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逝（四）
他掙紮了一下，很是吃力的抬手摘去麵上的氧氣罩……
“爺爺……”
席夏夜吸了吸鼻子，接住他的手，慕煜塵也微微墊高他的身子。
“無妨……就……就是等著想……見你們一麵。”
席繼陽的聲音已經很微弱，每說一個字，都似乎顯得很是吃力，嗓音似乎也很幹澀。
慕煜塵端過床櫃邊的水，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了幾口下去，幫他緩和了一下，席繼陽才稍微緩了一點。
“別忙活了，都坐吧……”
看著席夏夜擰著溫熱的毛巾幫自己擦手，席繼陽吃力的說道，“這次是挺不過去了，你父親都忙活了一陣子了……”
“不會，爺爺你能長命百歲，過了這趟就好了，你還沒看到我們的婚禮，怎麽可能挺不過去？還有慕煜塵說馬上就去西園下聘了，爺爺……你得趕緊好起來……”
席夏夜緊緊握著席繼陽的手，沙啞的話音壓抑著酸澀，眼中的晶瑩也開始在打轉。
跟沈文娜離婚之後，席幕山終日繁忙，無暇顧及她，每當受了委屈和欺負，席繼陽多半是維護她的，對於席繼陽，不管如何，她是心生感激的，若不是……她也應該是多給與他一些關懷的，可是每當一踏進西園，她就會感覺到壓抑到胸口一陣疼。
在西園，她更像是一個外人，所以，倒不如不回去的好。
現在看到席繼陽這般模樣，她心中卻是難受至此。
“婚禮怕是趕不上了，看到你們過得幸福……就行了……阿塵……對夏夜好一點，她是個好姑娘……”
席繼陽吃力的抬起目光看著慕煜塵，微弱的說道。
“爺爺請放心，我會的。”
慕煜塵俯身過來，很鄭重的應道。
席繼陽艱難的咽了一口水，枯瘦的手緊緊的抓著席夏夜，蒼老的眼眸裏往日的光彩漸漸的在渙散，他看著席夏夜，發幹的唇輕輕的動了動，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話來，“夏夜……這些年……是席家對不起你們母女，你母親也是個好女人……爺爺沒想到當年的一時私心，卻害了你們一家子……不要怨恨你父親……咳咳，咳咳……這些年，他比誰都過得辛苦……”
席繼陽整個人已經有些恍惚，但，還是掙紮著想將話說完，劇烈的咳嗽了幾下，慕煜塵便將氧氣罩給他帶上。
“我知道，爺爺，你別說了，我都知道，我從來也沒有怨恨過父親的……你不用說了，好好休息一下，過幾天就能好……”
席夏夜一看著席繼陽艱難的呼吸那般掙紮的模樣，眼中打轉的淚就控製不住的往下落，一滴一滴的打濕了自己緊握著席繼陽的雙手。
席繼陽如今也不過是彌留之際，抬手又將氧氣罩拿下，“別難過，生死由命……你們的婚禮……恐怕也沒有辦法參加了，但是爺爺還是給你留了一份嫁妝……阿塵，抽屜……抽屜裏……”
席繼陽伸手顫抖的指著自己身旁的抽屜，慕煜塵會意的伸手拉開抽屜，隻見裏麵是一個檔案袋，他很快的拿了出來，遞給了席繼陽。
席繼陽顫抖著手接了過來，吃力的遞到席夏夜麵前，“這是爺爺留給你的嫁妝……爺爺知道，悅影遲早是保不住的……讓你簽字，是為了想幫你父親找到那些不堪的證據……你奶奶是一個很精明的女人，咳咳……她當年設計了你父親，還拍下了那些照片……你要知道那些東西一旦曝光，你父親……孩子，我也希望你能了解我作為一個父親的心情，所以我當初才勸你母親跟你父親離婚的……”
聽到這些，席夏夜才一陣震驚！
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席繼陽……
“我，我……希望你能幫我跟你母親道歉……是我對不起她，是我的自私造成這一切悲劇……夏夜，阿塵……”
“我們在，爺爺……”
席夏夜抬手擦去眼角溢出的淚光，吸了吸鼻子，緊緊的握著席繼陽的手。
“答應……答應爺爺一件事……要過得好好的，幫你們父親把你們的母親找回身邊……好嗎……咳咳……”
一句話沒說完，又是一陣輕咳，眼中的焦距也漸漸的渙散對不準。
席夏夜霎那之間便是淚如雨下，連連點頭，“好，好，我答應你，爺爺，隻要你能好起來我什麽都答應你，什麽都答應你……”
聽到她這麽說，席繼陽蒼老憔悴的臉上才露出一個久違的微笑——
“好……那就好……好……”
然後便漸漸的咽了氣。
席夏夜正低著頭默默的掉著眼淚，感覺到席繼陽的手一下子軟了下去，這才抬起頭一看，席繼陽已經合上了眼睛，當下一震，連忙啞著嗓音呼道，“爺爺……爺爺……”
“醫生！”
慕煜塵一手扶住席夏夜的肩頭，呼喚醫生。
一聽到呼聲，席幕山也急忙衝了進來，然而病**的席繼陽已經沒有了氣息，醫生跟護士也飛快的衝了進來，查看了一翻便搖了搖頭。
“席市長，老爺子去了……”
醫生很是沉重的開口道。
席幕山眼眶一紅，抹了一把眼睛，轉過身子，點點頭，對著他們揮了揮手，醫生很快便會意的退了出去。
“爺爺……”
席夏夜當下再也控製不住的哭出聲來，轉頭便撲進身邊的慕煜塵的懷裏，傷心得無法自恃……
慕煜塵也沒有做聲，隻是伸手擁緊了他，沉寂的目光裏透著一股隱忍的沉鬱，望著病**已經逝去的席繼陽。
而席幕山，亦是眼眶發紅，正吃力的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把席繼陽露在被子外的手放了回去。
“爸，你就走好吧，我也沒怪你，更沒有恨。”
席幕山說著，忍不住又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慕煜塵看著，分明能看到他手心一閃而過的濕潤。
“那邊沒有病痛，爺爺會安息的，父親，你也不要太悲傷，生死也就是這麽一回事，記住他就好。”
慕煜塵擁緊懷中依然失聲痛哭的席夏夜，對著席幕山說了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