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霸王別姬

野利氏聽到陳元這麽說,她忽然轉身衝到陳元的麵前,一下跪了下來:“陳大人,陳大人我求求你,你放過他好不好?他現在已經是廢人一個了,他再也不是黨項的大王了,您放過他吧!”

說著,野利氏一下又一下的磕頭:“陳大人,您記得您自己當初說過的話麽?你說隻要我來求你,你會答應的!我求你放過他吧,你要怎麽樣都行,我求求你了!”

陳元一聲歎息,揮手對攔住野利氏的士兵說道:“讓她站起來說話。”

野利氏站了起來,她仿佛看見一線希望一般,兩隻眼睛盯著陳元,用手把自己額頭的亂發縷了一下,同時在臉上努力擠出尋常時候的那種笑容,以便讓自己看上去更漂亮一些。

她並不知道,她自己現在的笑容其實比哭還難看。

野利遇乞在旁邊想說什麽,可是看到周圍人的眼神,又看看李元昊,最終緊緊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陳元很好色,野利氏很漂亮,即使現在她的摸樣顯得有些狼狽,但是那花容月貌依舊迷人。當野利氏擺出這副神情的時候,明顯就是告訴陳元,他想做什麽都可以。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陳元現在腦袋裏麵卻沒有絲毫那樣的雜念,慢慢的走過去,微微搖頭:“我當初是說過這樣的話,但是你來的太遲了。現在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野利氏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女人,她又想上前,那士兵又攔住她,不讓她靠近陳元。野利氏說道:“陳大人你可以的,你可以帶他去見宋朝的皇帝,你們可以把他一輩子關在汴京的。”

這確實是一個辦法,隻要李元昊去了汴京,他現在的摸樣必然能打動仁宗那本來就慈善的心,仁宗會饒他一命,讓他在宋朝做第二個李煜。

可是陳元不想這樣,因為黨項以後的工作還有很多要做,李元昊如果活著陳元就要多提放一分。

他可以直接拒絕野利氏,但是陳元有些不太忍心,他想找出一個借口來讓這個女人比較容易接受一些,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顧及這個女人的感受。

就在他正在想怎麽說的時候,忽然聽見李元昊那淒慘的笑聲在整個山穀中回**了起來:“哈哈哈!沒想到,我李元昊居然有要靠女人乞命的一天!”

野利氏回頭看看他,臉上掛著淚水:“不要啊。”

李元昊卻微微搖頭:“陳世美,放過我妻子和孩子,我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

說完這句,李元昊忽然一抖兩根指頭,將那長槍轉了一圈,槍頭對準他自己的咽喉,然後身子一撲,隻聽“噗嗤!”一聲,槍尖穿過他的喉嚨。

李元昊死了,他死的時候還站著,沒有倒下。他死在他自己的手上。

野利氏的神情忽然暗淡了,她看起來整個人有些恍惚,各種表情在她的臉上瞬息變化著。

她不在哀求陳元,而是走到野利遇乞的麵前,趴在野利遇乞的耳朵邊說了一句什麽。

所有人都看到野利遇乞先是麵露難色,接著輕輕點了點頭。

野利氏笑了一下,又走到陳元的身邊,那兩個士兵還想攔住她,但是陳元一揮手:“讓她過來。”

野利氏走近,小聲問了一句:“陳世美,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陳元愣了一下,他不明白這個女人忽然問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不過腦海中卻不由的說了實話:“不是。”

野利氏笑了一下:“我還以為是你呢,如果是你就好了,最少我現在還能和你講講條件。我知道我現在沒有和你講條件的資格,算我求你的好不好?你放過我兒子,他隻有八歲。如果你肯答應,我可以陪你一個晚上,一個月也行,好不好?”

陳元苦笑一聲:“我不是禽獸,我要殺的李元昊,他已經死了。至於夫人和你的兒子,我會給你買一塊地,讓你們安穩的生活。”

野利氏忽然長長出了一口氣:“謝謝了。”

說完這句話,她的嘴角忽然吐出一股鮮血,陳元驚訝的發現,她的手中拿著一把匕首,正插在心口的位置。

野利氏軟軟的倒了下來,這一幕著實讓陳元震驚,好久之後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吐出心口的那絲感傷。

他真的有點感傷,他想過結果,也想過這樣的方式,但是這個過程整個完整的經曆了一遍,陳元發現自己真的有些感動了,野利氏對於李元昊的感情如此深厚,傳說中的生死相隨,大概就是如此吧。

和李元昊之間的所有恩怨就這樣結束了,李元昊唱了一出大宋版的霸王別姬,和項羽一樣,都是那種讓人感動的生死相隨。不同的是項羽別的虞姬,而李元昊別的野利姬。項羽是用自己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嚨,而李元昊用的是槍。

感傷之際,那野利遇乞上來說道:“陳大人,我妹妹讓我把她和李元昊埋在一起。我答應了。”

陳元點頭:“嗯。你收斂他們吧,好生安葬。”

他轉過頭來,拋開那一絲感傷:“好了諸位,一切都已經結束,明天我將會帶著部隊回宋朝去,黨項的一切就交給你們了,還有,你們必須派出使者和我一起去見我們的皇帝,商談以後的事情。”

陳元的話剛剛說完,旁邊衛幕忽傳就忽然說道:“等等駙馬爺,還有這個孩子呢?他也是一定要殺的。不然等他長大了,必然找我等尋仇。”

陳元這才想起,轉過頭來看看被李元術拉在懷裏的那個孩子。

讓陳元奇怪的是,寧哥兒沒有哭,也沒有掉下眼淚來,眾人說道要殺他的時候,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這孩子是不是嚇傻了?陳元走過去,在寧哥兒麵前蹲下:“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了?”

