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天幕降落,漫天飛舞的雪片陪襯著這昏黃的天空,雪花飄落,淩亂無序,可以把這暗黃的天空變得銀裝素裹,可以把這渾濁的土地清洗幹淨,可以將這冬季的人們變得清爽。

一雙明眸望去,眼角餘光之處,皆是雪白。街道旁幾乎看不到幾個人影,孑孑而立的是早已沒有了枯葉的樹木,它們的身上那樣的幹淨,樹幹托扶著雪片已塊狀。這一年的冬天,延緩了秋天的結束,推遲了春天的到來。也許改變不了春夏秋冬的輪回,或許可以改變一些人的命運。

下雪天,不會冷。

梁楷穿的並不多,他知道,冬天是如此的漫長。當他還是個小學畢業的學生。

寒假了,梁楷走在已被染白的路上,肩上深黑的書包已被染白。他心裏始終懷念著自己所喜愛舞蹈,但是已經訣別了它,轉頭便投身於書法,心裏多少的不情願,但是這是家長的安排,梁楷沒有拒絕,剛剛去了三次課,今天是第四次。或許他早已感悟到舞蹈體現自然之感,人之本性,人與自然的結合,高貴而又潔淨。可現在隻能擁有對舞蹈的留念。

今天的書法課,大雪覆蓋著。他不情願去書法課,因為他喜愛著家裏的溫暖。但是,心中有一股力量,催促著他,甚至是命令,必須去。

書法賦予他靈感,梁楷心中暗喜,書法會有如此巨大的力量。盡管沒有深深地接觸。

迎著風,一路難行,夾雜著雪花,平時十分鍾不到的路程,走了將近二十分鍾。到了教室門口,梁楷看看手表,已經遲到了幾分鍾。如果晚上半節課的時間的話,就可以打電話給老師說他腳傷又複發了,就可以不來了,便會原路返回。以今天的天氣足可以躺在被窩裏,看看電影,喝著果汁。

可現實以殘酷著稱。

梁楷整理好衣服,很有禮貌地敲了三下門,得到回應後,便推門而進,很輕很輕。站在他麵前的是他的書法老師,雖滿頭白發很瘦弱,但精神矍鑠,身子骨很硬朗。跟他學習書法時間長的學生說他買菜買報都自己去。不久前,他的兒子給老人買了一套房子,搬家的時候,他的兒子特意囑咐搬家公司的人不讓老人插手,並且自己也會趕去,可是一到那裏,老人正搬得起勁呢,這是一個八十多的老人了。

梁楷向老師示意他已經遲到,老師給他一個手勢,讓他回到座位上去,梁楷便悄悄走向他的座位,他習慣一個人。可是由於他的抱歉以及速度沒有注意到他的座位上多了一個女孩兒。那位女孩兒正在練字,很專注。

梁楷很詫異,但是馬上也明白了,也沒有說什麽。習慣一個人的梁楷並不習慣。

他身後的牆上是老師寫的“靜以修身,儉以養德”。

梁楷坐好後並沒有理會,而是要確保教室內的安靜。隻是將自己的筆紙墨準備好,望向黑板。老師通常會把一堂課所寫的內容寫在黑板上。梁楷看了看黑板,黑板上寫了兩首詩詞:

雨霖鈴

柳永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州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無題

李商隱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使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梁楷心中記下,開始動筆了。這他早都背了下來。教室裏隻剩下老師的古鍾,靜靜地抖動。

此時無聲勝有聲。古韻猶存。

時間如流水,青蔥歲月如指間流沙。

好一會兒過去了,梁楷心中一下悸動,但是並沒有讓這份悸動充斥著自己,襯著休息手腕的時候看了看他身旁的女孩兒。隻見她還在專注寫詩。可是沒有看到她的眼睛早已經閉上。當梁楷看到這一幕,心中便很詫異,居然還有人閉眼寫字。便想要去問問,但是既怕打擾她寫字,又怕破壞了教室的寧靜。便打算下課之後再問問。定了定神,梁楷便繼續寫字,但是心中還是放不下這個疑惑。年紀小好奇心也就大。

時間隨著鍾的搖擺而前進。

大家都已寫完,梁楷因為遲到,最後一個寫完。他寫的時候並沒有專心。大家都把自己寫的詩詞交了上去。老師便說:“先休息。”教室裏逐漸響起了大家的說笑聲,但是都不敢大聲,因為老師在閱字,不敢打擾。據說老師是一位書法家,但是並不那麽張揚。

梁楷想要去問問她,她是怎麽做到閉著眼睛寫字,可是並不在梁楷的視線內,心想就算了,歎了口氣,便又推到下課的時候再去問問。梁楷呆呆地坐在那裏,腦中懷念起他的舞蹈。

休息到了時間,教室又逐漸恢複了平靜。梁楷又將注意力集中到老師那邊。老師會點評大家的書法。老師說道:“這次呢,大家的書法很有進步。不過猜猜最好的是誰呀?”大家紛紛議論,老師示意同學們安靜下來,嘴中說道:“最好的是新來的同學,吳紫若。”原來叫吳紫若。梁楷心裏記下了。但是驚異的是梁楷,因為他目睹了吳紫若寫字的過程,卻能寫到最好。

首先老師先點評了幾張。便開始繼續教大家書法的技術了。但是老師最後留下了兩張。

課上,梁楷始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接近下課的時間,梁楷早已把書包收拾好,等待老師的下課。忽然發現門外站著一位年輕的女子,感覺似曾相識,卻又沒有見過,平時老師這裏是不會來除了學生之外的人了。老師說過。梁楷便回過頭望向他的老師,卻感覺女子與老師的麵容有些相。也沒有多想。現在他心中正在想著怎樣與他的新同座領教如何才能閉眼將一幅字寫的如此之好,便聽到老師說:“下課。”那位女子走了進來,向老師喊了一聲:“爸爸……。”梁楷聽到了。

剛剛收拾好東西的梁楷回頭望向吳紫若,想要張口說話,可是吳紫若便匆匆起身離開了。梁楷背好書包起身追上去,跟緊她的後麵,輕輕地點了點她的肩頭,吳紫若驚詫地回過頭,眼神迷茫地望了望梁楷,忽而醒悟似的莞爾一笑,問道:“梁楷,有事嗎?”梁楷沒有想到吳紫若是怎麽知道他的名字的,或許是老師告訴她的,梁楷回答她:“我想問你為什麽你閉著眼睛寫字還寫得那麽好?”她調皮地回答梁楷:“你想知道嘛?可是我有點趕時間,我媽媽在樓下等我呢,要不我們一起下樓?我再講給你聽啊!”吳紫若的話語裏滲透著陽光。也沒有很多男女的禁忌。梁楷心裏開心的不得了,答應得十分幹脆爽朗。於是二人便開心的交談著向樓下走去。

紫若邊走邊為梁楷解開心中的疑問:“我的爺爺從小就喜好書法,而且年輕的時候又有老師教習他,到現在已經練習50多年了,所以在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就教我書法,並教導我說‘心中所想與胸脈相通’,至於閉眼練習書法是我自己練出的,怎麽樣,厲害吧?因為我始終都讓自己記住眼前的一切都是虛無的,隻有信念才是最真實的,這叫胸有成竹哈。”

梁楷沒有想到吳紫若會是如此的聰明。“原來是這樣啊,看你說得那樣輕鬆,要是我得幾生幾世才會學到啊,你真聰明!”

“謝謝”

“你有什麽急事呀?”梁楷心裏並沒有那麽多忌諱,想什麽也就問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