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大局

一輛掛京A3牌照的皇冠轎車從京沈高速到了北戴河的連接高速上,車速不快,但沒有車輛敢超越它。

說起京A3,熟悉車牌的人都知道,這是京都市政府的車牌,在牛叉部門眾多的京都市,也不是特別起眼。但這輛車的前擋風玻璃放置著紅白相間的“警備”標誌牌就非同一般了。

開車的是位中年人。

坐在車上的是位漂亮的女子。

雖然天高雲淡,視線極佳,她的眼睛並沒有去觀望路邊豐茂的農田,以及遠方山海關外的崇山峻嶺。眼眸充滿焦慮和初秋的蕭瑟。

半小時後,皇冠車進入北戴河別墅區。

北戴河是個隻在夏天繁華的濱海小鎮,因為政治上的原因,它比鄰近新開發的海濱度假點少了一些娛樂氣息,它的林泉礁岸,也似乎多了點城府和矜持。

一如這個女子所進入的別墅。

這座別墅和其它的歐式別墅不同,很有些很有二十世紀6、70年代華夏官方建築的審美風格,三層的別墅,有種樸素地奢華,也有些白發宮女的滄桑味道。但從建築風格中還能看出和其它房屋迥然相異的氣質。

與其它別墅不同,外露的大陽台在樸素中還有點輕盈的氣質。除外還有相當大的一處花園,花園在高牆下卻掩藏的很好,至少在外麵看不到它的古木參天,花草葳蕤。

接受了兩名軍人的檢查後,女子才施施然下車,走過爬滿蒼老的紫藤的小徑,在一個如鍋蓋般懸空的古樹下,一個八九十歲的老人安詳地坐在樹下的躺椅上。

女子上前兩步,輕喊了一聲:“爺爺!”

在被樹葉揉碎的斑斑陽光下,老人睜開了眼睛。這雙眼神飽經滄桑,卻又夾雜著人生風雨後的淡然平靜。

“小婉來了。”老人的聲音不是十分清晰,但充滿韻味,“坐。”

在老人慈祥的聲音中,黃玉婉卻不敢看老人的眼睛,她默默站在原地,看腳下的落葉,低聲道:“爺爺!對不起,我給您惹麻煩了。”

老人嗬嗬一笑,“麻煩?”

黃玉婉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急忙解釋道:“是不該驚動您,讓您操心。”

老人淡淡一笑,伸手抓起躺椅邊的拐杖,不遠處的生活秘書和黃玉婉快速來到老人身邊,卻都不敢伸手相扶。

“陪我走走。”老人慢慢站直身體,朝落葉鋪就的林蔭小道上走去。

“噯!”黃玉婉小心翼翼陪在他身旁。

“小婉,人之所以複雜,是因為人都有意識和思想。有人認為人複雜、受苦受傷是因為貪念,其實不然。貪念動物都有,要不然不會有“鳥為食亡”這樣的成語了。所以,古往今來,有多少英雄被自己的貪欲折磨得死去活來。”

黃玉婉動了動嘴唇,“爺爺,我不缺錢,我隻是不甘心……”

老人慈祥的笑了笑,“不甘心?你從小到大都有個特點:自負。具體說來就是我很聰明,甚至比其他人都聰明。這其實也是自卑情結的表現之一,唯我獨尊的優越感。”

黃玉婉不敢開口反駁。她這次給家族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損失。近六十億的資金調動,有的來自銀行,有的來自融資機構,甚至海外投行。但無一例外,資金的調配都來自黃係人脈。

“認識自己,從來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特別是你占在超越普通人的高度,要認識到自己,更是難上加難。“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去哪裏?”這是你們年輕人常談的哲學問題,在人生和現實世界裏,一些人就變成“糾結強迫症”患者:該放棄的沒有放棄,該堅持的沒有堅持。”

老人走了一段路,微微喘息,於是駐足不前,看著黃玉婉道:“人生自有規律。我們任何人都不能超脫。既然有規律,那就要遵循。如今網絡上不是流行‘不作死就不會死’嗎,‘作’就是不按照規律做事。違背了這個規律,任何人都要接受懲罰。有的是肉體,有的是靈魂,精神。”

“一個人要學會找到自己的位置。心理學家認為的“專注當下,為所當為”,道家認為的“順勢”,都是在告訴我們規律。有些事情,太認真就輸了。叢林中,一頭聰明的獅子永遠不會跑進老虎的地盤的,它如果進入了,一定帶著它的獅群。“說到這裏,黃老語重心長道:“你如果執意糾結於和子怡的爭鬥,這一輩子都會處在她的陰影下生活。”

“你不覺得可怕嗎?你的喜怒哀樂全被她人控製?”黃老盯著她說。

黃玉婉長籲了一口氣,咬唇道:“爺爺!我錯了。”

雖然看出來她的言不由衷,但黃老的養氣功夫早已經爐火純青。站在他和宋老這一輩人的角度,他們已經沒有敵人,唯一的敵人是歲月長河,能活著就是勝利。由此說來,他和宋老比的是身體,誰先走誰先敗。普通的政治角力已經影響不了他們。但卻可以影響他們的後代。

黃老忽然間有些意興闌珊,他顫巍巍的掉頭,“你去找秦秘書,他會幫你處理。”

黃玉婉知道爺爺這是對她失望了。她默然無語。

把爺爺送到生活秘書身旁,她走進了別墅一樓的一間辦公室。

…………

…………

甘子怡隻在一些重要場合才穿上晚禮服和高跟鞋。比如今天,她就特地穿上喜慶的玫瑰紅,雖然她的肚子有些影響身材,但她越來越明顯的顯示了母性的光輝,以至於王桌和他的團隊在慶功宴會上根本不敢看她。

作為她的私人醫護人員,高霜也穿了件高開叉的黑色晚禮服。端莊的晚禮服不僅凸顯她的傲然身材,還拔高了她的氣質。惹得王桌團隊及個年輕人心中癢癢的。有一個男人還是特地向她要電話號碼。

換在往日,無疑讓她興奮和自得。

但今天她卻怎麽也提不起精神來。

王桌今天的西裝筆挺,他坐在餐桌上,腰板挺得筆直,眼睛充滿了得意和驕傲。

今天許家強一方毫無動靜,金山礦業的股價也逐漸平穩。再無波動。這意味著許家強認輸投降。他終於圓夢,戰勝了這個壓在他頭上幾年的對手。

甘子怡笑盈盈舉杯,“敬你們!”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

高霜也無奈地跟著起身。這時,她聽到甘子怡包包中傳來電話聲響。

她放下酒杯,拿出手機一看號碼,低聲對甘子怡說了句話。

甘子怡對眾人說了聲抱歉,便拿著手機來到大廳角落,接通電話,柔聲道:“莊叔好!”

打來電話的是宋老的政治秘書莊棟。

不知道莊棟在電話裏說了些什麽,甘子怡臉現失望之色,半晌,她才輕聲道:“我服從大局。這次我可以放她一馬,但沒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