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五夜(1)(1/3)

十目的房間裏。幾乎所有人都在,仍舊保持著遊戲開始時各自的位置。

百生並不在場。

清矢出人意料地出現在房間的角落裏,此刻正靠著窗邊站著,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麵癱表情,然而神色卻比平時所見的更為嚴肅了幾分。

夕音有些茫然地環視著眾人的臉。剛剛醒過來的溪光和她一樣滿臉茫然,折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南輝倒像是已經意識到了什麽,麵色凝重得嚇人。

在場的所有人,誰都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人動。房間裏的空氣如同夏日暴風雨將至前沉重而黏膩,長時間的靜默更是加重了低氣壓的氛圍。

夕音耳畔還回響著她脫離遊戲的時候,聽到的來自遊戲管理員的最後一句語音。

那實在是過於殘酷的話語。殘酷到她完全不想相信。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來,茫然而陌生:“我們……遊戲……剛剛是不是說……”

“對,沒錯,‘遊戲’失敗了。”南輝毫不留情地補全了夕音沒能說出口的話。不留情麵地公然打斷女士的發言這種事情,發生在那個把“紳士風度”四個字嵌在骨子裏的南輝身上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可還是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正如“遊戲失敗”這種事一樣。

“嗬嗬,這怎麽可能呢。”夕音幹笑了兩聲。

遊戲怎麽可能會失敗呢。

我明明從六號手上保護了大家。我明明那麽努力地殺掉了六號。就算中間曾經有過一段不怎麽順利的小插曲,可我還是成功了的。

我成功了。

我成功了。

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但是遊戲為什麽會失敗?

夕音把有些渙散的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的清矢。盡管她潛意識裏已經隱約接受了這個既定的結果,但是仍抱著一絲幻想不願意相信,忍不住出聲問道:“六號,這整件事情你能好好地解釋一下嗎,是你搞的鬼對吧?”

她話語咄咄逼人,已經不再稱呼對方的名字,直接以號碼相稱。溪光也困惑著小聲附和道:“是啊……我記得自己是被殺了,但是在遊戲中被殺難道不是應該第二天早上在自己的房間裏醒來嗎?”

就像被殺的百生一樣。

在場的另外幾人的目光紛紛聚集到清矢身上。清矢沉默了一會,變換了一下姿勢,稍微站直了身體,語氣有些內疚地開口說道:“對不起,我搞砸了。”

在場全員麵麵相覷。

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個,沒頭沒尾的。南輝嘴角**了一下,把一聲不耐煩的“嘖”強行咽在了肚子裏:“先不說是誰搞砸了,怎麽搞砸的,我們想知道這次遊戲的勝利條件究竟是什麽,‘局外人’又是什麽意思,以及……我們是真的遊戲失敗了嗎。”

他的話盡管還是很有條理,但聲音已經完全不同於他平時的樣子,低沉中壓抑著某種怒火。從“十夜遊戲”開始直到今天,眾人算是收獲了第一個遊戲失敗結局,目前正處於全員懵逼的狀態。碎片GM小愛已經不在這個房間裏了,唯一的知情人士可能隻有清矢一個人。

雖然不知道她的知情究竟知到何種程度。

清矢深吸了一口氣:“今夜遊戲的主題叫迷霧森林,取名方式就是場景設定。遊戲世界觀的設定就是剛剛過去的隻是在場的你們所有人的一場集體夢境,但是你們意識不到,需要一個清楚整件事來龍去脈的‘局外人’來打破這個夢。GM選中了我成為局外人。被我‘殺死’的人並不是真正的出局死亡,而是從‘夢境’回到了‘現實’。失敗的條件就是在將你們所有人帶回‘現實’之前,‘局外人’也就是我死亡。就像剛才發生的事情一樣。”

南輝深吸了一口氣,努力

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高昂一些,但從結果來看顯然是沒有成功:“聽起來……這場遊戲簡直就像是你一個人對抗我們所有人一樣。從遊戲難度上來說,與之前的遊戲相比,今晚的已經算是噩夢級別了。”

清矢點頭表示附和:“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聽了清矢的話,夕音死死地咬著嘴唇,以至於有些發白。不等南輝接著發問,夕音又搶著開口道:“既然是這樣,為什麽你不坦白地跟我們說……”

聲音已經是有些顫抖。

清矢依舊用那樣缺乏情感的清澈聲音說:“規定上如果‘局外人’的真實意圖被察覺,將立刻出局,遊戲當場結束。”

說笑的吧?這麽胡來的遊戲規則?

這樣的遊戲有成功的可能性嗎?

夕音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依舊保持著一張麵癱臉的女人。

腦海中有一個小聲音卻在提醒著她。

本來是有可能成功的,如果是麵前這個女人的話。如果她不曾插手的話。

夕音向清矢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然後伸手拉住了那個人的領口。清矢並沒有躲開,隻是注視著夕音,明明沒有半點變化的臉上卻不可思議地顯露出內疚與自責的神情來。

“騙人的吧……”她說,聲音細若蚊呐。

清矢隻是靜靜地搖了搖頭。

遊戲失敗了。是我的錯嗎。這件事是我造成的嗎。夕音恍恍惚惚地想。身邊的各種聲音似乎正在迅速遠去,自己仿佛正置身於一個盛滿水的大魚缸之中,意識浮浮沉沉的,看著周圍的一切都帶有水波一般的幻影。

站在她身邊的南輝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一下一下輕輕捏著。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安心感從兩個人碰觸的地方漸漸擴散開來。

