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劍飛已然惱羞成怒,再出手,已然就不是之前那種教訓一下的態度,唯有一心求勝,生死不論。

徐秀才動作卻是要更早一些,雖然搶攻沒有出來,但是正常出招,也比剛剛站穩的段劍飛要快上一步。

長刀帶著一股勁道破空而去,空氣之中,傳來一種嗡嗡之聲,這種聲音極為怪異,若非一般人,聽都聽不真切。

但是段劍飛顯然聽得入耳,不免更是慎重。那長刀飛來,段劍飛已然不是進攻的招式,而是轉為防守,也是想試探一下麵前這個小子到底有幾分實力。

接著就是一股巨力從劍身直傳到段劍飛手中,段劍飛身形一震,已然不自覺退了一步。

徐秀才也是身形一頓,便也知道自己這回是棋逢對手了,自己與麵前這個錦衣公子哥應該是半斤八兩的水平。

這倒是讓徐秀才心中更是放開了不少,刀多是大開大合,劈砍之下,更是要一往無前。放開之後的徐秀才,才能真正把刀的精髓用出來。

劍多是靈巧路子,注重變化之道,劍的精髓便是一股銳氣不失,招式快速而有效,方才是正途。

段劍飛顯然也深得劍法精髓之傳承,真正與徐秀才打起來,當真並不落下風,隱隱還慢慢有了些主動權。也是剛才徐秀才經驗不少,沒有把握住段劍飛華而不實之後的空檔。

徐仲看得起勁,口中卻道:“若非傑兒最近懈怠了,當不是這般的局麵。”

徐仲話語自然是有理的,徐秀才近來當真對武藝懈怠了,除了呼吸吐納每日堅持,這刀法的練習上,徐秀才已然不比幾年前那般勤快。

徐老八倒是笑著說道:“此番之後,傑兒當勤快起來。”

徐仲便往徐老八看了過去,兩人相視笑了笑。教育之法,不論學習什麽,都還是要靠自己的積極性。練刀之上,徐傑顯然這兩年失去了這種積極性,徐仲倒是也不去強壓督促。

這回徐仲點頭答應讓徐傑與人糾纏,效果比那強壓督促好了太多。也就如徐老八所言,徐傑經過這兩戰之後,這積極性應該就又起來了。與人鬥,其樂無窮。這句話還是有道理的。

“本來兩年前便要把那十八手的絕技交給傑兒的,奈何他那時候已然對練刀失了大半的興致,明日大概是可以教他了。”徐仲開口說道,不說是用心良苦,大概也是一直在等著這種機會。

徐老八聞言又道:“大哥,那個雲小子,雖然陰柔了些,但是根骨也十分不錯……”

徐老八話語並未說透,徐仲卻是聽懂了,點頭答道:“嗯,合該一並教了。往後傑兒若是得了官身,身邊有這麽一個人幫襯著,也是一大助力。”

徐老八卻是又皺眉有些疑惑,說道:“大哥,你托人去打聽的事情,可有消息?”

徐仲搖了搖頭,隻道:“看這雲小子讀書識字的,便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這對兄妹,說是汴州人,卻是托人在汴州沒有打聽到哪裏有姓雲的家族遭了難。便也罷了,幾年過去,這對兄妹品性實在不錯,既然傑兒當初把他們買回來了,便讓他們跟著傑兒吧。”

徐老八看來看前頭提刀而立的雲書桓,正在專心致誌看著頭前大戰的場麵,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便也點了點頭,也說:“嗯,品性是不差的。”

再看正在大戰的徐傑,在段劍飛那絕技連連之下,顯然有些招架不住,徐傑刀法基礎是極為紮實的,但是徐傑刀法也僅限於基礎招式,雖然練武是有那麽一個返璞歸真的道理,但是能不能歸真,也在於一個“返”字。徐傑如今都還沒往前去,便也不談“返”了。

所以與段劍飛打鬥,終歸還是要吃這招式上虧。

好在徐秀才腦袋靈光,便看徐秀才一邊打,一邊把段劍飛往雲書桓身邊引去,待得段劍飛到得雲書桓身邊不遠,徐秀才翻躍而起,跳到段劍飛另外一邊,收刀在前,一副力有不逮的模樣。

