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2鬧課

霍先生暗忖對李蘅遠人生的擔心,不過見李蘅遠此時笑的開心,茶色的眸子彎成兩泓美麗的泉,不由得也微微露出笑意。

“所以,你相不相信先生?除非你不到處跑了,變白了,不然不可以穿這個顏色的衣服,凡是豔麗顏色的,你都不能穿,隻會顯出你的不缺點。”

李蘅遠腦海中驀然想起夢中的那個自己,雖麵無全非,但好像也比現在好看。

哎呦,她怎麽這麽醜?

她有些沮喪。

霍先生就知道,如果是對別的小娘子說,別的小娘子會以為她在笑話人,但是李蘅遠不會,她能聽進去別人的勸解。

她想了想又笑了:“不過小孩子長身體最重要,不必比這些東西,你總有一天會長大,自己就會分辨善惡美醜,到時候就會向你認為的美,去努力了。”

李衡遠眼珠一轉:“先生,我要是一直也分辨不出呢?”

“那你就醜一輩子。”

李蘅遠:“……”

…………

軒室內,窗下,李嬌娥和羅詩夢蹲了一會,什麽都沒聽見。

李嬌娥氣急敗壞站起來,看一眼窗外,其實李蘅遠和霍先生離窗口有一段距離。

“不知道她們在笑什麽。”

羅詩夢道:“先生方才看你的眼神不友好,不是要跟阿蘅說咱們壞話吧?”

誰知道?

李嬌娥臉上湧起一層寒霜:“不管她說什麽,一會別忘了咱們的計劃,我已經忍受她很久了。”

羅詩夢道:“我已經跟其他人說好了,按計劃行事。”

李嬌娥見李蘅遠和霍先生隨時都有可能看向室內,也隨時都有可能會來。

她一擺手:“坐好了,不要打草驚蛇。”

窗牖擋不住飛花斜枝的風景,也擋不住翠鳥偶爾的啼叫聲。

軒室四周臨水,滋潤的空氣讓人心曠神怡,身在這樣的環境中,真是一種享受。

不知道是環境的關係,還是霍先生方才的話太管用,李蘅遠和霍先生談完話回來,再讀書,覺得今日看課本,拗口複雜的句子很容易就懂了。

霍先生捧著課本在擺放的井然有序的長案中前後踱步,她鞋底和地板發出的輕微聲響,顯得室內十分安靜。

她念道:“君雖尊,以白為黑,臣不能聽;父雖親,以黑為白,予不能從……”

李蘅遠跟著念。

念完,卻發現李嬌娥等人都停下來看著她和霍先生。

十幾個人全不做聲,隻是看著,氣氛怪異的讓人心頭發毛。

李蘅遠因為方才霍先生跟她說的話,隱隱察覺李嬌娥她們對她不友好。

她回視過去:“都看我幹什麽?”

霍先生看著李嬌娥:“先生教大家讀書,為什麽你們不跟著念。”

霍先生說完,其他女子又都看向李嬌娥。

這裏李嬌娥最大。

她慢慢站起道:“先生,長安的貴女如今都流行學長孫皇後的女則,班大家女訓,您還教我們呂氏春秋的反言,是不是想耽誤我們的前程。”

這話就太過分了,阿耶說了,霍先生的道理比那些規矩重要。

李蘅遠聽得豎起眉毛。

李嬌娥又道:“您雖為先生,可也是受雇與我們家的,當然是學生想聽什麽,才講什麽,是不是?或許,您不會講女子該有的示範和言行?”

李蘅遠怒道:“二姐,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先生,我最喜歡先生了,先生是阿耶給我雇傭的,不是李家。”

請先生是李玉山的主意,錢也是李玉山花,他的主要目的當然是教育李蘅遠。

這是劉老太太都要默認的事,其他女孩子,不過是順便帶一帶。

李蘅遠說霍先生好,按道理,誰都不可以換先生。

所以李嬌娥才心急。

李嬌娥想到婢女跟她說的,長安城的貴女們是什麽樣,她就覺得被這個自以為是的霍先生給坑了,她也是李家貴女,可就是因為生錯了地方,就成了土包子。

長安城的貴女舉止有度,高貴氣派,她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因此她一定要聯合其他姐妹,除了不可能被說服的李蘅遠。

她們都商量好了,既然換不了先生,她們就有資格要求先生教別的。

李嬌娥到底不敢得罪李蘅遠,笑道:“妹妹,可並不能因為你喜歡,就說先生教的好,教的對,你是國公府第一貴女,更應該有好的儀態,以後才不會給府上丟臉,才能嫁個如意郎君,可是先生從來不教咱們這些,不知道是居心何在。”

李蘅遠還要幫霍先生說話。

霍先生已走回講台,將書本放在案子上,抬手製止住李蘅遠,並道:“世上先有人,才分男女,我永遠不可能教你們女則女戒,除非這世上有男則男誡,我也沒有什麽不良居心,就是我從來不會認為女子應該為了出嫁學什麽,學習不應該是為了明白事理自己高興?”

搖搖頭:“對牛彈琴,既然這樣,我話也說明白,你們可以不願意聽我的課,但是我很願意教,我不僅願意教,我還不會說你們不願意聽就出去,這樣反而成全了你們,都給我聽著,覺得不好聽,不願意聽,也得聽,不然你們就有本事把我換掉,但是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們,你們誰也沒有這個本事。”然後看向李蘅遠;“除了她。”

李蘅遠被霍先生那句人先有人才分男女而震驚住了,阿婆就曾因她不是男孩還這麽寵著跟阿耶吵過架。

當時阿耶對阿婆大發雷霆,說不管男女,是他的孩子就寵著愛著。

原來阿耶是這個意思,區分男女之前,應該是大家全是人。

霍先生果然如阿耶所說,是好先生。

李蘅遠心中像是有一股豪氣破土而出,她要做和男人一樣女子,目光堅持的看著李嬌娥:“除非郎君們也學女則故事,讀女戒規矩,我們就學,不然,郎君學什麽,我們就學什麽,我也隻要霍先生。”

李嬌娥力爭道:“妹妹,我也是為了大家好,更是為了你好啊,你是李府的臉麵。”

李蘅遠想到方才李嬌娥恭維自己的話,分明不漂亮,李嬌娥可以什麽都不說,她又沒問,或許就不表態,幹什麽非反著說,就是心裏拿她當傻子。

臉立即沉下來道:“我看不出你是為我好,我就是我,做什麽李家的臉麵?我學習也不是為了嫁人,你要做你做去。”

不等李嬌娥說話,又道:“先生是阿耶請的,錢也是阿耶出的,姐姐若是不願意學,就讓三叔給姐姐請先生,您自己學,也沒人攔著,幹嘛非要我的先生講別的?”

目光又一掃:“你們也是,想學的自己回家找你們阿耶阿娘請先生,蹭著我的課,還要嫌棄我的先生,你們不覺得羞愧嗎?還學什麽女戒,做人的起碼道理都沒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