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改革依舊如火如荼在進行,其中最主要的是騎兵部隊,這是大華對室韋的重中之重。

具體組建多大規模的騎兵,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騎兵不隻是要馬,還有甲胄兵器。

大漢最強的時候,騎兵也在十萬之內,也就是衛青霍去病滅亡匈奴的所有主力。

騎兵這個兵種,實在太貴,組建是消花費是一方麵,後續保持與維護的消耗,更是天文數字。

這些都會讓捉襟見肘的朝廷財政陷入巨大的壓力之中。

所以發展生產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那麽生產力該如何發展?

毫無疑問,那就是要進行科學技術的推廣。

隻可惜科學技術的推廣,並非徐傑一個人努力就能做到,而且徐傑也隻是有一些基礎的知識,甚至都沒有動手做過什麽東西。許多東西,也並非有基礎知識就能立馬著手做成的。

術業有專攻,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就說一個水力紡紗機,不明所以的人,隻以為知道原理就可以做出來。

其實事實並非如此,比如徐傑,他顯然知道水力紡紗機是什麽原理,真要他動手做,甚至都不知如何開始。

人力紡紗機都是一個複雜的機器,何況水力紡紗機。

徐傑以往並非沒有想過動手做些什麽東西,但是都無疾而終。肥皂也好,水泥也罷,又或者燒製玻璃,聽起來簡單,沒有這方麵真正的從業經曆,真動起手來,當真不是一個人一朝一夕的事情。還不如練幾趟刀法讓徐傑愉快。

什麽事情才是徐傑如今立馬可以做的呢?

夏文案前放著徐傑派人送上來的一份奏折。

奏折之中,隻說了一件事,那就是開海禁,鼓勵沿海居民商戶出海。

曆朝曆代,幾乎都有海禁,包括大華。

之所以要海禁,其實並非後人所說的古人愚蠢。

海禁有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那就是中華大地,本身就可以自給自足,並不需要出海是獲取什麽東西,這是其一。

其二便是中國自古都是一個極其穩定的農業社會,人口都要綁在土地裏進行生產,一旦開海,就會造成一個問題,人口大量流失,那麽許多田地無人種植,就會導致糧食減產,更會導致國家實力下降。特別是一個朝代在戰亂之後初建,更是要保住人口進行農業生產。

其三,避免沿海匪亂,因為一旦人出海找到了居住地,那就徹底脫離了法律的管轄,沿海盜匪就會滋生,這是不可避免的。明朝倭寇,就是明證,倭寇之中,很大一部分,本就是漢人。

所以這麽幾方麵的原因,曆朝曆代的海禁也就產生了,甚至在人**發的中後期,大多也不會解禁。

但是徐傑要開海禁,海禁帶來的好處太多,貿易隻是其中之一,往黑暗裏說,還有掠奪。

每朝每代的海禁雖然嚴鬆不一,但是即便再嚴格的海禁,冒險出海的人依舊不少,這也證明了海貿的利益之大,這還僅僅是商貿。

朝廷一旦官方開海,甚至朝廷勢力直接加入這個過程之中,真正的掠奪就會隨之而然的發生,殖民更是不可避免。

這其中的好處,徐傑是見識過的。

夏文看著這份開海的奏折,驚得雙眼發直,細看徐傑奏折中具體的內容之後,夏文依舊久久緩不過神來。

隻得開口吩咐門外太監,四處去請各位相公來。

海禁一開,亂象叢生。

這是不可避免的過程,連徐傑都知道不可避免。

“海盜”這個詞,不是玩笑,中國的海岸線實在太長太長,這會給沿海帶來巨大的治安壓力。

中國自古,其實隻追求一個詞,那就是“國泰民安”,這是中國曆朝曆代最大的政治正確,一旦違背了這個政治正確,其中後果,不言而喻。

徐傑這份開海的奏折,似乎就在挑戰這個政治正確。

相公們匆匆忙忙從各處衙門趕來,看著徐傑這份開海的奏折,皆是麵麵相覷。

麵麵相覷的相公們,連商議都還沒有開始,就又匆匆帶著奏折往徐傑府中而去,甚至連夏文都一起出了宮。

可見這件事情對他們來說有多大的衝擊。

始作俑者徐傑,正在家中慢慢完善著手中的那份地圖,身邊還有三個皇子,時不時發問。

徐傑也事無巨細地回答,自從鐵球與石球的問題之後,徐傑還親自動手在三個皇子麵前做過一次更加嚴謹的試驗,這三個皇子都開始慢慢相信了徐傑的一些話語,雖然不至於深信不疑,卻也當真開始各種好奇。

地圖是世界地圖,大致成型了,卻依舊粗略無比,徐傑甚至都記不起愛爾蘭與威爾士哪個在東哪個在西,但也不妨礙徐傑完成這份世界地圖。

徐狗兒一臉驚慌匆匆而入,口中結巴說道:“少……少爺,皇帝陛下來了,皇帝陛下來了。”

徐傑抬頭,問道:“在哪呢?”