寧哥兒看著陳元:“我叫李寧格,今年八歲了,爹娘都喊我寧哥兒。”

他回答如此清晰,讓陳元整個人都震驚了!他確定這個孩子沒有嚇傻,可是他為什麽不哭呢?

陳元看著他的眼睛,從這個孩子的眼睛中他看到了仇恨怒火。他看了很長時間之後說道:“你是不是想報仇?”

寧哥兒點頭:“是,這裏每一個人我都記住了,隻要我長大,我一定會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所有的人!”

他的話激起了周圍人的憤怒,也激起了他們的恐懼:“駙馬爺,這個孩子留不得,他也是一頭狼,殺了他!”

那野利遇乞畢竟是孩子的娘舅,剛才野利氏死在他麵前的時候已經刺痛了野利遇乞的心,現在看到眾人要殺這個孩子,馬上跑了過來,跑到寧哥兒的身前站好:“陳大人,他一個孩子,他胡說的。你放心,我回去好好教教他,等他大了會明白的。”

陳元忽然站了起來,笑了一下:“大王放心,我的孩子和他一樣大,現在正在大宋念書。我不會傷害他的。”

野利遇乞根本就不放心,不過他現在真的做不了是什麽,所有人都要殺寧哥兒,隻要陳元點頭,這個孩子死定了。

陳元招手,讓寧哥兒過來。寧哥兒倒是就過來了,站在陳元的前麵。

陳元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想殺的人中間,有沒有我一個?”

寧哥兒點點頭。

陳元哈哈一笑:“好,有誌氣。野利遇乞,這個孩子我帶走了,我要帶他大宋。”

自己答應過他的母親,一定要讓他活著。對一個臨死前的母親做出的承諾,即便自己不是一個正人君子也要履行諾言,即便這個孩子日後長大可能真的會找自己報仇,陳元一樣要讓他活著。

說走就走,陳沒有多留片刻功夫,甚至連興州城都沒有進。

黨項還有許多麻煩的問題,如果陳元留在這裏幫助野利遇乞,那麽一切的困難都可能會被慢慢的解決。可是陳元走了,留了一個爛攤子給野利遇乞收拾。在這個爛攤子的裏麵,還有許多手握重兵的黨項豪族。

陳元相信,隻要大宋控製一下對野利遇乞的援助,用不了多長時間新的戰爭就會爆發。等到野利遇乞無法控製局勢的時候宋軍再回來,下一次,就不會再走了。

王安石還留在衛幕氏的領地上,陳元對他說,等到野利遇乞鎮不住的時候,讓王安石幫助衛幕氏來宋朝討要必要支持,那個時候他才可以回來。

和王安石一起留在黨項的還有耿天德,他帶著兩千人馬駐守耀德城。

現在駙馬爺要回汴京去了,去邀功請賞。不管采取什麽手段吧,一萬多人幹掉了李元昊這個戰績無法抹殺的。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開心,沒走幾天就進入了大宋,過了鹽州之後部隊更是放鬆了,來到河中府,在沿著大路走,用不了幾天就能到汴京了。

董奎和言占騎著大馬走在最前麵,兩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言占說道:“哥哥,你發現沒有,咱們這仗是越打越順手了,這一次再也沒有跟著駙馬爺頭一次進入黨項那樣的場景。奶奶的,我記得清楚,上次打攤糧城的時候,那刀就擦著我頭皮過去的,兄弟要是蹲的慢一慢,現在你就沒我這兄弟了。”

董奎嗬嗬一笑:“沒有了正好,我家弟妹最少能守幾年清白,一個好好的姑娘,就被你這個有斷袖之癖的家夥給糟蹋了。”

言占急忙打住:“行了行了,別說了行麽?”

董奎回頭看看,發現自己的監軍也離的很遠,當即說道:“對了兄弟,你那監軍呢?咱們一路上都看不到他?”

言占冷哼一聲:“哼,這幾日我照顧他,給他在帳篷門口專門搭了一張小床,現在隻剩下半條命了,在郎中那裏休養呢。”

董奎看著言占:“哎呀,你小子夠狠的?”

他自然知道帳篷門口搭床意味著什麽。一個帳篷裏麵幾十個士兵,不說多吧,一晚上有七八個起夜的,就要開十幾次門。這西疆的風猛啊,你睡帳篷門口,人家一開門,一股風過來,保準把你凍醒了!

言占一擺頭:“我這不是照顧他麽?他一文人,跟我們大老粗睡不到一起。”

董奎搖頭:“完了,看樣子你這趟軍功是完了,駙馬爺說了,現在報軍功要有監軍的大印才行,你小子把他整成那樣,他能蓋上印章才是怪事呢。”

言占嗬嗬一笑:“這就不用哥哥操心了,兄弟能讓不舒坦,也自然能讓他再舒坦了。對了哥哥,這次你回去,這終生大事也該操持一下了吧?”

董奎忽然一聲歎息:“唉。”

言占問道:“怎麽了?”

董奎說道:“你不知道啊,自從上次看到李瑋那媳婦之後,我這心裏就難受!你說駙馬爺的幾個老婆漂亮也就算了,咱沒人家命好咱認了,你看李瑋那小子?要官沒我官大,打架他也差遠了,論長相吧,他雖然英俊,可是哥哥這張臉怎麽看也英武的很呀,為什麽沒有那麽漂亮的小媳婦看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