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失聲尖叫 (2)

不知過了多久,李海山醒來,腦袋疼痛欲裂,眼睛被蒙住了,嘴巴被貼上封口膠,反扭在身後的雙手和雙腳,也是被封口膠捆綁的,他能感覺得出來。最先,他以為是遭到搶劫了,凱爾那輛耀眼的敞篷車惹的禍,大概劫匪正在把他拉到郊外扔在路邊吧?幾秒鍾後,他馬上發現錯了,自己不在車上,身下的地板雖然在動,但不是往前,而是向上。我在電梯裏,什麽劫匪會把人帶進電梯?莫非是綁架?不可能的呀,他又不是張子昂,父母窮得丁當響,除非他們找凱爾要贖金?他開始後悔今晚去跟蹤潘雄,後悔多管閑事,又幫潘雄洗車、又送潘雄去治療。

“砰”一聲劇烈的震響,地板停了。李海山被慣性推動,額頭磕到地板上。是木地板?不可能是電梯,他到底在哪兒?沒等他想清楚,身子已被淩空提起,提起他的是兩個人,大約走了十幾步,抓他手腳的四隻手鬆開了,他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吃屎,嘴巴撞上地麵,門牙差點脫落,口中火辣辣的,痛得他滿地打滾又叫不出聲。口中的痛楚剛剛消退,肚子又痛了,接著是胸口、下巴、後背……他感覺有無數隻腳在他身上踢踩,不管他如何翻滾都躲不開。最後,下陰被一隻皮鞋鞋尖踢個正著,疼得他整個身體抽搐,直立了起來,一直喊不出的慘叫破口而出。有人撕開了李海山嘴上的封口膠。

“救命啊救命!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我了,求求你們……”

李海山的哀號聲像在一個山洞中,回音很大,就是沒人理會他。喊了一會兒,身上的疼痛減輕了許多,他還是小聲抽泣。

“潘雄跟你說了什麽?”

有人說話了,有回音的聲音,顯得陰森森的。

李海山打了個冷顫,“他、他什麽都沒告訴我,是真的,老大,他真的什麽都沒說,還不讓我問”知道是因為潘雄,他看到了希望,沒等這位“黑社會老大”問第二句,他主動爭取坦白從寬,一五一十,把今晚如何遇見潘雄,為什麽跟蹤潘雄,其間看到什麽、做了什麽等等,條理分明、前後有序地陳述了一遍,不敢有任何隱瞞。

陳述完畢,“黑社會老大”沒有任何表示,“山洞”裏變得死一般沉寂。李海山大氣也不敢出,像囚犯等待最後判決一樣,心髒狂跳、冷汗直冒,他在心裏數數,數到一百時,還是沒聽到判決,他懷疑是不是“黑社會老大”相信了他的陳述,悄悄走了?

“把他扔下去”

“黑社會老大”發話了。

這個判決是什麽意思?李海山想提問,話沒出口,嘴巴又被貼上封口膠。身子再次被兩個人提起來,這次沒走多遠,不是鬆手讓他再來個狗吃屎,而是將他向後一擺,順勢擲了出去。他知道這次更慘了,做好疼痛的準備。然而,遲遲不見落地,身子在高速墜落,他終於明白“黑社會老大”的判決是什麽意思了,眼前閃過林丹丹躺在血泊中的屍體,嚇出的慘叫再次衝口而出,隻是,自己的聲音還沒傳到耳朵,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十月二日星期三多雲

今天是昨天的延續。早上約好八點半去喝茶,我真是老土,從沒去過茶樓,非要他帶我去一次。八點鍾離開“南六”,準備直接去說好的茶樓,還沒走到大門,他來電說,開車在大門等我,我堅決不幹,想了半天,才想出學校附近的一個地方,不會有同學經過。唉,我對這座城市實在陌生,已經算好多了,跟他在一起以前,我連萬人體育場都找不到。

來到約定的地方,一輛昨天在車展上我最喜歡的寶馬X停到我身邊,開車的居然是他,他下車認真地對我說:“車主是你的名字。”我想我當時嚇壞了,掉頭就跑,他追上來將我抱住說:“你葉公好龍呀?”我這才想起昨天在車展上對他說:“這輛車最像你。”街上有人看我們了,這裏離學校不遠,我隻好跟他上車。去茶樓的路上,我們都不說話。

到了茶樓,是他先開口的。他說:“我今天不說清楚車子的來曆,你第一次上茶樓恐怕也沒胃口。”我的確沒胃口,他知道我對他的家庭背景比較敏感,他一直跟我說要自立,以後絕不靠父母。可是,這輛車不是大白菜也不是鮮花,差不多一百萬呀!

