靈魂，隻說潛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