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窮途末路 (2)

兩人商量過,先找秦湘,側麵了解潘雄和宋妮娜的關係。同時,也可以試探秦湘,看秦湘是否牽涉其中。誰知秦湘沒見著,反倒是潘雄主動找來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坐上劉曉嵐駕駛的車離開學校,蘇放一直思考這個問題。從好的方麵想,潘雄不是壞人,主動找老師解釋。從壞的方麵呢?這麽聽話地趕去潘雄指定的地點見麵,會不會落入陷阱?大爆炸中逃生後,蘇放更加謹小慎微,以至於形影不離保護受威脅的李海山。

“糟了!忘記去接李海山。”蘇放突然想起李海山留在學校,大叫起來。

“安了!蘇大俠。”劉曉嵐若無其事地笑,“李海山在圖書館比跟著我們更安全,期末到了,那地方少說有幾百號人,除非是恐怖分子,才有膽量這時候去謀害他”

蘇放想了想,點點頭,“嗯,也對,我們去的地方是凶是吉說不準呢”

“別擔心”劉曉嵐像男人一樣拍拍他的肩頭,“我帶了一把手槍,保護你沒問題,不過,你千萬別跟你學生是一夥的,嘻嘻”李海山住進“鬼屋”後,她馬上申請了一把手槍。

蘇放笑了起來,隨即又感激地望她,“唉,沒想到讓你陪我陷得這麽深,我……”想起她討厭自己感激,趕緊收住話。

劉曉嵐輕聲歎息,別有滋味在心頭。李海山出事前,兩人的關係至少像朋友,李海山出事後,自己參與調查,在蘇放眼裏,成了徹頭徹尾的警察,連朋友也不像了。突然想到自己拚命攀親近,蘇放卻毫不領悟,心裏異常懊惱,火氣油然而生。

“喲,到了,這一帶我來過,有很多出租屋。”蘇放沒察覺她反常,眼睛看出窗外。

劉曉嵐冷笑,“你本來打算到這裏租房是吧?哼,看來,讓你住我的‘鬼屋’多此一舉”

“話不能這麽說。”蘇放注意力還是在窗外,“這裏的出租屋,哪可能比得上你的新家?當然了,我也不能照這裏的價格計算你的房租。”

原來他當他自己是房客?劉曉嵐氣得把車停下。正要發作,蘇放指著路邊大叫:“他在那邊路燈下,再往右開過去一點”

“我又不是你的司機”劉曉嵐真想喊出這句話,把蘇放踢下車。她憎恨自己沒有勇氣,聽話地乖乖把車開到路燈下,此時她想起秦湘,感覺自己就是秦湘。

“蘇老師,你、你來了”

路燈下的潘雄想跟蘇放握手,手伸出一半又縮了回來。

蘇放隻是向他點點頭,快步繞過車頭,去為劉曉嵐開車門,介紹道:“這位是劉警官,她有事要找你。”

潘雄一怔,眼睛閃過一絲慌亂,歎息道:“好吧,蘇老師,咱們到屋裏坐。”說完,他轉身在前頭帶路。

蘇放想跟劉曉嵐做個眼神交流,劉曉嵐卻不看他,昂首闊步跟在潘雄後邊,進了一棟四層的小樓。樓裏光線昏暗,堪堪能看見路麵。蘇放故意落在後邊,眼睛警惕地觀察四周。

“爸爸,爸爸”

跟著潘雄爬到最高的第四層,一個敞開門的房間裏,跑出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撲到潘雄身上叫喚。

劉曉嵐吃驚不小,主動轉身找蘇放做眼神交流,蘇放正詫異地瞪大眼睛望著她。

“蘇老師,你們請坐。”潘雄抱起小女孩,引蘇放和劉曉嵐進門。門裏一個年輕姑娘等兩人在一張舊沙發坐下,馬上端來一杯茶,羞澀地叫道:“老師好,師母好”

劉曉嵐滿麵通紅,望向蘇放,希望他解釋。蘇放還是一副驚愕的表情,遲鈍地向姑娘點點頭,並不打算解釋。

“啊,你們到三嬸家玩去,我、我跟蘇老師有事,聽話,去吧”潘雄把小女孩塞給姑娘,又將兩人打發出門。

這是一套標準的出租屋,一房一廳一衛一廚。客廳裏的家具、電器看得出都是舊貨,卻透出一股洋氣,連地毯也鋪上了。劉曉嵐最感興趣的是懸掛著兩輛自行車的一麵牆,禁不住又望蘇放。

