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燁幽幽的望著我,彷佛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的眼神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咬了咬牙,強作鎮定的說道:“不用擔心我,要是我真的會死的話,師父就不會叫妳來找我了。”

“少往臉上貼金,沒人在擔心你,我隻怕你扯我們後腿。”劉燁收起關心的眼神,又換上那一副冷冰冰的嘴臉。

“我才不會。”我頂了回去,忽地覺得臉頰臊紅,。或許吧,剛才是我在自作多情。

“劉燁,妳快告訴我,我們應該怎麽作?”董智把焦點拉了回來,他雙手拉著瓦斯桶問道。

“別急,我等一下先作法,將瓦斯裏麵的**加持法力,。然後我會在你身上設下結界,但願這樣能讓屍頭鳥不敢接近你,。隻是展現出來的效果如何,我無法向你保證。”劉燁實話實說。

若是在身上設下結界就可以不怕妖怪,那我們何必被困在這裏這麽多天,那些除靈師也不會在除妖的過程中被妖怪殺害了。

“你要記住一點,我們的目的不是將屍頭鳥全部殺死,。首先要作的是驅趕,開出一條路來,讓我們可以先把學生護送下山。”劉燁向董智嚴肅的交待道。

他們兩人對話之際,我往前跨出一步,他們兩人不由得看向我。

“讓我來吧。”我說道。

“花弧?”董智訝異的看著我。

“不行。”劉燁直接拒絕我的要求,她果然很在意我的死劫一事。

我露出孱弱的笑容,對他們兩人說道:“我畢竟也是除靈師,就算功力不到家,應該還是比董智強一點,。讓我去的話,成功機率也會高一些。”

“可是…”劉燁還想說話,卻被我打斷。

“別說了,我也想為我的學生盡一份力。”我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不同意!”劉燁瞪著我。

我沒有示弱,冷靜的說道:“若是犧牲我一個人,真的可以換來大家的平安,我覺得這樣作是值得的。”

“生命不是用數量來衡量的!”劉燁說道。

“劉燁,我明白妳的好意,很謝謝妳,。可是這件事情,請妳讓我來作,我們別考慮死劫的事,就用理性思考來判斷好嗎?妳想一想,到底是董智去比較能成功,還是由我去呢?”我問她。

她抿住嘴唇不說話,答案已經在我們的心裏了。

“那我去好了。”她逞強的說道。

“別鬧了,這一桶瓦斯二十公斤,妳根本抱不動,要怎麽去?”我翻了翻白眼:“這件事情已經定案了,就決定是我去。妳快點施法,既然要作,我想在天黑之前解決這件事。”

劉燁長歎了一口氣,她沒再和我爭執,默默的走到瓦斯桶前麵,伸出手指放在齒間,用力一咬,血珠即刻冒出指腹。

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鮮血在灰色的瓦斯桶上麵寫下符令,。每寫一道,口中就會複誦一次金剛咒語。

我的心情萬分沉重,這一次出擊要是不成功的話,我就會死在屍頭鳥的尖喙下,應驗師父所推算出來的死劫。

劉燁的眼眶中泛著些許霧光,我有一個錯覺,總覺得她是不是正在流淚,。可是我不敢問她,有些事情當作不知道比較好,就算知道了,又有什麽意義呢?難道要我們兩人抱著一起哭,還是要我向她交代遺言?

我撇過臉去不看劉燁,劉燁依舊忙著在瓦斯桶上麵施法,。廚房顯得特別安靜,耳邊隻有劉燁念咒的細語聲。

她在瓦斯桶上麵畫完了符令,接著去拿一杯水,手指輕蘸水麵,將水珠灑在我的頭頂、肩膀和四肢上麵,。她繞著我的身子轉圈,同樣的動作進行了三次,這是在設立結界,防止邪靈入侵我的身體。隻是我們誰也沒有把握,這一招能不能阻擋屍頭鳥。

屋頂上方的屍頭鳥彷佛能預知我們的計劃,忽地叫了起來,嘎嘎的刺耳聲響化成一的音浪襲卷而來。

最後,我握緊掛在脖子上的金剛杵項鏈,向它祈求,希望它能保護好我的脖子,不要讓我的頭顱被屍頭鳥叼走。

作完所有的事情,劉燁拉起我的手,在我的手心寫了一個咒字,對我說道:“一切平安。”

