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戰鬥打了半個時辰,遼國人依然沒有能夠突破宋軍的防禦,當其他的宋軍趕來支援的時候,那些失去勇氣的遼兵一個跑的比一個快。有的幹脆是從牆頭跳下去的。

宋軍再一次取得了勝利,李瑋很累,他很想坐下來休息一會,但是他知道自己沒有時間,遼國說不定馬上就要發起下一輪的攻擊。

“快,把傷兵抬下去”民夫們也用最快的速度上來做他們該做的事情,管懷山伸手把一個斷去胳膊的宋軍扛著肩膀之上。

可能是他的動作太不專業,觸動了那宋軍的傷口,那人在他背上一陣痛苦的喊叫。管懷山小聲說道:“兄弟,兄弟忍著點,馬上下去就好了。”

背著那宋軍走下了城牆,一座軍帳的門前已經有很多傷員在那裏等著了。郎中隻有幾個,當然是忙不過來。

管懷山看到身後的宋軍流血非常多,心中很是著急,可是他也沒有辦法,這些隨軍郎中也是有規矩的,他們要先救那些輕傷的,保證那些傷員還能恢複戰鬥的能力。

接下來才救這些斷去手腳的,保證如果戰爭打贏他們能活著。最後,才輪到那些重傷的人。

管懷山實在聽不下來這些士兵痛苦的喊叫,把人放下之後就走了,接著去牆頭背人,上去的時候還把一箱弩箭給搬了上去。

等到該背上去的都背上去了,該扛下來的都扛下來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動彈,身體到不是很累,莊稼人習慣了體力活,隻是他的心很累,在一片惶恐和緊張之中度過了這麽長的時間,他懷念以前的日子。

抬頭看看天空的太陽,仿佛是血紅的,有些刺眼。身旁忽然傳來一陣喘息之聲,管懷山轉頭一看,卻是知縣大人這個時候居然就在自己的旁邊躺著。

能和知縣大人躺在一起,多少有些讓管懷山受寵若驚,但是接著他感覺有些惶恐,一咕嚕爬了起來:“知縣老爺,小人不知道您在這裏休息,真的不知道。”

知縣看著他惶恐的樣子,忽然笑了,這個時候還記得自己的身份,當真是老實到家了。

拍拍自己身旁那塊還算幹淨的草地:“你是哪個莊子的?來,坐下說話。”

管懷山很是猶豫,不過最終還是坐了下來:“城東五十裏,管家莊的。”

知縣點頭:“我知道,那地方我去過,前些年朝廷下令開荒地,你們那裏開出的荒地數目是我們整個縣最多的,在河間府都算是前茅。”

管懷山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很是局促的坐在知縣的身旁,開荒,他還打過官司呢。那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打官司,也是最後一次。從那次之後他就知道了,自己實在不該有和地主老爺打官司的念頭。

知縣大人好像已經忘了這件事情,也難怪,知縣是大人物,日理萬機,斷案無數,怎麽會記得自己?

他保持著和知縣之間的距離,不讓自己身上的衣服弄髒了知縣大人的官服,即便現在那官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摸樣了。

若是在平時,知縣也懶得和這種賤民說話,可是現在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就是有肚子話要說,逮誰就想跟誰說。其實有不知道說什麽,就是想說話。

“你現在在想什麽?”知縣問道。

管懷山愣了一下,接著很誠實的回答:“回大老爺,我在想今天中午的饅頭怎麽變成一個了?以前都是兩個的。”

他的回答著實讓知縣有些錯愕,接著哈哈大笑,然後一聲歎息:“哎,還是你們這些人好啊,吃飽了肚子什麽都不想了,就算死在這裏也無所謂。可是老爺我就不行了,我家裏還有七房小妾要我照顧,我若死了,她們該如何是好啊?”

管懷山不知道怎麽回到這個問題,心中卻是想到:“若是給我七房小妾,現在讓我死我也願意呀。”

“遼國人來了”

知縣的話題剛剛打開,牆頭上就傳來一聲大喊,管懷山忙的站了起來:“老爺快走吧,這裏不安全的。”

知縣用力想撐起自己那已經瘦了十多斤卻依然肥胖的身體,可是他實在太累了,剛剛還搬了幾顆掌心雷上城頭,現在雙臂都沒有力氣。

“拉我一把。”

管懷山趕忙拉起縣令,兩個人一路往宋軍專門給他們這些人搭設的營帳。這營帳在兩棵大樹之間,利用樹幹做支撐搭起木板,可以抵擋那飛入城中的石塊和羽箭。

看到知縣大人來了,縣丞馬上過來,悄悄把知縣拉到一邊,小聲說道:“大人,許將軍讓你準備一些人手,從這裏開始挖地洞。”

知縣聽後馬上問道:“他要跑麽?是不是守不住了?”

