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少年,其實眾人酒量也好不到哪裏去,也隻是喜歡這般學著父輩們的氛圍聚在一起。

一人一碗,五六兩左右。送到口中抿上一小口,然後砸吧幾下嘴巴,便是一副極為享受的模樣。

徐秀才倒是喝得寬裕一點,雲書桓卻不飲,隻是看著眾人飲酒,被徐秀才推了幾番之後,也隻是真正的淺嚐輒止。便也招來徐秀才埋怨無趣的話語,雲書桓也不管。

兩隻肥碩的灰毛兔,一人也分不到幾口肉,泥鰍也是肉少,主要的食物還是大家從家中帶來的。

喝得幾番,徐虎開口與徐秀才道:“傑哥,我老爹那柄刀實在是不堪用了,回頭要去城裏再買一柄才好。”

徐傑聞言答道:“虎子,你放心就是,過不得幾天,鎮裏會置辦一批上好的刀槍回來的。”

徐虎聞言有些心急:“鎮裏置辦的,不知會不會把我也算進去。”

徐傑點頭淺笑:“隻會有多,不會有少的。”

徐虎聞言方才安心不少。端起酒碗與徐傑喝得一口。

小刀兒聽言,心中也有悸動,連忙也問道:“少爺,會不會有我的?”

“有,都有,隻會有多,想要刀的,都會有。”徐傑也知道這些事情,如今準備在河道裏討生活,兵器哪裏還能缺了。

此時眾人方才是皆大歡喜,個個拍手叫好。想來這些少年家中雖然都有刀槍,但是大多都有些破舊不堪了,如果有一柄屬於自己的新刀,那真是驚喜。

篝火微光搖曳,照到眾人笑臉之上,便是這安詳鎮子的幸福生活了。

卻見徐傑慢慢把手中的酒碗放了下來,正了一下表情,開口問道:“年後我要去大江郡城了,想帶些人一起去,留在這鎮子裏也沒有什麽出息,大家都當出去見見世麵。不知你們心中如何想法?”

徐傑話語問出,左右來回看著眾人。這種事情,還是要征求眾人意見的。也就如話語說言,當真該帶這些農家漢子出門見見世麵了,往後才會真正有些出息。

徐虎聞言想都未想,立馬就道:“傑哥,我隨你去,隻要傑哥不嫌棄我虎子土裏土氣跟在身邊沒有臉麵,天涯海角,虎子也跟傑哥去。”

“少爺,我也去,長這麽大也隻到青山縣城裏逛過,郡城什麽樣子,真想去見識見識。”說話的自然是徐狗兒,徐狗兒腦子靈光,自然也就更跳脫一些。

徐康徐泰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然後哥哥徐康發言道:“少爺,我兄弟二人也隨你去了。”

頭前還有些猶猶豫豫的少年,聽得頭前幾人話語,皆是出言願意同去。少年人總是這般,做什麽事情都是一群一夥的,即便剛才還有些擔憂,此時也一個個拋卻了那些或是自卑,或是擔心父母不允的心態。

徐秀才聞言也放下心來,這徐家鎮,往後自然不比從前,這些少年就是徐家鎮的未來,總要出門的。便聽徐傑又道:“今夜回去之後,你們都回家與父母商量一下,若是父母應允了,初八之後,我們就一道上船東去郡城。到時候我在郡城裏進學,也給你們謀一個營生。大家在一起,互相也有個照應。”

眾人聞言點了點頭,便也知道該回家去問一問父母。這個時代,人往往被一畝三分地羈絆著脫不了身,人一走,這田地裏就少了一個勞力,雇人也是開銷。少年們心中多少都有些擔憂父母不允。

唯有徐秀才知道這件事情應該問題不大,這徐家鎮的漢子們,往後可就不是在田地裏刨食的主了。田地必然是要雇人來耕種的,往後這田地出產的收入,便也算不得是什麽錢,隻算是保證鎮子裏的口糧不求人,若是再來災荒,也有個存糧應對。

徐仲便也學聰明了一些,如今徐家鎮在山頭裏也開了一些洞庫,每年都會存上一些新糧。免得再突發大水,一口飯食都吃不到腹中。也是如今徐家鎮比不從前,田地有多了,有糧可存。十幾年前也隻是能溫飽,存糧應對災荒隻能是有心無力。

一直沒有說話的小刀兒,欲言又止幾番,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道:“少爺,我也想去,我也想隨少爺到郡城裏去。”

小刀兒這般模樣是心中不自信,年歲小了些,平常裏跟不上這些哥哥們的夥伴,唯有跟比自己小一些的夥伴玩耍,卻是又想跟上這些哥哥們的腳步。也是這般,才讓他天寒地凍去田裏淤泥中摸了一個下午的泥鰍,便是端著泥鰍來,也還怕這些哥哥們看不上,不待見。

徐傑看得小刀兒的模樣,和煦一笑,便道:“小刀兒,你也回家去問問爹娘,你爹娘若是允了,那便一起走。”

“好好,少爺,我稍後回去就問。”小刀兒心中大喜,一邊應答著,一邊小心翼翼端起自己的酒碗學著大人的架勢來敬徐傑。

此時,富水河的上遊,富水大湖的岸邊,有一個南柳山莊。

這座山莊便是南柳派的駐地,山莊裏也是燈火通明,大廳裏更是人影攢動,推杯換盞,熱鬧不凡。

老莊主姓朱,名喚朱平武,也是南柳派的掌門,一手斷天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便也有個朱斷天的名號。

