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四夜（2）(1/3)
每天早上都在房間裏醒來，這種千篇一律的開頭實在是太沒有新意了。也許有的時候可以在搖晃的船上醒來迎接海上日出，也許有的時候可以在峭壁上的山間小屋醒來欣賞朝霞或者是迷霧，這種充滿了未知與新奇的不確定感總是會加強人們對於自己實實在在活著的實感。
百生曾經也是這麽想的。他偶爾覺得自己現在正在經曆的事情如果寫成小說一定是一部特別無聊的三流作品，一群人被關在一起，每天白天就是吃吃喝喝打打鬧鬧，到了晚上決定一個人走下牌桌，其餘的人聚在一起在限定時間內進行一場可能會有一點痛但是幾乎沒有什麽後遺症的愉快遊戲，然後第二天早上再在自己的房間裏醒過來。寫到第三天這種套路基本已經玩老了，難以想象真的會有人打算用這種無聊到爆的套路撐過十天寫出幾十萬字來。
人生嘛，總是要有一點變數才是有趣的事情。
隻是他此前並不曾想過這種變數還包括自己被碎成渣渣這檔子爛事。
百生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
這次終於不是千篇一律地“百生在自己的**醒來，雪白的被單在晨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溫暖的氣息，窗外每一片翠綠的樹葉都躍動著充滿朝氣的光彩”。當他睜開雙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處境可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
眼前一片漆黑。
無論看向哪個方向，看向哪裏都是一片漆黑。
全身的骨骼、肌肉、韌帶、內髒統統疼的要命。是那種無法確認它們真的存在的空****的疼。
百生俯臥在地板上——如果這種混沌空間的底部也能被稱作地板的話——感受到冷硬的寒氣順著自己與環境肌膚相親的位置慢慢滲透過來。他對於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依稀有一點印象，但是對於這裏究竟是何處卻是毫無頭緒。
自己是在找過小愛之後被她一巴掌拍碎了，恐怕正是因為這件事，自己才會出現在這個空間裏。然而不管他怎麽回想，百生竟然完全回想不出自己會被一巴掌拍碎了的理由
。自己應該是跟她說了什麽話，問了什麽問題。然而此刻百生的大腦就像是被高壓水槍清洗過一樣，空空****地就剩下了顱骨的殼和外麵一層臉皮。
他試著動了動身體。先是腳趾。然後是小腿。再來是大腿。試著動了動手指。然後小臂。然後大臂。然後脖子。當“動起來”這個指令終於傳達到全身各處的時候，百生終於成功地撐著自己的身體，爬起身來——
然後就發現了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
自己的身體，居然從胸口以下，統統消失了。
其實也不能武斷地這麽說。他驚訝地看見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在飛快地編織自己的身體，在三維圖像模型的外麵附上血肉，自上而下緩慢成型，此刻剛剛施工到胸口。四肢的感覺都在，然而沒有一根是健全的。
百生覺得眼前看到的事情遠遠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能力。雖然對於自己與同伴們此刻正處於虛擬空間這件事已經有一定的構想和相當程度的心理準備，然而當這個畫麵就這麽大張旗鼓不加掩飾地擺在麵前的時候，百生還是被嚇了個十成十。
靜靜地坐了一會。在這種五感被封閉的環境中時間的流逝是難以估量的。可能過去了五分鍾，也可能是三十秒，或者幾個月，他的身體終於修複完全。百生嚐試著站起來，雖然還有一點睡了太久的全身酸痛僵硬感，但是這具在他眼前編織完成的身體竟與原先的身體沒有半點不同。他試著隨便找個方向邁出一步，盡管自己仿佛身處一個一片漆黑不分上下左右東西南北的混沌空間之中，這一步確是實實在在地踏了出來。
“行吧，比第一天的情況好，至少我知道自己為什麽出現在這。”百生有些自暴自棄地這樣想著。
剛走出幾十步，百生便聽見身後傳來什麽聲音。幾乎是在這種情況下的本能反應，腎上腺素急劇分泌，百生回頭便看到一團黑氣不知從何處產生，正在逐漸匯聚成形。
在一片漆黑的混沌空間裏討論“一團匯聚成形的黑氣”實在是讓人
覺得非常奇怪的一件事，但是當他看到這個聲音來源的時候，腦海中閃過的第一件事確實是這個。
第二件事就是速度逃命。
體育向來擦邊及格的瘦弱青年開始撒丫子狂奔，奪路而逃的時候根本就沒看清自己逃命的方向。身後傳來的已經不隻是呼嚕呼嚕的嗚咽聲，還有爪子磨地的聲音。百生壓根就沒時間也沒心情回頭，隻是沒命地跑。
人類花了那麽多年進化到這個位置怎麽可能靠的是在賽跑中勝過大型食肉動物的啊。
跑出去沒多遠，他就已經意識到身後追著自己的東西越來越近了。百生正想著嗚呼哀哉吾命休矣的時候，四周的混沌突然發生了奇異的變化。混沌得頂部自他頭頂的位置突然被一道不知道是什麽的金光撕開一道裂痕，一些亮閃閃的粒子開始憑空產生並凝聚在這裏，以非常快的速度匯集成一個什麽特定的形狀。
百生隻覺得眼前的景象莫名地非常眼熟，然後就看到十目冷著一張臉突然閃現在自己麵前。
四周還有他那走到哪帶到哪的金色浮遊炮。
炮口一陣亮光閃動，金色的光彈射出，在那些追上來的犬形生物中炸出一朵小小的蘑菇雲。局勢立刻發生了轉換，原本的獵手瞬間變成了抱頭鼠竄的獵物。十目依然冷著一張臉站在自己的浮遊炮旁邊，沒有追上去的意思。
百生在他的身邊站定。雖然他曾經想過努力維持一副冷著臉麵癱的高深莫測表情，但是在麵對救命恩人的時候擺著臭臉似乎不是一件地道的事。
於是百生非常友好地說：“謝謝你救了我。”
十目瞟了他一眼：“我根本就沒想到你在這裏。沒想救你，不用道謝。”
百生：“……”
“我隻是來驗證幾個猜想的。你沒什麽事就回去吧，省著在這裏礙事。”少年又說。
百生聽到“驗證猜想”幾個字的瞬間覺得自己似乎又有什麽神經被戳中了，剛想表達自己想要留下來的意願，然而話還沒等出口，他又聽見了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的層層疊疊的低沉的嗚咽怒吼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