籠罩著她的水霧似乎也稍稍散開了一點。

“關於遊戲的規則我大概是聽懂了,還有另外的事能請你解釋一下嗎。”南輝保持著手按在夕音肩膀上的姿勢,沉聲說著,“我想知道你是怎麽知道自己是‘局外人’的,以及遊戲開始之前,這一整天,你在哪裏。”

青年平素那雙充滿了戲謔神情的大眼睛此刻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認真地盯著清矢。清矢似乎是正在思考問題的回答,沉默半晌。

“那什麽,你們樂意問什麽隨便問,我打算回去睡覺了。”折明一副萬事風過耳什麽也不關心的模樣懶洋洋地舉起一隻手,半眯縫著眼睛,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話音剛落,也不像是在征求誰的同意,他直接便起身離開了房間。

房門在折明離開之後“砰”地一聲關上了。

一旁的溪光開口,聲音一如平時的細弱,卻隱藏著巨大的恐慌。

“你們剛才說……我們的遊戲失敗了?那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遊戲失敗了之後……”她用十分不確定的語氣發問著,想要從其他人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對了。遊戲失敗了之後會怎麽樣來著。

夕音努力回想著。小愛好像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但一直到今天、就這一刻為止,似乎沒有人認真地考慮過這個問題。

或者說所有人都一廂情願地選擇性回避了這個問題。

“嘻嘻嘻嘻……”

半空中突然響起了一個笑聲,甜膩而做作。

“終於——有人想起來這回事了啊。”

半空中某一點突然開始亮起金色的光點,光點一點一點擴大,最終化成一個隻有巴掌大小的人形輪廓。曾經在這個房間現身過一次的碎片小愛自人形的光斑中化形而出,漂浮在半空中,以一種睥睨眾生的姿態俯視著眾人。

“早在第一夜遊戲開始之前,我就曾經告訴過大家了呀。明明是希望大家小心小心再小心,可你們還是失敗了呐。”

她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這麽說的

。那完全是一種正在看好戲一樣的神情,滿眼都是滿足和興奮。

“提問!如果遊戲失敗會發生什麽事情呢?”型號迷你的少女這樣發問,卻不等有人回答便自己說了下去,“叮咚!答案揭曉,當然是我會收下當夜獻祭的‘祭品’的靈魂,作為支付你們繼續進行明天遊戲的路費啊!也就是說……”

少女的聲音拖得極長,向著南輝伸出手去。南輝幾乎是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徒勞地把左臂背在身後。幾乎覆蓋了他整條手臂的複雜花紋隨著少女的語音隱隱發亮,一些金色的粒子自其中逸散而出。金色的粒子越來越多,最終在半空中匯聚著一個人形,看上去完全就是十目的剪影。

而此刻的十目正用一種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的謙恭姿態,在碎片小愛麵前低垂著頭,舉止堪稱乖巧。

“……這個孩子不會再複活了,嘻嘻。”

隻有巴掌大小的妖精一般的少女伸出右手的食指,在那個金色的剪影額心的位置輕輕一點。那剪影從少女手指觸碰的位置裂開,裂紋最終擴大到全身。然後似有一聲人類的雙耳無法捕捉的輕響,整個金色的輪廓瞬間粉碎,隻留下一大團看不出本來形狀的金色粒子。

一旁的溪光發出一聲驚呼,就連清矢臉上的表情也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明顯變化。南輝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些金色的粒子,毫不意外地抓了一個空。

“不過雖然‘靈魂’碎掉了有一點可惜,但是作為‘道具’的話還是可以正常使用的。”碎片小愛像是完成了一個大工程一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滿意地點了點頭,“通關路費已經收下了,期待各位接下來的表現啦。”

少女留下這一句話,再一次憑空消失了。

是嗎。

原來這景象是靈魂碎裂的樣子啊。

金色的粒子如細雨一般慢慢飄下,卻不及降落地麵便已完全消失。整個房間裏都充斥著溫柔的溫暖的溫和的光。

隻是那光看起來如此悲傷。

這是何等美麗、卻又殘酷的景象。

“騙人的吧……”

夕音喃喃說著,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麵前這場原材料為“人類靈魂”的金色光雨。

“騙人的吧!”

她又重複了一遍。這次的聲音大了一些,有些嘶啞。

南輝的目光已經飄了過來:“夕音,你……”

“騙人的吧!”

幾乎是聲嘶力竭。

南輝向夕音伸出手去,卻被她一把揮開。

“這怎麽可能是真的!遊戲失敗也好!靈魂碎掉也好!這不就成了……”

這不就成了我的過錯了嗎。

她的話沒能說完,夕音已經眼前一黑地倒了下來。

有鮮紅的血從她的鼻孔緩緩流出。溪光驚叫一聲,撲到夕音身前。南輝也蹲下身來檢查夕音的情況。

“沒什麽問題,好像隻是情緒太激動,導致鼻子裏的毛細血管爆掉了。”他輕聲說著,然後橫抱起失去了意識的夕音。

“南輝……”溪光輕聲叫著南輝的名字,語調中滿是多到要溢出來的不安。眼前的男人看起來還能保持冷靜,現在已經成了她唯一的支柱。

“我先把她送回去。”南輝說著這樣一句話,然後停了下來,略帶自嘲的笑笑,“人類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不管氣氛有多麽壓抑糟糕,一群人中隻要有一個人先爆發出來,剩下的人都會迅速冷靜下來啊。”

“南輝……”

“我沒事。”注意到溪光看向自己的不安眼神,南輝輕輕地扯出一個微笑,“現在有比昏倒或者發火更重要的事情。把夕音送回房間之後,我能拜托你照顧她嗎。”

看見溪光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南輝讚許地笑笑,然後把視線甩向清矢:“請先原地等我幾分鍾,還有一些事情想要問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