今日這酒宴,隻因南柳派來了貴人,有兩個蜀地江湖上的高人,從那青天蜀道下來了,路過富水郡,朱斷天聽了消息,便親自出麵迅速去把這二人請到莊子裏好吃好喝招待著。

平常裏有江湖成名的高手路過,朱斷天也大多會招待一番,今日這二人東來,朱斷天更是上心。隻因為頭前在徐家鎮發生的事情,讓朱斷天有些覺得棘手不已,親自上門去一趟是必須的,隻是心中也不那麽自信。

門下之人回來的一番話語,說那少年小輩身手都極為了得,便也不難猜出那徐家鎮裏的長輩是個什麽水平。有心打聽一下,朱斷天便也知道徐家鎮裏是一夥從軍中回來的軍漢,當年的大戰,天下盡知。那些軍漢回來,大多是不怕死之輩,便讓朱斷天更覺得棘手不已。

奈何這梁子已然架了,必然要解決,否則南柳派還有何臉麵控製這富水大湖的黑色生意?

倒是這連個蜀地下來的高人來得正好,這酒宴也不是白吃的。

江湖上都講一個臉麵,這兩位高人,其實有些怪異,一個高瘦漢子,名喚楊堪,江湖人稱楊二瘦子。一個矮胖漢子,名喚楊天翊,江湖人稱楊三胖子。

卻是這兩人的江湖諢號,就是這兩人互相叫出來的。至於還有沒有一個楊大什麽的,便也不得而知了。兩人同姓,並非親生兄弟,隻是意氣相投互相拜了把子。年輕時候,拜把子之前,兩人還血戰了一番,血戰之後鮮血淋漓之下,納頭便拜,從此形影不離走起了江湖。當真立下了一番赫赫威名。

興許高人,總是有幾分怪誕性子。

酒宴上推杯換盞,朱斷天便一直在尋找著說正事的機會,待得看到這楊二瘦與楊三胖兩人喝得麵紅耳赤了,朱斷天也就開始說正事了:“猶記得當年二位在江寧大戰那天下第一劍陸子遊,一日一夜不分勝負,那般豪氣,好生讓人向往。細數之下,二位已然有七八年不曾從蜀地出來了。不知二位此番出蜀地是有何要事?”

朱斷天誇是誇,便也不一定真如他所說那般向往,兩人合鬥一人,都隻是不分勝負。朱斷天的佩服也就來得有限了。至於那位天下第一劍陸子遊,那才是讓人真正敬佩不已。

楊二瘦子聞言,麵色一變,已然不好看起來,一口蜀地口音說道:“格老子的朱斷天,你是故意揭我倆的短吧,這般丟人的事情,你還拿出來說?”

俗話說吃人的嘴短,楊二瘦子吃了人的,便也不嘴短,依舊我行我素。也是覺得當年兩人合鬥一人而不勝,實在不是出彩的事情,而是丟人的事情。楊二瘦顯然脾氣火暴了些。

朱斷天也沒有想到自己一計馬屁沒有拍對地方,連忙開口又道:“豈敢豈敢,兩位的手段,不知高了我朱某人多少,往事不提也罷,朱某心中自然是敬佩二位的。當真隻是想問問二位從蜀地出來,所為何事,看看能不能幫襯著二位一些。”

楊二瘦麵色方才轉好了一些,便也不答話。

反倒是楊三胖答道:“此番出蜀地,隻為一事。老子說杭州的錢塘大潮是八月中秋時節。二瘦子非要說是九月十五之後。你說這氣不氣人?如此便結伴去江南看看,看看到底是八月還是九月。”

朱斷天聞言有些發愣,江湖上說這兩人怪誕,卻是也沒有想到這兩人竟然怪誕如斯,當真聞名不如見麵。這種事情,隨便找一個有見識一些人的問上一問不就知道了,何必還要親自幾千裏到江南去看?

楊二瘦立馬站起身來,又是一臉氣憤,便也開口說道:“三胖子,必然是你記錯了,豈能是中秋?中秋人都忙著團圓過節賞月了,看個鳥的大潮?必然是九月十五之後。”

楊三胖哪裏肯服,站起身來指著楊二瘦的鼻子說道:“日你個仙人板板,老子明明說的是中秋第二日,第二日又不需過節賞月,自然可以去觀潮。”

朱斷天目瞪口呆看著二人,便是想著要不要出言調和兩句,原先就聽聞過這二人結拜之前一場血戰,打得兩人幾欲丟了命,此時若是在這裏又打起來了,那這房子都得給拆了。

便是朱斷天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出言調和,二瘦與三胖的眼神已然投向了朱斷天,便聽楊二瘦已然開口問朱斷天:“格老子,朱斷天,你說,你說錢塘大潮,到底是什麽時候?”

朱斷天當真是依稀記得這錢塘大潮的時候,因為這錢塘大潮實在是天下聞名,隻是此時聽得楊二瘦來問自己,本欲開口去說,卻是看著楊二瘦手握劍柄的模樣,欲言又止。再看楊三胖也把手握在刀柄之上。

朱斷天終於知道這二人為何為這點小事,非要親自往杭州走一趟了,而不能問個清楚人的答案。朱斷天也隻得連忙說道:“這個……這個……在下倒是也記不清楚了。”

說完此語,朱斷天連忙起身攔在兩人中間,生怕這兩人再吵幾句,刀劍就在這大廳飛舞起來,口中忙道:“二位,二位,先吃酒,待得去了江南,一切都清楚了,不要傷了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