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智到達K市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了,下了火車隻見到蜂擁著的人群,朝向同一個方向奔湧而去,於智也緊隨著他們的腳步。

出去後會有人來接他嗎?於智邊走邊想。

到了檢票口,人群又開始熙熙攘攘起來,於智被人群擁簇著來到了檢票口,他將那張已經作廢了的火車票遞給檢票員,檢票員看都沒看又遞還給了他,於智看見這個已經將近中年的檢票女人滿臉睡眼惺忪的模樣,卻還是得將他們的火車票一一檢驗。

重新取回自己的火車票,於智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緊緊拽著公文包,向外緩緩走了出去。

出站後,人群已不似先前那般密集了。每個人都懷著不同的目的向各自不同的方向走去,還有很多這時候來接親友的人,於智看見他們高興地和自己迎接的親人或者朋友擁抱,然後微笑著、大笑著走開,然後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於智在檢票口處微微佇立了片刻,等人群幾乎完全都散盡了,然後隻剩下兩三個人,最後連檢票員也走了,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知道,再也不可能有人來迎接他了。

上麵通知下來的時候,是提及過會派人來迎接他這件事情的,可能是他太無足輕重了吧,也許上麵的人給忘了。

雖然心裏還是有略微的失落,於智還是拖著自己不算沉重的行李,緊拽著自己不算貴重的公文包一步一步地離開這個驗票口,一步一步地走出車站。這一路上,他隻看到幾個人不時的走過,他乘坐的這輛火車是今天到達這裏的最後一輛了,下一輛也是後半夜的事情了,估計害得三個小時左右吧,火車站的工作人員也都散了,人群也散了,四下裏一片寂靜清冷。

已經是立冬之後的時節了,火車上尚且感受不到氣候帶來的變化。但是出了車站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特別是在這樣的一個立冬之後的深夜,李啟複不自覺縮了縮脖子,將手往衣袖裏也縮了縮,可是嚴寒還是一陣接著一陣的侵襲過來。

這個城市的火車站就正處在這個城市的中心處,一出站就於智就感覺自己被包裹在了這個城市中。雖然,這個季節不管是在小鎮X還是這個叫做K市的繁花的城市,都是那麽的冰冷,凜冽的寒風不管在哪裏都是那麽的刺骨,但是,他還是感覺到了大城市和小鎮上麵明顯的不同。

這個時候的小鎮早就已經悄然安息了,沉睡在一片美夢之中。但是,這個時候的K市卻還是一片燈火通明,霓虹燈四處交錯,在於智的頭頂上方、視野前方、身後長眠著,眩暈了於智的視線。

還有他不知名字的樹木、花草,在這個時節仍舊鬱鬱蔥蔥著,顯現著一派生機,而他離開的時候,小鎮X早就已經枯萎了、凋零了,隻剩下等待冬天快快的結束了。

於智向車站出口右側走去,他對這個城市是完全的不熟悉,就連方向他也是有點摸不著頭腦,但是現在夜已經這麽深了,他現在唯一需要且必須做的就是找到一處可以留宿的地方。

火車站旁邊的賓館一向就是比較多的,但是越靠近火車站賓館反而愈加昂貴。於智不是什麽有錢的人,而且出來咋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以後需要花費錢的地方肯定還有很多,他想能節省一點就是一點吧。

向右走了好一會兒,於智隻感覺人群漸漸地愈來愈多了起來,城市在人群的簇擁下自然也熱鬧非凡,那些穿著時髦衣服的年輕男女從於智身旁不停的經過,帶來了一陣刺鼻的酒味和濃烈的香水的氣味,李啟複不禁覺得一陣惡心,剛才在火車上一直不舒服的胃部現在一下子又開始翻騰了起來,愈來愈劇烈,於智隻覺胃氣突然上逆,心裏一陣惡心,“哇”的一聲,胃部早已翻騰了無數遍的東西一下子嘔了出來,旁邊又有幾對都是男女經過,她們捂住了鼻子,皺著眉頭從於智的身邊一閃而過。

於智自然察覺到了他們的表情,但此時此刻,他也再也顧不上什麽了,生理的反應他沒有能力去抑製,於是他索性就蹲在路邊再也不顧周圍人的眼神,將自己胃裏翻騰著的東西能倒得都給倒了出來。

這幾分鍾,他是異常的難受的,但是,過了這幾分鍾後,於智算是徹底的解脫了。這些汙穢之物從他的身體裏被上行而出,此刻的他隻感覺到無比的輕鬆,這是他上火車到現在為止最為輕鬆的一刻了。