潘雄關上門,半邊屁股坐上一張短沙發,頭低得像鞠躬一樣,“蘇老師,劉、劉警官,我、我沒想到會考上大學,拿到通知書時,孩子已經出世了,我、我老家實在太苦,隻好把她們接來。”說著,點燃一支煙,看了劉曉嵐一眼,又馬上熄滅。

“你抽吧,沒關係的。”劉曉嵐也想抽,可惜她現在是“劉警官”。

“我知道你們遲早會找我。”潘雄再次點燃煙,深深吸了一口,“唉,我對不起海山,是我連累了他,海山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我沒想到這些人這麽心狠手辣,還是把他往死裏整,唉,後來我才明白,他們是這麽做是為了警告我。”說完,眼裏又是憤怒又是恐懼。

劉曉嵐拿出錄音筆放到茶幾上,“這些人是什麽人,他們為什麽要警告你?”

潘雄搖頭,“我很想告訴你,但是我不能說,劉警官,實在對不起。”

劉曉嵐冷笑,“哈,原來你叫我們來,是為了參觀你的家,認識你的家庭?”

潘雄沉默不語,一直沉默不語的蘇放開口了,“我們走吧,逼他也沒有用。”說完,站起身。

“想走你自己走”劉曉嵐不動,冷冷掃了他一眼,“我的工作才剛剛開始,你有事的話,不勞大架作陪。”從下車那一刻起,她就打定主意跟蘇放唱反調,讓這個對自己不屑一顧的人越難堪越好,以解心頭之恨。

蘇放哀求道:“你還不明白嗎?他什麽也不說,李海山已經九死一生了,如果他說出來……唉,你剛才看見他的愛人和女兒了,為孩子的安全考慮一下好不好?”

“你以為他守口如瓶,是為了保護他的女兒、保護他的愛人?”劉曉嵐不依不饒,“照我看,不過是個借口,保護他自己的借口!今天他叫你到這裏來,抬出他一直向你隱瞞的愛人、女兒,目的在軟化你,博得你的同情,讓你不再去追究誰想謀害你,可惜他騙不了我,現在,我可以肯定,謀害你的凶手就是他”手指幾乎點上潘雄的鼻子。

潘雄的臉一下青一下紅,胸口起伏不定,忍住不搭腔,有響聲地咽下嘴巴裏的口水。

蘇放誤以為他是默認,同情心有所動搖了,“這、這不可能,是他救了我。”

“哼,你太天真、太糊塗了”劉曉嵐眼睛死死盯著潘雄,“我來告訴你怎麽回事吧!當天,這個凶手配了你的鑰匙,趁你離開,在你家廚房設下煤氣陷阱,但他萬萬沒想到,秦湘恰好去找你修車,他一直狂熱地暗戀秦湘,擔心秦湘成了你的殉葬品,巴巴跟到你家,當著秦湘的麵,假裝英雄舍身救你,如果你死了,他謀殺成功,一了百了,如果你沒死,他把你救出,既可以當英雄,又可以避免你將來懷疑到他身上。由此可見,此人大奸大惡,其心可誅”

這番話,劉曉嵐是學習李海山,臨時湊並出一個故事來。蘇放聽到耳朵裏異常震動,因為這個故事符合邏輯,合理解釋了潘雄害人又救人,他顫抖地指著潘雄,“你、你……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不是這樣的”潘雄跳起來大叫,“蘇老師,我發誓,哪怕他們殺了我全家,我也不會害你”激動得青筋暴鼓,委屈得眼淚也要流了。

劉曉嵐緊追不放,“你發誓?笑話!爆炸第二天,誰在學校招待所爬上爬下?誰從蘇老師的房間爬進爬出?你敢發誓,那個人不是你嗎?”她的腦子清醒了,不再想與蘇放鬥氣。雖然她沒有親自審訊的經曆,但知道從什麽地方下手。她曾經分析過上千個審訊案例,由此總結出來的理論經驗,深受一線警察的好評。

潘雄似乎被擊中要害,頹然坐倒,“我、我是去過蘇老師的房間,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說完,從沙發旁的挎包裏拿出一個MP3,按了幾次按鍵,擱到茶幾上。

“王八蛋,你到底想幹什麽?”

“小潘,請坐,有話好好說嘛”

“我問你,你們在蘇老師家幹什麽了?”