到現在,我也沒區分出來,他是否真的是個自立的人,或者說,我不能肯定是否接受他的解釋。盡管當時我是驚喜交集,胃口變好了。但是,這件事比較複雜。據他說,他十八歲那年,幫他父親做了一次重大投資,購買在NASDAQ上市的幾隻中國概念股,一年半後,投資得到了幾十倍的回報,他父親將一半利潤分給他,這兩年,他又用這一半利潤投資石油和黃金,收獲頗豐,現在他也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財富。不過,他給我看了一下存在外資銀行的現金賬目,竟然有數百萬美元,而且,僅僅是閑散資金,自然,買一輛寶馬X對他實在不是什麽大事。他還說,要把現金交給我支配,如果我認為不該拿他父親分給他的利潤,他可以馬上還給他父親,並且付給他父親相應的利息。我忘記當時怎麽回答他的了,估計我什麽也沒說,我對他的財富不感興趣,不過,對他的處理態度相當滿意,所以,我有了胃口。

錢財是一件又沉重又煩人的事情,我實在不想再提起。今天除了這件事,我們過得非常開心,到郊外遊泳、野炊、開橡皮艇,我還答應他,下學期去學駕駛,我想,既然我喜歡他,有一天,我可能也會接受這輛車。

黃金周還有五天,希望明天更開心。

十月三日淩晨於“南六”

林丹丹這篇日記配有當天的幾十張相片,蘇放一張張仔細瀏覽,兩個充滿青春活力的學生出現在他眼前,或戲水、或搶吃、或做鬼臉、或一人把另一人扛到肩上……直看得他熱淚盈眶,想到兩人如今一死一病,陰陽兩隔,又忍不住潸然淚下。

“晚飯吃什麽,美食家?”劉曉嵐來了,像一個下班回家的妻子。

蘇放擦幹淨眼淚才轉頭,“哎呀,我、我忘記買菜了”

劉曉嵐注意到他兩眼發紅,笑說:“你再這麽看林黛玉的日記,吃你自己的眼淚也飽了,還買什麽菜?”

“嗬嗬,我們去外邊吃好不好?”蘇放狼狽地關上電腦,“我知道一家特色餐廳,保證你沒去過,但是,不敢保證合你的口味。”

劉曉嵐靠在門上調皮地看他,“美食家看中的餐廳,想必差不到哪去。不過呢,你說你破產了,該不是你請客我埋單吧?”

“正想跟你說呢”蘇放抓起沙發上的一件夾克,“今天怪事不斷,我到校辦去打聽修房子的事,人家告訴我,有家公司捐資助教,免費幫我修房子,我跑去看,已經開工了,我又去找向我索賠的幾個鄰居,誰知他們絕口不提賠償了,個個高風亮節,說什麽一方有難,還八方支援呢,何況左鄰右舍?些許損失,不足掛齒。你說怪不怪?前些日子,聽說他們的訴狀早就到法院了,我也在等待法院的傳票,這……唉,令人難以置信”這段時間,他為了籌集修房款和賠償款,四處借錢,甚至把電話打到國外的姐姐和同學家。

劉曉嵐笑出聲來,“這下我不怕你不埋單了!看樣子,你命大福也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走,的確應該讓你請客。”說完,打開門。

蘇放穿上夾克走到門邊,打量了一眼劉曉嵐時髦的套裝,又把夾克脫掉,快步走回臥室裏。

“要不要幫你梳妝打扮?”劉曉嵐開心地望進臥室。

蘇放重新穿了一件休閑西裝出來,“站街上影響市容、到餐廳影響別人胃口不要緊,我擔心影響你的形象。”他已經很久沒看到劉曉嵐穿製服了,劉曉嵐每次和他在一起都穿得很正規,他不得不講究一點。