“嗬。”我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她不解的問我。

“我以為妳會叫我一路好走。”我苦笑說道。

“別說晦氣話,呸呸呸。”她皺起眉頭教訓我。

董智拿了一個打火機給我:“交給你了。”

“放心吧。”我接過打火機,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我的心裏很惶恐,沒有半點真實感。

講完話,董智幫我扛著瓦斯桶走向廚房外邊,劉燁快步跑在前麵,像是要去拿東西。

一會兒時間,我們來到一個房間前麵。董智幫我把瓦斯桶搬進房間,然後用道別的眼神看著我。

他沒有說話,我也安靜不語。

半晌,劉燁匆匆的從大廳跑回來,她把那一迭她畫的符令交給我:“拿去。”

“好。”我點了點頭,向他們說道:“把門關起來吧。”

他們兩人猶豫了幾秒,才將房門關上。

我即刻將房門反鎖,此時是決一死戰的時候了,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房間裏麵有一扇窗,窗外就是密密麻麻、籠罩天際的屍頭鳥。

我沒有從大廳出去,因為我怕門一打開,那些屍頭鳥就會奔瀉進來,到時候我們就會變成甕中的鱉,誰也逃不掉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然而胸前還是緊悶的難受,就連喘氣都會隱隱作痛。

我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可是腦海卻不受控製的閃過許多紛亂、沒有邏輯性的片段畫麵,有師父教導我、也有和朋友吵架、半夜起床吃宵夜的記憶,。許多以為自己已經忘記的事情,忽然之間都變的清晰,就像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事情。

深呼吸了一會兒,我依舊沒有辦法平複胸腔中的激動,。片刻過之後,我一咬牙,決定豁出去!和這些屍頭鳥拚了!

現在再想任何事情都沒有意義了,我下定決心之後,一把扛起瓦斯桶,那一瞬間,整個腦袋忽然變的空白一片。

時間彷佛在剎那間靜止了,我的身體似乎不是我的了,一切都已經超出理性的範圍,。我隻知道自己衝出了窗戶,窗戶被我猛力一推,過大的力道將窗戶甩到牆壁上(※這句有邏輯錯誤…往外推要怎麽甩回牆壁上?應該是往外破開啊),上頭的玻璃片被震破,嘩嘩的碎了一地。

我跳出窗戶,一路往前奔跑,想要繞過宿舍跑到操場上麵。

操場上的屍頭鳥最多,這樣一來計劃才能成功。

我一邊跑著,周圍撲過來許多黑影,那是一隻隻麵孔猙獰可怕的屍頭鳥!它們像是海嘯一般淹向我,不給我絲毫的喘息空間。

我的雙腿沒有停止擺動,整個人像是彈出弓的羽箭,腦中隻有一個念頭──跑!

我覺得自己的身子在飛馳,耳邊是風嘯聲與屍頭鳥的尖叫。

嘎嘠!

它們每叫一聲,我都覺得自己的耳膜被割了一刀,那種痛楚,是傳入大腦中,讓人無法忍受的疼痛。

“啊──!”我一路大叫,想用自己的聲音蓋過它們的嘎嘎叫聲,同時也希望透過嘶吼,增加心底的勇氣。

屍頭鳥完全不畏懼我身上的結界,也不怕我胸前晃動的金剛杵,。它們的利爪無情的割破我的衣服,劃開我的皮肉,鮮血瞬間在我的肌膚上綻放出朵朵豔麗的紅花。

我衝到了操場上麵,越來越多的屍頭鳥向我襲過來,我拿出劉燁交給我的符令,奮力的往它們身上拍打。

屍頭鳥被符令打中,即刻發出淒厲的慘叫,身上的黑羽散落,飄散在空中和地麵上。

受到了反擊,屍頭鳥的攻擊更加猛烈了,。其中一隻啄住我的耳朵,硬生生從我的耳朵上咬下一塊皮肉。

其他幾隻將力量集中在我的手部,它們企圖要破壞我手中的符令。

不到五分鍾的時間,我已經全身傷痕累累、體無完膚,鮮血流淌的速度比我想象中還要快,我頓時失去力量,肩膀再也扛不住瓦斯桶。

瓦斯桶往我的身側一滑,砰的一聲墜在地上。

眾多的屍頭鳥壓到我的身上來,想要將我壓倒在地,我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倒下了,就再也沒有機會站起來了。