段劍飛見得這般機會,哪裏能不把握住,長劍飛刺而去。便把背後露給了三四步之外的雲書桓。

便聽徐秀才一聲大喊:“雲小子,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雲書桓哪裏管得什麽江湖道義,就是隻知道不服就是幹,幹趴下再說,幹趴下就服了。

雲書桓顯然也在這打鬥之上懂不得什麽江湖道義,便是這徐家鎮,都是軍中出來的漢子,也沒有幾個人管那江湖道義。軍中袍澤,那就是一擁而上的打法,若是畏首畏尾上晚了,還要挨軍棍。

隻聽“哐啷”一聲,雲書桓長刀已然出鞘,寒光直往段劍飛後背而去。

段劍飛聽得身後勁風大作,嚇得身形一震,想也不想,低頭就往地上滾,這錦衣公子哥,便也沒有那白衣女子的潔癖。在泥土裏滾起來,也毫不猶豫,更是用盡全身力氣,一下往一旁就滾出好幾步遠。

隻是這身形滾是滾出去了,還是聽得段劍飛一聲哀嚎慘叫。那段劍飛的後背,已然鮮血淋漓。

好在,好在這段劍飛滾得快,那背後的刀光,隻是把這一身錦衣華服給劃破了,皮肉割傷了一些,血看起來不少,但是傷勢並不重。若不是這般滾得快,十有八九一條小命就交代在這裏了。那便真是陰溝裏翻了船,這南柳派掌門大弟子,還來不及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就成了出身未捷身先死。枉費了南柳派盡心盡力栽培十幾年。

再看雲書桓,已然提刀追了過去。便是要殺人的念頭。

徐傑倒是不如雲書桓追得快,看著雲書桓一掠而去,口中喃喃自語道:“這小子有點殺人不眨眼的意思。”

這一句話,便也道出了徐傑心中的疑惑。就如徐傑自己,從來沒有殺過人,所以在殺人這件事情上,多少還有點不習慣,下意識有些抗拒。隻待以後真正開了葷,心理才會有變化。

但是雲書桓卻不是徐傑這般,下手追殺,毫不猶豫,麵色森冷,眼神更是冷峻。按理說雲書桓也應該是沒有殺過人的,十歲出頭到得徐家,經典詩書都能通讀,不應該是一個取人性命的老手。

這般的疑惑,在徐傑心中,便也在徐仲是心中。唯一的解釋就是雲書桓有別樣的經曆,加上他練武如此用心,有些事情便更不難猜。雲書桓顯然是見識過真正的血腥場麵,甚至也許還懷有深仇大恨。

這些事情便也來不及多想,徐傑已然跟在雲書桓身後飛奔往前去追那滾出去老遠的段劍飛。

吳子豪與那鐵背蛟龍吳子興二人看得是大驚失色,兩人哪裏敢讓這段劍飛真的死在這裏,已然狂奔而起,要去救人。

雲書桓長刀已往地上的段劍飛劈砍而去,吳子豪來不及奔到,已然是飛撲上去,把自己的大刀拚命橫在段劍飛身上。

此時的段劍飛隻是瞪大雙眼,看著一道寒光直奔自己而來。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當”的一聲,段劍飛兩眼一黑,感受到一下重擊,一聲慘叫之後,便是以為自己死了,腦中一片漆黑,什麽都感受不到了。

吳子豪連忙爬起身來,看了看地上的段劍飛,心中大氣一鬆,終究是擋住了這麽一下,雖然自己伸出去的刀,被重擊之後,刀背擊打在這少掌門的身上,把少掌門直接打暈過去。但是終究是沒有死,保住了這條性命。

若是段劍飛真的死了,吳子豪與這南山幫,便也走到頭了。

吳子豪連忙開口喊道:“住手,住手,認栽了,認栽了。”

吳子豪還真怕奔上來的兩個少年再下死手,吳子豪向來對自己武藝極為有自信,此時這自信已然煙消雲散。江湖上的普通把式,吳子豪可以縱橫一方,吳子豪也比那堂弟鐵背蛟龍要高明不少。卻是這般場麵,吳子豪這個幫主可不敢再自以為是。

徐傑已然到得頭前,站在了雲書桓前麵,雲書桓自然也就停了手,隻待徐少爺去定奪。

徐傑看得地上昏死過去的段劍飛,又看了看奔到頭前的南山幫兩人,微眯著眼開口說道:“可真是認栽了?”

