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二哥

第二天清晨,郭小洲和勞麗芳在一樓餐廳碰麵。兩人商量黎直失蹤的事情。

原來昨天寧郝回到駐京辦,馬上召開了一個會議,出席會議的人是駐京辦一正兩副主任,駐京辦財務會計,以及市維穩辦和市公安局派駐人員。

當會計把賬目當場公開後,寧郝大發雷霆,馬上要求去“勞務公司”現場查賬。但是當他們的兩輛車開進騰達勞務的破院子時,勞務公司的兩間辦公室已經人去屋空,電腦硬盤被拆走,廢棄文件滿地。

而後院的八間小平房裏,還關押著四個上訪者。

據上訪者說,下午三點,他們聽到前麵的辦公樓吵吵嚷嚷,一片混亂,二十分鍾後,“勞務公司“的三輛車風馳電掣離開了院子。

跑了?寧郝馬上意識到有人通風報信。而且報信的人就在今天出席會議的六個人之間。而會議期間隻有兩個人離開過會議室。

一名叫莊源的駐京辦副主任借口上衛生間。

一名市維穩辦叫齊時的副主任出去接聽電話。

那麽通風報信者就在這兩人之間。

寧郝當場作出決定,派自己的秘書和駐京辦工作人員“陪同”兩個懷疑對象返回青山,接受調查。同時,勞麗芳馬上接手“勞務公司”,她派出專人來安排上訪者的生活,做他們的思想工作。

勞麗芳有些擔心,自己剛上任,就鬧得駐京辦雞飛狗跳,會不會影響自己在駐京辦的前途。

郭小洲安撫道:“駐京辦的蓋子,遲揭不如早揭。現在揭比將來揭好。”

“這我知道,可是……官場上最忌諱新官上任屁股沒坐穩就對前任揮刀……”勞麗芳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黎直逃跑的背後肯定有黎放的影子。她是被逼無奈,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但外人隻會說她冷酷,不講“規矩”,跋扈霸道,剛上任幾天就急著清洗。

郭小洲知道她鑽進了死胡同,爬不出來了。他笑著問,“駐京辦的主要任務是幹什麽的?”

勞麗芳一愣,“給地方經濟騰飛搭建好的平台,維護地方穩定。”

“那麽你隻要抓好這兩項工作,你在領導眼中就有價值。”郭小洲聳聳肩道:“至於其他的一些東西,都不重要。”

勞麗芳明白過來,頻頻點頭,“郭鎮長說得對,我有些患得患失了……”

“這事對你來說是好事,現在蓋子揭開,你在駐京辦的威信也快速建立起來,對你開展工作也有好處。”

郭小洲之所以看重勞麗芳,是因為駐京辦對地方政府來說,太重要了。錢漢不怎麽重視,是他個人的錯誤,但對謝富麗來說,則是利好。如果錢漢像看中財政局一樣看中駐京辦,駐京辦的主任位置也輪不到謝富麗的人來擔當。

在郭小洲心中,駐京辦不僅僅隻是個拉關係,跑公關的部門,往上延伸,是個溝通中央與地方的“平台”。這個不同於行政大體製的小體製,可以以賓館酒樓公司的名義靈活地於對接地方公務,遊離在大體製的範圍之外。各駐京辦都隱匿在京都各個角落裏,他們不需要像別的部門一樣將工作計劃公開,甚至經費都不會公開。

如果駐京辦這個通道運行良好,那麽地方領導和政府則能分享集中在京都的政治、經濟資源,在招商、鄉情、服務、情報上充當十分微妙的神秘角色。

正因為郭小洲看到了駐京辦的不透明性和特權,他才力薦勞麗芳入主。

他本來預計勞麗芳至少需要半年時間才能全麵掌控駐京辦,但是黎直逃跑和內部人員通風報信事件,給了她一個快速上位的機會。

以寧郝的工作作風,以及他必須做出的回報。駐京辦的大清洗在所難免。如果勞麗芳聰明,她會選擇“保”一部分人,那麽這一部分“刀下之鬼”自然對勞麗芳感恩戴德。

勞麗芳非常誠懇的說:“謝謝郭鎮,我知道怎麽做了。”

郭小洲起身道:“我先回陳塔,十點的飛機,有什麽事情隨時保持聯係。”

勞麗芳跟著起身,“我馬上去安排車送。”

郭小洲點頭朝賓館外走去。

他下了賓館台階,正準備給甘子怡打個告別電話,一個年輕男人急匆匆從他身邊跑過,把他的手機撞落在地。

郭小洲皺眉朝年輕人看去。

年輕男人很禮貌地說,“對不起!”