“算你有自知之明。”劉曉嵐出了門,想把手穿進他的臂彎,又縮了回來。

蘇放一點沒察覺,關上大門,快步走去按電梯。

搬到劉曉嵐的“鬼屋”已經半個月了,兩人的關係有所進展,但並沒有質的變化。關鍵是蘇放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邊,以前專心於林丹丹的電腦,現在又陷入被謀殺的迷霧中,可以說,是真正的心無旁騖。這不難理解,如果你成為被謀殺的對象,又明知道想謀殺你的人藏匿在你身邊,並且你才剛剛死裏逃生,相信你也不會再對談情說愛感興趣。當然了,為愛情不要命的人除外。

養病期間,經過反複再反複的思考,蘇放找出了自己遭到謀殺的一個直接原因,那就是林丹丹的電腦。謀殺的目的,顯然是為了毀掉電腦,殺死看過電腦內容的人。除此之外,他實在沒有什麽值得別人謀殺的。他的觀點,得到劉曉嵐的支持,更重要的是,林丹丹電腦裏的內容,劉曉嵐拷貝了一份。這麽一來,謀殺的目的,一個也沒有達到。反而證明蘇放是對的,答案都在電腦裏。同時,也意味著蘇放仍處於危險之中。至於潘雄,蘇放隻要不生病,總是往好的方麵去想,再說,設陷阱謀殺一個人又舍命相救,是精神病人幹的事。過後,他也懶得去追究潘雄為什麽那晚爬進他的房間。

昨晚,劉曉嵐奮戰到半夜,終於破解了林丹丹所有日記的密碼,兩人又“同居”了一夜。不過,什麽事情都沒發生,蘇放讓出臥室,自己睡沙發。

“你想過嗎,也許有人在暗中幫助你。”劉曉嵐從竹筒裏取出一根小雞腿,吃得津津有味。

蘇放邊吃竹筍邊點頭,“我也這麽認為,你知道的,有人給林丹丹捐款二百萬,現在學校不知如何是好,校長親自過問此事,而最有可能的張大年卻矢口否認,聽說態度非常堅決,像他這樣的人,犯不著跟我們校長說謊。”

劉曉嵐喝了一口竹筒裏裝的泉水,“你也認為是張大年暗中幫你?嗯,有道理,你是他兒子的救命恩人,他應該報恩了。”

“不過,我現在不這麽認為了”蘇放放下筷子,“剛才看了林丹丹的一篇日記,我估計另有其人。”說完,簡單地講述了日記的內容。

劉曉嵐吃驚不小,“哇,真是不得了,你的學生這麽有錢?我看呀,就算整棟樓炸掉,也有人幫你免費重建,嘻嘻”

蘇放迷惘地看出窗外,“事情更複雜了,本來,我以為張子昂隻是富人子弟,誰知他本人就是個富翁,兩者不是一個概念,以前,林丹丹之死,我隻從情字上考慮,現在不得不把錢字也加進去。唉,林丹丹說得好,錢財是一件又沉重又煩人的事情。”

“既然又沉重又煩人,就別再去想了”劉曉嵐本想輕鬆一點,誰知他根本不搭理,“唉,跟你在一起,什麽時候才可以不提你的學生?”聲音裏飽含淒苦。

蘇放這次察覺到她的不快,抱歉地笑道:“別忘了,是你先提出來的。好,到此為止。來,嚐嚐這個竹筒鵝掌,比鳳爪強多了。”這家餐廳的特色是,什麽食物都通過竹筒製作。

劉曉嵐啃了一口鵝掌,“嗯,是不錯,喂,我想聽你講講自己,我發現跟你不怎麽認識呢,居然讓你住到我家去。”說完撒嬌地看他。

蘇放有點忸怩了,“你不是看過我的檔案嗎?我自己有什麽好講,平平淡淡、碌碌無為。”

“怎麽沒有?”劉曉嵐別有用心地瞟了他一眼,“比如你以前是外企的白領,怎麽突然到學校當老師了?另外,你為什麽離婚?”後一個問題才是她想知道的。

蘇放為難地看她,“唉,這可是隱私問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