他的語氣顯得有些驚慌,因為知縣雖然不會打仗,但是他對現在的形勢看的非常清楚,宋軍如果撐不住了,想憑他們那兩條腿從遼國人的馬蹄下逃走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不會帶自己一起跑的,即便自己是知縣。

縣丞聽後搖頭:“不是,許懷德將軍說這軍營裏麵的物資和兵力都告枯竭了,士兵連續作戰太疲憊,他讓我們挖出幾條通向其他軍營的地下通道,這樣我們可以得到其他軍營的物資,也能調動他們那裏的部隊。”

知縣聽後長長出了一口氣:“好,馬上就挖,一定要快”

挖地道說起來容易,其實是一項極度耗費體力和時間的工程,其中的關鍵之處在於,民夫雖然有幾千個,但是能進去挖的隻有那二十多個。

又沒有什麽現代化的機械,遇到一些地下的岩石什麽的必須拐彎繞開,所以雖然和最近那個營寨之間隻有五百米,可是據那些民夫們說,沒有一個月的時間不要想著能挖通地道。

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是,外麵的遼國人也在挖地道,想著能挖到這裏麵來,若是正好和遼國人的地道碰上了,那就等於幫了對方一個大忙。

許懷德知道這個道理,可是他還是讓民夫們開始挖,因為這是他現在能夠堅持下去的唯一的辦法。

對麵的耶律洪基就像是瘋了一樣,不光白天打,他晚上有時候也挑燈夜戰,這讓城池裏所有的宋軍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處在一種異常疲憊的狀態之下,說不定什麽時候這營寨就破了。

或許自己等不到一個月,但是必須去試著去做。

皇佑三年二月,這個時候宋遼的戰爭已經打響了二十八天,陳元的部隊到達了河間府,見到任富的時候陳元第一句話就是問信安現在戰況:“任富將軍,信安現在又消息麽?”

任富的麵色很是平靜:“沒有,遼國人的騎兵把那裏圍的水泄不通,駙馬爺沒來之前末將手中隻有三萬兵力可用,其餘人馬還要駐守其他軍營,不敢貿然前去。末將曾經試著派人悄悄混入其中,可是沒有成功。”

陳元聽後點頭:“好,做的非常好。我們在那裏的兵力如何?”

任富打開了信安一帶的地圖:“駙馬爺請看,許懷德本來在那裏有三萬守軍,遼兵的偷襲雖然被他擊潰,可是他本身也傷亡過半,從報來的數字來看,應該還有一萬兩千多人。同時小兒領軍前去增援,也被困在信安,所屬軍隊兩萬四千餘人,加上信安知縣帶著一些義軍也在那了,總兵力在四萬之上。”

陳元聽後稍稍放心了一些,任富接著問道:“駙馬爺,您這次帶了多少援軍來?”

“怎麽?皇上給你急信上麵沒有說清楚麽?”

任富搖頭:“沒有,萬歲隻是說有援軍。”

陳元想來這是仁宗為了安全起見才沒有在信上把事情寫的太清楚,當下伸出五根手指:“五萬。時間倉促,萬歲隻能抽調五萬人給我。”

任富的神情顯然有些失望,不過馬上就過去了,陳元卻看的清楚,也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

“將軍的兒子也被困在信安了?”

任富的表情呆滯了一下,點頭:“是,上一次他去救援之後就沒有回來。”

他隻有這一個兒子,當收到信安被圍困的消息之後,曾經是他親兵的那十二員大將都要去增援。可是任富硬是攔住了他們。

陳元見到任富的摸樣,拍拍任富的肩膀。

他本來想說兩句話寬慰一下任富,但是後來覺得那樣完全沒有必要,如果是寬慰他家中的那些嬌妻還有作用,可是對於任富這個將軍來說,這僅僅就是一句安慰的話而已。

“我來的時候接到了細線的戰報,穆桂英元帥兵分三路殺向遼國,如果戰事順利的話,遼國人撐不了多少時間的。”

任富知道,這個時候這也是最好的救信安,救自己兒子的辦法了。假如穆桂英能在明天就逼近遼國人的燕京,任富願意去給穆桂英磕頭,給她當兒子都沒問題。

陳元沒有再多說什麽廢話,看著一屋子的將領說道:“諸位,打仗我沒有你們在行,這一次我帶來的援軍也全部交給你們指揮,但是請你們記住,現在河間府的使命是把那遼隊扛著,不要讓他們威脅京師,我可以向你們保證,遼隊的攻勢在兩個月之內必然停止。至於你們具體打算怎麽辦,讓任富將軍告訴你們吧。”

他說完之後走下那主將的座位,手一擺:“任將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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