吳子豪連忙說道:“認栽了,此番真是認栽了。”

吳子豪一邊說著話,一邊把地上的段劍飛架了起來,示意身邊的堂弟來背。

鐵背蛟龍更是眼疾手快,背上段劍飛就走,隻想離得遠遠的,把這少掌門給保住了。怕那兩個煞星少年再動手來打,這少掌門的命,便是比鐵背蛟龍自己的命還重要。

徐傑聞言,淺笑一聲,開口又道:“認栽了倒是好說,我徐家最是慈悲,往後你南山幫往河道上過的貨,隻準到徐家鎮上岸,不準在往下遊去,否則見一個殺一個,可明白?”

吳子豪明白不明白又能有什麽辦法,這件事情,此時看起來已然不是南山幫能解決的事情。好漢也不吃這眼前虧,唯有連連點頭說道:“明白明白,以後貨就到徐家鎮上岸,不敢往下遊再走了,此事不敢違背,萬萬不敢違背。”

認栽的話語自然是如此,至於這件事情到底該怎麽解決,吳子豪顯然已經沒有了發言權,那便看南柳派的了。

徐傑大手一揮:“你們可以滾了,你也把這話帶到富水上麵其他幫派知曉,往後這就是徐家鎮的規矩。”

吳子豪聽得可以走了,便是如蒙大赦,至於徐傑之後說的什麽,便也隻管點頭。徐家鎮要立這般規矩,說來也與吳子豪關係不大,與南山派的關係比較大。

徐傑見得吳子豪一邊點頭一邊往碼頭上去,開口又道:“誒,等等。你們都往小道上走,船留在這裏。沒有這些船,少爺怎麽在河道上緝拿你們運貨。”

吳子豪站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實在有些為難,口中說道:“徐少爺,這些船乃是南山幫的**,價值不菲啊,沒有這些船,我們南山幫都要喝西北風去了,還請徐少爺高抬貴手。往後一定來孝敬徐少爺。”

徐傑卻是也懶得管,收刀轉身,便道:“八叔,你的船搶來了。”

徐老八聞言淺笑幾聲,便邁步往前,去接收自己的大船。

吳子豪愣在當場,右邊看了看,百十號南山幫眾,看起來人多勢眾。又往左邊看了看,徐家鎮口,也有兩百多號手持刀槍的農漢,還有七八個領頭的站在頭前,剛才看這七八個人,便是農漢模樣,此時再看這七八個人,怎麽看都覺得有些高人風範。

吳子豪滿臉的為難,心如刀絞一般,下意識想說一句江湖場麵話,拿南柳派來震震場麵,卻是欲言又止,便也知道是自討沒趣。

徐仲拄著拐往前走得幾步,一副和善可親的模樣,慢慢說道:“你回去吧,回去之後給南柳派帶個話,叫南柳派掌門親自到徐家鎮來一趟,把這番梁子了結了。往後都好做生意。”

吳子豪聽得徐仲這般托大的話語,猶豫糾結的心思,便也徹底熄滅了下來,唯有心如刀絞,看了看剛才還屬於自己的大船,拱手一禮,看了看西邊的叢林小道,不情不願邁起了步子。

一邊走,便是一邊後悔,這叫什麽事情?好好的日子,這條河道也走了二三十年,今日上岸,吃飯的家夥事都被人搶去了。南山幫好歹也是這條水道上的一方大勢力,江湖上的漢子,有幾個人見了不是禮讓三分?

吳子豪走到那叢林小道的入口之處,又回頭看了看這座一直就在河邊毫不起眼的徐家鎮,總覺得今日之事有些不真實,如夢如幻。

真他媽是天災人禍,不可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