從包裏掏出一瓶還沒有喝完的水,他扭開瓶口,朝嘴裏灌了一大口,然後再拚命的吐出來。

接著長呼一口氣,於智感覺自己好久都沒有這麽暢快的感覺了。

將胃裏的汙穢排除後,於智突然覺得這個城市的夜晚也美好了起來,連空氣都是那麽的清新,還帶著一股甜美的氣味。

於是,他決定索性再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多走一會兒,就當做散步。

手裏拖著的行李箱此時似乎也變得不再那麽沉重了起來,於智隻覺一副神清氣爽的感覺。

途中其實已經路過好幾家旅館了,於智都沒有進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幹什麽,亦或是在等待著些什麽。

此刻的他似乎隻想漫步在這個大都市的夜色中,然後慢慢地與這個霓虹燈覆蓋下的大都市融為一體。

但是,自己終究還是無法融入進入這個城市的吧……於智心想,這個城市太過於浮華,與他出生、成長的小鎮X是完全不一樣的世界,他能夠融入、完全的融入這個世界嗎?他能嗎?

捫心自問……

他其實也不知道了,也許過了這一晚,再過一段時間他會知道。

也不知走了多久,當於智終於停下腳步的時候,他已經到了一家不知名的旅館的門口。

旅館的正門依舊是燈火通明,於智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經將近十二點了,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了將近一個小時了。

是時候該歇息了,他小聲呢喃著,然後拖著重新變得沉重的行李箱慢慢地不如旅館內。

前台小姐一看到有人進來,睡眼惺忪的表情立刻容光煥發。

於智看見她微笑著對他說。

“歡迎光臨,請問您是要住宿嗎?我們這裏有……”

於智最終隻是挑了一個最便宜的單人房間住下了,前台小姐雖然不太滿意,但也隻好這樣,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已經很少有人來了,有人住就已經很不錯了。

一進房間,於智就感覺全身乏力起來。

他將自己用力地扔在了不大而且很硬的**,眼皮一聳拉,就死死地睡了過去。

同一輛藍色自行車車頭出現在視野中,搭在自行車上的手習慣性地按下刹車閘,右腳輕輕將鏈條向後滑動一圈。一個男生的臉出現在視野中,稚嫩精致的五官,他的眼睛正直直地盯著大鐵門口,表情由最開始的平靜變成焦急。

十五分鍾後,男生的表情已經由焦急變為了強烈的擔憂,他不住地在這家人的院子門口張望著,似乎在等待著一個本該出現卻並沒有出現的人。

他是在等待誰呢?又為什麽這麽焦急呢?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呢?

六點十八分十八秒,男生從自行車上離開,將自行車停穩在一旁,他的雙手不自覺緊緊握著拳頭,長呼一口氣後,一步一步地向這戶人家的大鐵院門靠近。

這是家獨門獨院的別墅式建築,一看就是屬於這一帶的有錢人居住的地方,環境清幽格雅,四周綠化以及清潔都非常的好。

男生最終走到了鐵門跟前,他慢慢抬起了他白皙修長的手指,逐漸靠近這鐵門旁邊的門鈴,指尖似乎在隨著早晨微薄的氣流微微顫抖。在指尖顫抖的同時,男生的心髒也開始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指尖最終一點點靠近門鈴,然後慢慢用力,當力度到達一定程度後。

隻聽“叮鈴——”一聲,門鈴響起的聲音在男生按下的這個門鈴處和屋內的某一個地方同時響了起來。

男生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等待有人回應。

似乎這戶人家都還在沉睡之中,並沒有人立刻回應男人按壓門鈴發出的聲音。

男生猶豫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繼續按壓這個門鈴。

最後,他還是繼續了他的行為,即使知道這樣做不是太好,會或多或少打擾到這家人的休息。

男生又一次朝門鈴按壓的下去,十分決然的,似乎心底裏有什麽事情現在必須解決似的。

“叮鈴——”

“叮鈴——”

“叮鈴——”

連續三聲門鈴被按下發出的叮鈴聲從男生的指縫間悄然流走,和這家別墅式房屋內某一處的門鈴響聲相互重疊,激**著所有接受這一聲音的人的耳膜。

鈴聲突然刺進於智的耳膜,一聲緊接著一聲,好像永遠都不會停歇下來……

他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耳膜……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