“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想感謝蘇老師,可惜他不接受,所以,我叫人悄悄給他送點禮物,小意思,一本集郵冊,還是你告訴我他喜歡集郵呢”

“集郵冊?說謊不臉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發現他生病,打開他家的煤氣,想製造爆炸害死他,真是喪心病狂,老子要去報警”

“哈哈哈,報警?請便,他家的鑰匙是你配的,誰知道你跟他有什麽仇恨?不過,我相信警察會查清楚的。”

“王八蛋,老子跟你拚了”

錄音裏傳來東西打爛的聲音,接著又是打鬥聲。

蘇放和劉曉嵐又默契地做了一次眼神交流,從各自眼睛裏都看到了恐懼、不安、迷惑。

潘雄黯然將MP3關掉,“我、我也懷疑爆炸是人為的,所以,在蘇老師房間錄音了一天,錄音太長,我又忙,聽了好多天,才聽到你們的對話,聽完後,我馬上去找剛才錄音上的那個人,就在那天晚上,海山碰見我,我沒發現被他跟蹤,後來的事,你們應該都知道了。”說著,一手撫摸頭上的新傷疤。

“那個人到底是誰?”蘇放自己提出這個問題,不過,更像自言自語。

劉曉嵐對這個問題已不感興趣,又盯著潘雄,“我更想聽你講講寶藍色轎車,還有宋妮娜。”她還是不完全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打算從側麵尋找突破口。

“不關宋妮娜的事”潘雄像被抓到把柄,“我承包她的新房裝修,所以她經常借我車子,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她。這件事跟她沒有任何關係”求助地望蘇放,蘇放卻回避他的目光,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劉曉嵐就想讓潘雄自亂陣腳,“你幫宋妮娜打掩護沒有用,我們去搜救李海山的那天晚上,宋妮娜的車子曾經到過現場,這事蹊蹺得很,我會查個水落石出。”她已找到了潘雄重情義的弱點。

“到現場的是我”潘雄果然沉不住氣了,“不是宋妮娜,我開她的車子去的,我還看見你,所以才離開。”

劉曉嵐把茶幾上的錄音筆和MP3撿進包裏,起身朝潘雄冷笑,“哈哈,你總算承認了!站起來,轉身,你現在涉嫌謀殺蘇放和李海山,跟我到公安局接受調查”拿出手銬,笨拙地將潘雄的雙手銬在身後。

“蘇老師,求求你,別讓我老婆孩子看見我戴手銬,好嗎?我、我不會反抗的,我、我老實跟你們走,求求你了,蘇老師”潘雄欲哭無淚,“撲通”一聲向蘇放跪下。

蘇放隻是把他扶起,頭轉到一邊,不願意看他。

劉曉嵐注意到蘇放在流淚,無動於衷地摸出手機撥打,“高隊長嗎,麻煩你派幾個人,帶上搜查證,到這個地址來。”

“不能讓警察搜我的家呀,這是我女兒的家,蘇老師,求求你,看在我女兒的分上,蘇老師……”潘雄痛哭流涕。

蘇放也在默默流淚,他很清楚,潘雄隱瞞的事情至關重要,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心慈手軟。

劉曉嵐看表說:“警車最多十分鍾到達,可以給你一次機會,我提醒你,如果你鐵了心幫壞人保密到底,目前的證據,足夠你在監獄裏呆上二十年,看在你女兒的麵子上,我才給你一個機會。”

蘇放也開口了:“你是個好學生,也是個能幹的男人,憑你的本事,完成學業後,找一份像樣的工作,給你女兒打造一個幸福的家庭,絕對不成問題,難道你準備放棄?”

“我相信你受到威脅。”劉曉嵐的聲音變得很柔和了,“但你想過嗎?向惡勢力低頭妥協,等於被惡勢力操控,遲早會成為惡勢力的一分子,到時,你想不做壞人都難!再說了,如果誰都可以隨便威脅別人、傷害別人,還要我們警察幹什麽?”

蘇放接著說:“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們去登山,爬到最陡峭、最險峻的地方,隻有你跟上我,張子昂體力到了極限,想退卻了,我聽到你對他說,咬咬牙就能上來了!現在,你跟處於最陡峭、最險峻的地方一個樣,是到了咬咬牙的時候了,知道嗎?後來張子昂……”

“不要再提張子昂了”潘雄突然發狂地大吼,“那些人,就是他家的人”

蘇放和劉曉嵐同時一震,身體幾乎撞在一起,轉頭對望,大眼瞪小眼,像是被迫又做了一次眼神交流,瞬間向對方傳遞內心的驚詫、惶恐和意外。

“一年級第二個學期。”潘雄背手坐下,平靜了許多,“張子昂跟一個黑人留學生打架,受傷住院。我去探望他,離開醫院時,有一個姓武的人,自稱是張子昂的親戚,開車送我回學校,路上,他提出,讓我在學校暗地裏保護張子昂的安全,許諾每月給我一千元,我當時剛剛把老婆孩子接來,正為錢犯愁,稀裏糊塗答應了”停頓下來,哀聲歎息。

“起來”劉曉嵐給他解開手銬,把錄音筆再次放到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