它們啃咬著我的皮膚,就像是千萬隻的蟲子在我的身上囓蝕,。那種疼痛感好比火焰在灼燒,讓我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啊!”我痛的叫出聲音,手上的符令也終於不堪摧殘,被鳥爪撕成碎片。

我不支的跪倒在地,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之際,耳邊彷佛聽見了一道聲音:“花弧…快站起來…花弧…”

那道聲音十分遙遠,飄忽的讓我不確定是夢還是真實。

我的眼前隻剩下黑色的羽毛在顫動,視力逐漸變的模糊,唯一強烈的感受隻剩下恐懼。

我的死期到了嗎?就是今天嗎?

心裏浮現這些疑問的同時,我忽然在羽毛的縫隙中看見宿舍,劉燁、董智、校長還有那一群孩子,他們全部站在窗邊,透過他們的唇型,我知道他們在叫著我的名字。

“花弧老師!加油,起來呀。”、“老師,快點起來…”

那些聲音應該是聽不見的,可是我好像能聽見他們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我沒有保護好學生。淚水在我的眼中打轉,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

就在我的眼皮快要閉上時,劉燁忽然打開了大門,從宿舍裏麵衝了出來。

許多屍頭鳥見狀,即刻往劉燁的方向飛衝過去。劉燁抓著一條念珠,一邊甩著,一邊念誦咒音,那一條念珠頓時化成一道長鞭,靠近的屍頭鳥一被擊中,就立刻墜落地麵。

劉燁喊著我的名字,“花弧,快起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快起來。”

我不由得苦笑,為什麽在生命的最後,劉燁還是沒給我一句好話?

忽地,一隻屍頭鳥的鳥爪勾斷念珠的繩子,那串念珠立刻斷掉,圓潤的珠子散了一地,就像是在預言我們的命運。

劉燁失去了武器,馬上被一堆屍頭鳥包圍。

她的身子一屈,整個人瑟縮在地。鮮血從傷口濺了出來,染紅了我的視線。

見狀,我的心口一震,“劉燁!”我叫了出來。

有一種莫名的震撼在我的心口滋長。我動了動手指頭,可以摸到連接著瓦斯桶的管子還握在我的手心。

我一咬牙,使出最後的力量,將瓦斯桶的開關打開,一股濃烈的瓦斯味立刻散發開來。

橫豎也是一死,就讓我和這些屍頭鳥同歸於盡吧!

我不曉得打哪來的力量,忽地從地上跳起來,一手抓著噴發瓦斯氣體的管線,一手拿出打火機,答的一聲,打火機點燃的那一刻,我的理智也像是斷了線。

瓦斯在剎那間著了火,從管線中噴出一條數公尺長的火舌。

圍燒在我身邊的屍頭鳥受到驚嚇,頓時要往四周竄逃,可是它們的速度還是慢了一步,轉眼之間便被火舌吞噬了羽衣。

許多屍頭鳥的身上著了火,它們慌張的往天空上飛去。我手上的火舌持續的噴發,烈焰隨即將一片屍頭鳥化成赤紅的焰鳥。

著火的屍頭鳥在天空上驚慌的振翅、尖叫,一下子便將天空映的火紅。雲層像是著了火,彷佛變成了一片火海。

火焰延燒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根本無法控製,尤其是羽毛著燃的屍頭鳥到處竄逃,同時也把火苗引燃到了其他的屍頭鳥、樹木、屋頂上麵。

情勢變的無法控製,我的眼前隻剩下火紅的天空與斑爛的焰光。

我們將會被火焰給吞噬,和這一些屍頭鳥一起葬生在這一片山林,最後會被火焰給吞噬。我的腦袋無法思考,隻能呆滯的仰望這一片紅色的天空。

帶著焰光的屍頭鳥在飛行,彷佛是一團團的火球,又像是初春時候,紅的像血的梅樹花瓣,正隨風在飛揚,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屍頭鳥已經從我的身邊全部散開了,可是我的胸前仍是喘不過氣。

我用力睜大眼睛,想要記下,死前最後看見的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