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7章 虧欠（三）
齊磊嘴角扯過一道冷淡的弧度，看著齊啟明的眼神就好像看一個可笑的小醜一般。
“你們這麽消遣我，把我當成傻瓜一樣耍得團團轉？我媽她是死了，沒了她的庇護，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隨你們怎麽打發都行？”
齊磊問道。
提起王琴，齊啟明的眼色也不由自主的暗了下來。
“齊磊，我沒有這個意思。”
“好了，也別裝了，今天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我們就談談所謂的父子感情吧。”
齊磊這時候才不禁感到一陣失落，即便他表現得再不在乎，心裏也忍不住有些淡淡的惆悵——
一直以來，都知道自己在齊家，在齊啟明的眼裏都不重要，但是每次若是要他正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心裏其實卻也有逃避的想法。
有的時候，甚至都在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他齊啟明的兒子，想了一下，他便也直接繼續問了。
“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嗎？”
齊磊低沉的問道，望著齊啟明的眼睛異常的明亮，閃爍著刀鋒般的光芒。
聽著齊磊這麽一問，齊啟明心底倒是驀地一沉，點了點頭，“自然是，你媽就我一個男人，你不是我的兒子還能是誰的？”
王琴那樣高傲的女人，齊啟明是知道的，雖然知道她之前也有過自己心儀的男人，但是自從知道跟他齊啟明的婚約達成之後，跟那個男人早就斷絕了一切的往來，而且再往後的長達幾十年的漫長歲月裏，真正出現在她生命裏的男人，也就是他齊啟明。
這一點，齊啟明自然是無比的肯定的，而且他也沒敢告訴齊磊，之所以讓王琴懷上齊磊，還是他當年強迫了王琴……
所以，興許從哪個時候起，他就對王琴，或者往後出生的齊磊，心裏凝聚的感情或許就不太一樣。
他時常在想，當初要是王琴能夠對他順從一些，不要總是想著壓著他，心裏有他齊啟明的位置，興許他也還能好好對她，而且，或許她也不會走得那麽早。
但是沒有，王琴從來就沒把他齊啟明放在心上，她的心，從嫁給他的那一天起，也許就已經死了。
他齊啟明，又怎麽可能自降身價，去在乎一個心裏沒有他的死了心的女人？
“你恨我媽？所以也順帶著恨我？”
齊磊又繼續問道。
“自然不是——”
這話問出來，齊啟明立馬回答道。
“不是？但是你所做一切，都讓我以為你是恨我們母子入骨。枉你也是頭頂青天腳踏實地的男人，何苦為難自己的女人跟兒子？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不喜歡你，也很厭惡你，我這個人很現實，誰對我好，我自然也會對誰好。”
齊磊吸了口氣，起身，走到一旁的茶幾，閑適的倒了杯水，喝了兩口下去才坐了回去。
“我媽死那會兒，沒見你人。她是你的妻子，你的女人，你兒子的母親，她咽氣的時候，你連一麵也沒見到。生前就沒給她一天的好日子過。我媽臨死的時候，擔心她死後我無依無靠的，會活不下去，就拉著席夏夜的手，將我托付給她。席夏夜跟我媽保證說，她跟慕煜塵會把我當成親弟弟一樣護著，而直至至今，他們也一直在兌現諾言。”
這些事，齊啟明自然是不知道的，這會兒聽著齊磊說起，齊啟明突然間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麽。
“我已經不知道什麽親情，但是我能看到的好，在我看來，那就是好。比起整天隻會算計我的親人們，我倒是覺得他們比你們高尚太多。今天我可以理解你們想著把我外調的想法，但是我很明確的告訴你們，我不會離開這座城市——”
齊磊說到這裏，忽然緩緩的站了起來，兩手撐著桌麵，星辰般明亮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齊啟明，有些居高臨下的說道，“因為，一旦離開了這裏，我將會一無所有，我所在乎的東西都會失去。我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失去了，不能連這些情意都再失去。親情這東西，我早就沒有了，我再也不能失去這些友情，倘若有一天你們非要逼我做出一個選擇，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他們！”
齊磊的話當然是讓齊啟明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那張俊臉上瞬間就陰沉如暴風雨前的天空。
“你說什麽？”
齊啟明的氣息有些不穩起來，握緊了拳頭望著齊磊。
齊磊這才站直了身子，伸手拿過那份文件，閑適的翻看了幾眼，又往齊啟明麵前扔了去，冷笑道，“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我說我不會離開z市，而且非要讓我做出選擇，我選擇站在慕煜塵這邊，哪怕你讓我離開齊凱，我也毫不猶豫，怎麽？不服氣是嗎？別太生氣，你可以認為我就是那種有奶便是娘的人，反正我也不在乎你們怎麽看我了。至少，不管怎麽樣，我還能在他們身上感覺到那麽一點溫度，而你們，我隻能在你們身上感覺到沒有溫度的死寂。”
齊磊說完便也吸了口氣，攤了攤手，拉開了椅子。
“這個文件就此作廢，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著，便也有些意興闌珊的轉身往門口走了去——
“你給我回來！我是你爸，還由得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你要真敢那麽做，以後我就不要再有你這個兒子！”
齊啟明陰沉著臉忍不住低喝道。
而這話音落下，齊磊也瞬間收住了腳步，俊逸的臉上到底是抑製不住的拂過一道苦澀的笑意，稍縱即逝。
他也沒有轉頭，深深的吸了口氣，語氣平靜至極——
“你總算是說出這句話了，想必也早就想說了吧？”
“隨便你吧。反正我也一直都知道自己沒有那麽重要，你懂什麽是患難與共的朋友嗎？你懂什麽是兄弟情意嗎？你懂什麽是信仰嗎？你不會懂的！少了我這個兒子，你還有那個更優秀的兒子，而我要是沒有了這些東西，我跟那冰冷的死人有什麽區別？好自為之吧！”
齊磊留下這麽幾句，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也就消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