“在門口等著。”徐狗兒答道。

“那還不快把人請進來?”徐傑有些生氣,哪裏有讓皇帝在家門口等候的道理?

徐狗兒也是冤枉,他自然不敢把皇帝擋在門外,是那皇帝夏文自己要在門外等候通稟。徐狗兒又連忙奔出去請。

徐傑也顧不得三個小皇子,俯身一把抱起自己完成的這些地圖,便往大廳而去。

謝昉,吳仲書,劉汜,梁伯庸,跟著夏文直入正廳,站成一圈,無一人落座。

徐傑走了進來,先是見禮,然後把地圖一張張往地上鋪去。

謝昉卻先開口問:“太師,你所言海禁之事,我等心中皆是震驚無比,不知從何商議,特來府中解惑。”

徐傑一邊點頭,一邊鋪著地圖,口中答道:“陛下與諸位相公是怕生亂事不可收拾?”

謝昉點頭:“這是自然,首要之事,便是民脫律法,不可管束,必然盜匪橫生。”

這裏麵有一個道理,出海本就是提頭賣命,天有不測風雲。若是真有那些膽大匪類,隻要稍稍聚出幾十人,劫掠沿海居民,豈不比航行幾千裏貿易來得快?

這世間,哪裏還有比中華之地更富庶的地方?哪裏還有比搶劫自己人來錢更快的辦法?一旦海禁開了,也就預示著就算拿著錢在海外島嶼生活,一輩子不回內地,也可以通過開海的政策輕易獲得與內地一樣的生活物資,獲得與內地一樣的生活品質。

不開海禁,也有這個原因。那就是那些想在海外島嶼為匪的人,就算搶到錢,也難以花出去,生活品質有錢也無法保障,等於白搶。開了海,島嶼上的錢就變得有意義了,隨時隨地都能買到內陸所有的物資,過著逍遙的生活。

這個區別看似不大,其實很大。穿了綢緞的人,穿不下麻布。用了陶瓷的人,用不了竹碗。坐上了馬車,就不願意走路。用了舒適家具,就不遠坐石頭墩子,踩了大理石板的房間,就難以接受泥濘土地麵。生活的方方麵麵,就是品質。

沒有幾個人願意搶了百萬家財,卻還活得像個深山野林裏的人。

但是海禁一開,這個區別,幾乎就沒有了,隻要有錢,在海島上還是在內陸裏,幾乎都是一回事,需要的東西,自然有人爭先恐後給你運來。

但是徐傑提出開海,自然不是一時頭昏,隻聽徐傑說道:“謝先生不必過於擔憂,開海生亂,這是必然的。但是如何控製這個亂,使之走向正軌,我也有一些對策。首要對策便是朝廷要竭盡全力投入其中,朝廷要大力打造水師,把附近海上之陸地都占住,開州府管轄,如此就能把律法推出去,控製近處亂民滋生,如此可保沿海安寧。

海外之地,並非都是荒蠻無用之地,反而大多都是肥沃之地,我大華如今人口已過萬萬,土地出產難以再有大的增長,這些海外之地,正可減小許多壓力。如呂宋一島,便有幾十州府的廣闊地盤,種植水稻再合適不過,而且氣候穩定,一年幾熟,若是盡開發之,再養幾千萬人不在話下,朝廷便再也不用去煩憂度支上的問題,大災小禍,皆有餘糧應對。”

謝昉聞言,似有不信,開口問了一語:“不知這呂宋在何處?”

徐傑走了幾步,點了一下地圖:“此處。”

夏文與眾人皆俯身去看,夏文已然開口:“此處當真有太師說的這麽大?”