郭小洲打量著年輕男人,眉頭又挑,這個年輕男人氣質不凡,身材高挑麵色白淨但威猛彪悍,穿著絕不普通。他不動聲色彎腰拾起手機,一摁鍵盤,已經黑屏。

年輕男人很大方道:“摔壞了,我賠償。”說著掏口袋,“你這手機多少錢?”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撞壞了手機,又是道歉又說賠償,一看就是個高素質的有為青年。

郭小洲也表現出他的高姿態,笑著說,“賠償不必了,我這個舊手機不值錢。你方便把手機借我打個電話。”

年輕男人很有趣的說,“我還是賠償吧。”

郭小洲楞了楞,世界上還有這麽奇怪的人,搭杆子要賠錢。他笑了笑,“兄弟,你是不是錢多沒地方花?”

年輕男人正色道:“損壞你的手機要賠償,天經地義。”

郭小洲越來越覺得有意思,他反正在等駐京辦的車,樂得找人打發時間,“我隻想借你的手機一用。”

年輕人似乎和他掐上了,“我要賠償。”

郭小洲模了摸腦袋,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這時,駐京辦的車從後院開出,停在郭小洲身前。

郭小洲朝年輕男揮了揮手,“算了,再見吧。”

年輕男人卻忽然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笑嘻嘻道:“給你。”

郭小洲啼笑皆非接過手機,低頭撥打甘子怡的電話,已經和甘子怡定下關係,離開京都前不打電話說不過去。

他剛在手機上撥出甘子怡的號碼,卻愕然抬頭看向年輕男人。他撥出的號碼居然存在年輕男人的手機上,而且還是設定的快捷數字四。

一般設定快捷鍵都是至親或者經常聯係的號碼。

不管怎麽樣,都證明這個男人和甘子怡的關係非同一般。

他來不及問年輕男人,甘子怡那邊很快接通了電話,聲音帶著興奮道:“二哥,聽說你昨天就回來了,怎麽今天才給我打電話?”

二哥?郭小洲看著年輕男人發呆,他,居然是甘子怡的二哥?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偌大的京都,千萬人口,偏偏甘子怡的二哥撞掉了他的手機。

年輕男人笑眯眯地看著他。

“二哥?你怎麽不說話?”

“不說我掛的……”

郭小洲神情僵硬地拿著電話,開口道:“是我。”

“咦,你不是二哥?”甘子怡顯然沒有聽出郭小洲的聲音。

郭小洲語氣古怪道:“我是郭小洲……”

“啊……你是小洲,你怎麽拿我二哥的電話……”甘子怡的震驚不亞於發生地震。

郭小洲心中苦笑,他實在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年輕人有心找上門。根據一係列的“巧合。”有心大過無心。

“我二哥在嗎?”

“讓他接電話。”

郭小洲把手機遞給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拿著手機走到角落裏,低聲和甘子怡說著什麽。

兩分鍾後,他掛了電話走到郭小洲身前,指著街邊一輛掛軍牌的越野,“沒什麽急事的話,上去坐坐。”

郭小洲頓時知道甘子怡的二哥是特地來找他的。他走到駐京辦小車前,低聲說了句話,便跟著年輕男上了越野。

上了車,年輕男人拿起駕駛台上的一包香煙,遞給郭小洲一支,“抽根。”

郭小洲本想拒絕,但考慮到這是“二舅哥”的煙,他笑著接過。

兩人點起香煙,兩分鍾都沒有開口。

郭小洲在等他解惑。

年輕男人忽然開口,“我姓宋,宋子丹,子怡的二哥。”

郭小洲頓時知道“二舅哥”找他有話說。他疑惑的是,這位“二舅哥”找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是反對他和甘子怡來往,還是……

宋子丹繼續道:“我從姑媽哪裏知道你們的事情。”

郭小洲不動聲色道:“二哥的來意是?”

宋子丹嚴肅道:“警告你。”

“怎麽警告?”

宋子丹嘴角咧出一個笑容,“子怡和某個人定過親,後來子怡說她這輩子不嫁人,我爺爺才替她做主,發話說如果子怡不嫁,任何人都不能逼她。”

“男方家庭在華夏算得豪門之一。他們家也放話說等子怡到三十歲,如果子怡三十歲不嫁,他們家才會放棄婚約。如果子怡三十歲前嫁人,按道理,就隻能選擇他們家。”

郭小洲正襟危坐道:“二哥的意思是勸我放棄?”

宋子丹搖頭,“我隻是警告你,你如果想借宋甘兩家的勢,我勸你最好還是放棄。因為你獲得的幫助遠沒有來自他們家的威脅大。”

郭小洲毅然道:“我不接受威脅。”

宋子丹眉頭一挑,“你得考慮清楚,宋甘兩家同意不同意你和子怡還兩說,你還要接下一個你永遠無法撼動的強大家族的報複。”

郭小洲沉默半晌,“我堅持。”

宋子丹歎了口氣,“我知道你誌在仕途,如果你做出了堅持的選擇,你會發現,在仕途上你將處處是敵人處處是障礙。”

郭小洲似乎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神情自若搖了搖手指,潛台詞不言而喻。

宋子丹大笑著拍著他的肩膀,“是條漢子,我這一關你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