徐傑點頭:“呂宋這一帶,可不止這麽大,群島無數,麵積巨大,皆是種稻之地,若是真把這一帶全部占得,多少萬人都能養活。”

能養活人這個論點,顯然打動了謝昉等人,這些人都是治國之人,農業社會,其實糧食就是國家之本,沒有什麽能種出無數糧食更有吸引力的論點了。什麽礦產資源,什麽土地麵積,什麽林木產出,都不如糧食來得直接。

謝昉依舊理性非常,聞言又道:“若想大麵積種植作物,民豈願背井離鄉?無民,再多的田地,也無甚意義。”

徐傑麵色一沉,指著另外一塊地圖:“此處不遠,南下往西,過海峽,越一片廣洋,沿途皆有補給,廣洋之北,便是天竺之地,廣洋之西,乃黑人之地。無人可用便可在此兩處尋人來用。此兩處人口眾多,取之不盡。”

徐傑所言之海峽,便是馬六甲,沿途行船,不比太平洋難找補給,而是皆可沿岸而走,補給不缺,鄭和下西洋也基本是這個路線。印度洋北,就是印度與斯裏蘭卡,印度洋之西,就是非洲。

徐傑說到這裏,其實已經有一個詞匯呼之欲出,那就是“奴隸”。曆史上的黑奴貿易,本身就是用來做農業生產的,造就了無數美洲的大莊園主,這些大莊園主生產的東西,極大部分都被運回了歐洲,歐洲的人口暴漲,也從這個時期開始。

謝昉聽得明白,卻是歎息一聲,說道:“太師說的是昆侖奴啊,若是大量以人為畜,有違天和啊。”

徐傑已然牙關一咬,目光在廳內幾人來去,口中說出一語:“此乃江山社稷萬年不失之法。從夏商周至今,天道輪回,往複不止,從來沒有過千秋萬代,雖天朝上國,亦內憂外患,不曾斷絕。何以強如漢唐,亦會覆滅?內憂不過人多無養,外患不過國貧無力。若是人再多也可好生好養,國再久也能恒富不弱。才可千秋萬代,萬歲萬歲萬萬歲才可成實際之言。”

徐傑這一語,再也沒有什麽仁義道德,說得直白露骨。卻還有一句直白之言沒有說,那就是不斷的對外擴張,會讓百姓保持對戰爭廝殺的血性,強軍強軍,還有什麽比這樣更好的強軍辦法?

也說得幾個儒士眉頭深皺,心中觸動,翻江倒海。

徐傑再說一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利爾,有何天和顧忌?為我大華之民爭利,豈不就是大仁大義?大恩大德?”

夏文略微有些顫抖開口:“太師,楚王,若是大興水師,那室韋怎麽辦?”

“陛下,室韋不過小患,若真水師大興,海貿繁榮,朝廷有錢有糧,臣可保證,臣有生之年,必徹底覆滅室韋,甚至在草原開設州府,永絕後患。”徐傑堅定而言,統治草原,對於以前的中原王朝來說是不現實的。

因為補給線太過長,連強如漢唐,也不過隻能保持戰爭時期的補給線,長遠駐守的補給都很難維持。一旦朝廷實力稍有減弱,不說草原,就說在西域經營了幾代人的影響力,說沒有就沒有了。

但若是有錢有糧,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就能真正做到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了。

道理其實就是這麽簡單,隻要有足夠多的糧食,天涯海角,也能兵鋒所指。有足夠多的糧食,其實就是解放了更多的人手,解放更多的人手不僅可以用來發展生產力,更可以用來發展軍事能力。

大廳之內,已然沉默,針落可聞。

謝昉似乎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吳仲書眼神不斷往身邊人看來看去。

劉汜低頭苦想,梁伯庸盯著徐傑腳下的地圖在看。

夏文許久之後再問:“太師,此法當真可行?”

徐傑答道:“此法必然可行!”

夏文聞言點點頭,看向謝昉。

對於夏文來說,那一句真正的千秋萬代,興許已經就打動了他。

謝昉依舊十分理性,開口說道:“太師,我朝之民,向來有故土之觀念,不願背井離鄉,就怕海禁一開,出海的良民無幾,反而皆是盜匪之人得利。”

徐傑答了一語:“江南血刀堂,第一個出海。待得血刀堂得利而回,便是**,必然會從者如雲。”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徐傑。

唯有謝昉說了一語:“太師,既然如此,這海禁可以慢開一步,不若先頒給江南血刀堂開海許可,讓其先試一試,朝廷也可在這段時間發展一下水師。待得血刀堂得利,若當真從者如雲,再開海禁,如何?”

徐傑點頭答道:“也可!就依謝先生所言。”

謝昉再叮囑一語:“定要保沿海治安無憂。”

“謝先生放心便是。”徐傑答著,腦中已經在構建一個徐家的巨型海洋利益集團。